第71章
唐礼见状有些惊慌, 来不及敲门就闯进卧房内:“主子?”
卧房内陈设有些杂乱, 窗户大开着, 唐煦遥则坐在床边, 将气若游丝的美人拿被子紧紧裹上抱在怀里,听着唐礼的声音,撩起眼皮盯着他,有些质问的意味:“这香粉是谁给江大人的,是你还是江玉?”
“主子, 是我。”
唐礼见屋里几处狼藉,虽不知道究竟怎么了,隐隐也能猜到些,神色稍有不安:“江大人说江玉此行来得匆忙,没有带香粉,就找我要了些木樨香。”
唐煦遥看看还在昏睡的江翎瑜,刚才摸过他的心口,心悸已经平稳多了,正是伺弄他的时候,无心问话,索性说:“你先回去吧,待江大人醒了,我再叫你过来。”
唐礼答应:“是。”
“等一下,”唐煦遥又叫住他,待他转身时说,“把莫羡喊来。”
等莫羡的档口,江翎瑜白皙的眼皮撬开一道缝,虚声唤直着眼发愣的唐煦遥:“简宁?”
“霖儿,你醒了,”唐煦遥胡乱地搂紧江翎瑜的身子,他手臂健硕,隔着这么厚实的被褥也将美人抱稳了,忙着问,“心脏好些吗?”
江翎瑜是还有点不清醒,漆黑的瞳仁转也不转,唇瓣碰了碰:“我,我记不得刚才的事了。”
“没事没事,不急着想,你先休息一会。”唐煦遥见美人也说不出什么,手探进被褥再摸摸他的心口,发觉与平常差不多了,登时松了口气,这一沉静下来,唐煦遥心情极度复杂,掌心被烫伤的地方也疼起来,趁着江翎瑜阖上眼睡着了,抬起手细细地看,每疼一下,都庆幸自己赌对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手怎么了?”江翎瑜没睡,感觉唐煦遥轻轻挪动了胳膊,睁开眼看看他,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手上斑驳的烫伤,皮肉泛红,江翎瑜单是一想,都觉得疼得厉害,雪白的指头撕扯开碍事的被子,挣扎着要起来看一看。
“哎?”
唐煦遥一个没看住,江翎瑜已经将被子挣开了一半,七手八脚地制住美人,极快地重新裹好,这期间有些粗糙的被面一直磨蹭烫伤的手心,唐煦遥的眉头一直松懈,待他终于安稳消停了,才又满眼温柔,捏一捏他软嫩的脸蛋:“我没事,宝贝霖儿乖,不担心。”
“你快给我看看。”
江翎瑜缓了会子,细瘦的胳膊极力要从被子里拿出来,急得脸颊泛起淡薄的潮红,恐吓唐煦遥:“你有事再瞒着我,我可生气了。”
“别生气别生气。”
唐煦遥只得把手伸出来给江翎瑜看,唇瓣嗫嚅:“我都说没事了。”
“怎么烫成这样了?”
江翎瑜眉头轻蹙,想摸一下,指尖缓缓到了跟前却悬停住了,怎么也不敢摸,怕他疼,只得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唐煦遥见是瞒不住了,就把刚才的事跟江翎瑜一说说,很详细,讲完全貌,还折回香粉的事,再度询问:“霖儿,先前你焚香也会犯心疾吗?”
江翎瑜很笃定:“不会,刚结识你的时候,你不也曾说我房中的香味好闻么?”
“那倒是,”唐煦遥没了主意,将忧心的事跟江翎瑜明说,“我问过唐礼,他说是他拿给你用的木樨香,这我就很有些意料之外了,因为我先前的设想是有人给你下毒。”
“不至于,”美人捂着唇轻咳几声,“这唐府江府,里里外外都像个铁桶子,岗哨不断,固若金汤,朝廷之中想杀我的人不少,他们倒是也要进得来才行。”
谈话之际,莫羡进来了,见这卧房里怪异的气氛有些语塞:“将军,大人,这.......”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缘由。”
唐煦遥说:“江大人燃香犯疾,甚是怪异,你来替江大人诊脉,看看是否是有人在香里下了药。”
莫羡上前:“是。”
卧房里开着窗户,美人虽没说话,但一个寒噤是结结实实打在唐煦遥怀里,唐煦遥见状吩咐跟进来的唐礼:“将门窗关上。”
京府内设施老旧,窗子吱嘎作响,适逢唐礼“咣”地一声将窗子合上,把正要开口的莫羡吓了一激灵,引得江翎瑜捂着唇笑,只是没出声音。
唐煦遥不知道美人是在笑,单见他捂着唇,以为他又恶心了,忙低头看看:“怎么了,肚子疼吗?”
莫羡是什么都看见了,将军一片真情,他也不好意思说破,就略过不提,光说脉象:“将军,大人此番犯疾不是有人下毒,是因为前阵子遇刺,心脉比先前弱得多了,受不住这样浓重的香味,要是江大人以后还想焚香,就临走时点上,回房就通风,方可安泰。”
莫羡还有些说不说都尚可的叮嘱,字才到嘴边,江翎瑜就抢了他的话:“你给将军看看,他的手烫着了。”
莫羡来时什么都没带,见状出去一趟拿药膏和白绢子,给唐煦遥简单处理了伤:“江大人宽心,烫伤只要皮肉不破就无大碍。”
高功给的药实在是好,莫羡刚走,江翎瑜就活泼起来了,把被子推到一边去,搂着唐煦遥的腰轻晃,柔声跟他撒娇:“吃琥珀核桃,简宁~”
“好,我给霖儿拿,”唐煦遥的手被裹上一层单薄的丝绸绢子,端碗有点不得劲了,捏紧了边沿,送到江翎瑜眼前,“不用凉水蘸了,已经放置许久,还开会子窗户,这糖壳肯定脆了。”
江翎瑜的指头像葱根似的那么白,一手接过碟子端着,另一只手捏起一颗很大的,先送到唐煦遥唇前,眨着大眼睛:“简宁,你吃。”
唐煦遥吃下那核桃肉,还成心轻轻咬了一下美人的指尖,很有些意犹未尽,倏地想起小碟是他端着呢,干脆握着他细瘦的腕子,舔一舔那柔软冰凉的素手,连指腹上粘着的糖碎都舐净。
江翎瑜桃花眼瞪圆了:“?”
“做什么呢你,”江翎瑜气笑了,将碟子搁在腿上,抬手轻捏唐煦遥的脸颊,“傻了你?”
唐煦遥讪讪松开江翎瑜的腕子,小声嘀咕:“我想吃。”
“不给,”江翎瑜攥着湿漉漉的小拳头轻锤唐煦遥的心口,笑着嗔他,“小脏孩。”
“就是小脏孩。”唐煦遥不服,掌心托着美人瘦薄的后颈,让他仰起头,软糯的舌头从下巴尖缓缓舔舐到滚动的喉结,吻得美人眼帘轻颤,眼尾再次湿润,不过好在唐煦遥这次是收着些的,察觉到他有些累了,当即收手,停了亲吻。
唐煦遥不敢和江翎瑜亲热了,只搂着他软语,为他暖着身子。
同时刻,袁正风风火火地进了知府衙门,这会远不是收摊的时辰,却不见刘知府的人,问在侧的衙役:“刘倪呢?”
袁正出身门第高,看不上寒窗苦读的刘知府,加之官阶比他还高一级,目中无人得紧,见面直呼他名讳。
衙役见袁正前来,支支吾吾:“提刑大人,我不知道.......”
谁能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色鬼刘知府,他能去哪,自是脂粉香盖不住恶臭的风月场,虽是走完了漫漫科举路,吃尽了苦,可惜各花入各眼,什么鬼进什么窝,如今堕落到谷底,贪赃枉法成性,嗜嫖嗜赌,枉费他在油灯前的朝朝暮暮。
刘倪不在,师爷坐镇,听着袁正的声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满脸堆笑:“哎,提刑大人,我们知府外出了,您要不在这等一会,我这就去把知府叫回来。”
“快滚。”袁正让唐煦遥明里暗里地挖苦一顿,心里不爽,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等着这个嫖虫回来。
师爷赶到刘倪常包的雅间里,一股子腥臊混着低劣脂粉的味,呛得师爷直咳嗽,走到衣衫不整,醉生梦死的刘倪身侧,在他耳边说:“知府大人,快回去吧,袁提刑来了。”
“啊?”刘倪一骨碌爬起来,往上拽拽裤子,一边歪歪斜斜地跑,刚要推门,一伙人将他拽住,那股烂脂粉味又冒出来了,熏得师爷直恶心,忙不迭地跑远些。
“还没给银子呢,”刚才那群喊着老爷老爷的男子女子们立刻变脸,叫嚣起来,“让我们白做生意不成?你敢不给钱,我们闹到知府衙门,让你做不了官!”
“给给给,谁说不给了,你们这帮骚东西屁股冒火了?”刘倪不是不打算给,只是一着急给忘了,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往后一扔,拽着师爷就跑出去了。
冷风一吹,刘倪酒劲都醒了三分,小跑着进了衙门,样子甚是狼狈,冲着满脸愠怒的袁正点头哈腰:“袁提刑。”
“又出去干什么了?”
袁正闻刘倪一身酒气腥臊,就知道他没干正经事,气不打一处来,横眉吼他:“你是当官的,知府就要有知府的面子,如此丢人现眼,不能干就别干了,我亲自找皇帝上疏让你革职就是了”
“别别别,”刘倪急忙拦住要走的袁正,“袁提刑,我错了,您别生气。”
袁正是吓唬他的,看差不多了,这就要说大事:“刚才我去找唐煦遥了,一问三不知,套不出话,你在保定府干的大事,当心已经败露。皇帝又不是有毛病,要是知道此处安康,派两个正二品大员下来做什么,江翎瑜能杀就杀,唐煦遥骨子里流着唐琰皇族的血,掂量些办,万一捅了篓子,谁也担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