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姜昭昭从车上下来,恰好看到喷洒的水花,如烟花四散。
放下水管时,从卫衣的帽兜里,看到一张藏在蓝墨里的脸,透白的,似污泥里生长出来的菡萏。
什么英勇就义,暂时都可以忘却。化用粉丝的一句话,他拥有伟大的一张脸,足够令人神魂颠倒。
于是姜昭昭跑过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了陈淮礼。
陈淮礼应该是愣住了,好久之后,才放下水管,抱住了扑向怀里的蝴蝶。
闻到陈淮礼身上潮湿的水汽,还有草木的清香,她忽然等不及和他慢慢诉说她的疑问。
“陈淮礼。”喊了他的名字后,接下来的话就很容易出口,“有人和我说,你是控制狂。”
隐去孙小姐的名称,她将话语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出来。
“不要骗我,”这一句话,姜昭昭说得尤为严肃。
“控制狂?”陈淮礼思考着这个名词,而后笑了出来,“很贴切。”
他是这样评价这个词的。
“我确实有点忍受不了无法掌控你的踪迹,但是,从今年,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从专门未找人跟踪过你。”陈淮礼认真地说着,“我只是会不停地向你询问,你在哪里,或者,向别人打听你的踪迹。”
能回忆起来,陈淮礼询问她去处的次数,确实频繁,还有池星前几个小时前同她讲的话,陈淮礼在昨晚,问了池星她在哪。
“我知道自己不太对劲。”他用着无比平静的语气,诉说自己的缺陷,“可是不知道你在哪里,会令我无比焦虑。”
“我很害怕,会找不到你。”
陈叔所说的焦虑症,放大再放大,出现在姜昭昭的脑海。
他的这些行为,是可以被原谅的,有声音悄悄对姜昭昭说。他从未隐瞒过这些事情,她可以轻易地从亲近的人口中打听到这些,
况且,陈淮礼只是想知道她的行踪,给予他一个安心的理由。
就像未离开平京之前,她去了哪里,都要同父母报备一样。陈淮礼只是做了和她父母相似的事情。
“对不起。”姜昭昭很痛快地对他道了歉,“知道了这件事,我应该第一时间来问你,而不是自己想东想西。”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点点不舒服,“我们有时候,需要一点私人的空间。”
陈淮礼看着她,帽兜将阴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
“我会努力控制住自己。”他向姜昭昭承诺,然后,合上了沾血的掌心。
陈淮礼不会对姜昭昭说谎,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从今年,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他从专门未找人跟踪过她。
他是只能凭姜昭昭的爱意存活下来的怪物,谁都不能夺走他赖以生存的爱意。
第67章
那一天晚上,为了表示歉意,姜昭昭突发奇想,对陈淮礼说,我为你画一幅画吧。
之前还说着要做陈淮礼的模特,没有做成,到现在,陈淮礼却成了她的模特。
姜昭昭的绘画水平一般,没有专业地学过,但自认为一幅人物肖像还是能手到擒来,前提是,不要评价这幅肖像画的好坏。
这么大的一栋别墅,自然有充当画室的房间。陈淮礼带她找到,看着眼前装备齐全的画具,姜昭昭还在怔愣中,“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陈淮礼点头,他认真地说:“不能让承诺变为一句空话。”
总觉得,像是在隐晦地提醒,她说要做陈淮礼模特的这件事还没有兑现。带着这份心虚感还有此时对陈淮礼的愧疚感,姜昭昭硬着头皮,坐在了画架前。
作为艺人,摆容易入镜的姿势是陈淮礼最擅长的事。他将帽兜拉了上去,只随随便便往那一站,轻而易举地,就能将所有人的目光掠夺过去。即使这间屋子里,只有姜昭昭一个观赏者。
铅笔在白纸上落下了第一笔墨色的痕迹,再往下描摹,似乎就成了一件容易的事。只是眼前的这个模特不太乖,在姜昭昭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变换了姿势。
他将勾人的腰线展露了出来,以及,一行刻在他腰上的纹身。
应该是没纹多久,周边的皮肤还有些红肿,像是青涩的樱桃,才显现出一点成熟的滋味。
姜昭昭手下的笔画重了,她暂时没去管那一笔在画纸中过于突兀的线条。看着这一串熟悉的英文字母,这是她的英文名,后面的单词是所有物。
姜昭昭的所有物。
心悸感,不由分说地,横冲直撞在她身体里跳跃。
她问陈淮礼,“什么时候纹上的?”
“不久前。”
这一番对话并没有营养,但是通过说话,能让姜昭昭那么严重激烈的心悸感减轻一些。
肖像画并不能再短短几个小时内画完,尤其是对于姜昭昭这个不熟练的画手。但是,她认为,这个罪名作为模特的陈淮礼也要承担一部分。如果不是他做了这样堪称疯狂的事,姜昭昭也不会只是看着那串字母,就想亲吻到他玫瑰色的脸上。
灯光里,隐约能看到起伏的灰尘,她抚摸到那串纹身上,能感受到手下的皮肤似乎颤了颤,然后是更深重的动作。
那股清苦的草木味不断飘散,她的手在陈淮礼的腰上,陈淮礼在她的上方,似是满足的喟叹。
“我是你的了。”他说,“我是属于昭昭的了。”
姜昭昭断断续续地,被陈淮礼求着,念了很多次他纹身的字母。
怎么会有人了,折腾了那么久,还有力气,她费力地咬住了他的耳朵,义正言辞地交涉,是最后一次了。
大约她的义正言辞被撞了七零八碎,只剩下颤抖的尾音,陈淮礼没有听见,以为她只是在撒娇,安抚性地,亲了亲她的唇。
越过他深蓝的发丝,还能见到被匆匆拿过来的小盒子掉落在地上,姜昭昭模糊地记得,这小盒子里面还有许多。
时间在沉睡时流淌得很快,姜昭昭抓起眼前的发丝,用发夹夹到耳后。切一颗百香果,放入蜂蜜,再灌入冰水,就成了今日的饮料。
腰部仍有些酸痛,她却期待起了生理期的来临。陈淮礼大约实际年龄是十八岁吧,食髓知味之后不断反复尝试,像是天生不知道累怎么写。
昨天在画室胡闹一通,今时今日姜昭昭并不想踏进画室,就麻烦阿姨将画具搬出来,就在门口空旷的草地素描。
今天没有了参照物,下手便十分磕磕绊绊,百香果的混杂着蜂蜜的味道渗入了每一颗水分子内,她面前的画纸看起来仍和昨天的成品没有太大区别。
她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放下了笔,拿起手机,忽然想起梁远至今还没从她的黑名单中放出来,她解除了黑名单,恰好跳出了一条消息,不是来自梁远,而是纪停北。
自从剧本给他后,她与纪停北的消息来往就寥寥。
她点开纪停北发的图片,像是专辑封面,因为下面的配字,就是缺氧乐队,然后图片的正上方,是扭曲的繁体字。不过姜昭昭能认出来,这两个字是偶像。
像是腐朽的扭曲枝条组成了这两个字,往下延伸,又组成了一个人的轮廓。这就是这张图上的所有信息。姜昭昭疑惑纪停北怎么给她发了这样一张图,还没有打字询问,他又发来一张图片。
和刚刚的那张图很像,又不太像。
没有了配字,这张图上单纯就是一个背影,比枝条创造出的轮廓更为清晰明了,也更让姜昭昭熟识。
这好像,是她的背影。
纪停北的文字随之而来,「原来他在很久之前,就视你为偶像。」
她问:「这张图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第二张图很明显是草稿,一般在无法在网上找到。
纪停北告诉她,是缺氧的吉他手发给他的,他和吉他手是朋友,这一日聊天,恰好聊到了她。
吉他手后知后觉地告诉纪停北,在知道她是陈淮礼女朋友时,他才发现,偶像这一张专辑,居然是陈淮礼送给姜昭昭的情书。
姜昭昭放下了手机,手却没有拿稳,手机滚落在草地。
正常人应该会开心吧,他将他的爱意,写满了整张专辑,每一次歌声的流露,都是爱意在喧嚣。
可是,好奇怪,好恐怖。
为什么她大学时期的影像,会出现在这里?
她看向碎裂的手机膜,上面倒映着她的脸,割裂成了好几块,像是碎开了。
屏幕忽然亮起来,弹出一条消息,节目组买好了去往乌城的车票。姜昭昭机械地看看了一眼日期,原来第三次拍摄,近在眼前了。
百香果又一次被切开,坚硬的外表下,露出柔软酸涩的内在,这一次,她加了很多蜂蜜,然后将它放在了桌上。
陈淮礼回来得很晚,她还记得那张行程表上的安排,是拍摄广告。
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了动静,靠在膝盖上的头抬起,她看到陈淮礼快步走来,已经染成黑发下的眉尖蹙起,连带起的褶皱也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