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高柏森青筋迸起,“帝国养育了你!”
“是呀,”高越虹认同,“既给我生命,我便想活下去。”
“哥,你在固守什么?”
高越虹是真实不理解,就像她不能理解帝国,腐朽封建的思想形态。
女孩常年散发今日扎了起来,扎成一束马尾,在说话间揺过来,晃过去,活力十足。
视线总是会抓取动态的物质,高柏森下意识被吸引目光,在一切如常中觉出细微差别。
那是什么?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思维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却感觉到本能的危险,高柏森蓦地站起,如一尊巨人遮挡了光,“高越虹!”
x。
为什么是x!
高越虹不意外他的反应,璨然一笑,“哥,你不给我结果,我给你结果。”
太迟了。
高柏森死于他的亲情。
他怎么会防备他的妹妹。
高越虹唇角上扬,泪在眼眶中转,但始终没有眨落。
她的眼很红,手中拽拽的转了个花,对一桌惊呆的人,以及在场不在场的所有人宣布,“现在起,都要听我的。”
她笑的凉薄。
众人惊慌恐惧愤怒轮番变换,犹豫过后,改换称呼,改换门庭,“家主。”
真上道,高越虹跳下桌子往外走,马尾辫吊儿郎当,“都别闲着,清点清点,等人来了好交差。”
“是。”
众人齐声低头。
第 134 章
向前走,谁都没办法回头。
殷谦在一片星河中相逢了熟人,熟的不能再熟,熟的他们流淌同一种血脉。
殷元树。
最后的领将。
“啊,元树哥……”殷谦打个招呼,本该嬉皮笑脸混不吝的发出欠揍的话语,但她咧了下嘴,表情回落,太多年了,故人相见。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不身处其中,谁也无法感受到岁月的残忍。
殷元树看着她,告知她:“老爷子走了。”
“哦。”殷谦干巴巴的应一声。
“殷家散了。”殷元树继续说。
“哦。”殷谦还能回什么呢?
“你完成了你的梦想。”
这殷谦要辩解一下,“也还没有。”
“你不用躲起来哭了。”
在二人错位前,殷元树正是殷家的继承者,出身优越,少年桀骜,他是风光无限的殷氏少主,看人都只用余光微瞥,殷谦遭受种种不公的待遇,他看见了,他不在乎,他恶劣的落井下石,他享受他人的痛苦。
小殷谦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躲起来哭,咬牙忍下所有不幸挫折。
她在哭呢,不知道矜贵的公子哥在窗边俯视她。
一直看着她。
殷元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心理,也许是觉得有趣,也许是在想殷谦接下来会怎么做,他玩世不恭,惬意悠然的旁观。
也许是在那一瞬间感应到宿命。
你的过去,我的未来。
身份地位的转变只要一天,一刻,一秒,一息。
他们夺走了殷元树的王冠,欢呼雀跃的加冕到殷谦头上。
从天堂到地狱,殷元树连个缓冲都没有。
殷元树骤然领悟到嫉妒的滋味,“殷谦,我嫉恨你。”
“我嫉恨你!”
殷元树眼眶瞬红,神情凶狠,是被逼到绝路的虎豹豺狼,满身血污,呲牙嘶吼,“为什么你是作战科,我是指挥系?”
“我考上了!”
“为什么你是明光院,我是帝事厅?”
“我不比你差殷谦!”
“凭什么!”
就因为该死的资源倾斜,殷谦轻而易举夺走殷元树的一切。
嫉妒是一种很可怕的情感。
它悄然生长,在谁都不知道的角落,慢慢的占据整颗心脏。
你以为你只是嫉妒了一下,只是嫉妒了这个瞬间。
但不是的。
嫉妒的是一个行为背后的情感。
嫉妒的是注视你的目光移向了别的地方。
嫉妒的是以为拥有的东西打开了扉页,却写的不是你的名字。
嫉妒的是……
终于可以喊叫,可以宣告不再孤独,但站在身边的人蓦然变成了一抹幻影。
嫉妒的是,你像个卑贱至极的奴仆,兴奋的捧上了温暖新鲜的心脏,那是从身上刚刚取出的,你仅有的东西,你的一切,你渴望有人收下它,但幻影消失了。
没有人在乎。
只有你。
只有你跪在地上,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连光都会落幕,连光都会吝啬于落向你。
嫉妒是毒虫啃噬心灵。
嫉妒混杂了愤怒,灼热的渴望,自欺欺人的倔强,可怜,落寞,孤独,还有那无声呐喊着的求救。
殷元树在月光照不到的沙漠。
殷元树在日光从不会进入的深渊。
殷元树看见人间笙歌燕舞,狂欢不歇,他嫉妒的心都坏了。
“殷谦!”
殷元树朗声大吼,“来啊,结束这一切!”
冲锋!
冲锋!
这是最后一战。
阿拉亚距离成功近在咫尺,帝国与灭亡仅隔一线,无数人倒在曙光将现的黎明之前,更多的人死于晦暗难明的长夜。
不死不休。
最后一战是新纪史中最惨烈的战役之一,巨大的伤亡数字,是人们想象力的终点。
杜西岩杀入阵线,是什么让血亲反目,骨肉相残?
“杜西岩!”
“你杀死了杜家!”
“是杜家先杀死我。”
“我们没有办法!”
万事难两全,世上何来两全?
杜西岩说,眼泪坠下,滚烫灼心,“是啊,我们理想相背,没有办法。”
赵家三子剩二,这两个也都要沉睡在这战场。
“赵云歌,你终究姓赵!”
“那又如何。”赵云歌轻蔑地反驳,“我厌倦了赵家的腐烂。”
“大哥,你们真的很烂。”
烂的环境,烂的品格,烂的规俗,烂的观念,冲天的朽气,快让人窒息。
白以方闷头冲,反正她没有家族绊住,白家早消亡了。
这是殷元树一生中属于他的辉煌,短暂又绚丽,他倒下去,因生机流逝而愈发清醒。
还能抽空思考一下人生。
从老秦帝,到帝姬,到大皇子,到秦二,秦五,秦七,秦十,秦朝露,梅从雪,秦晞,到世家,到殷白陈张,白高唐姚,赵杜周朱,到下一代,到赵氏三子,到陈舟,到殷不谦,到杜西岩,到朱蒙正,到周成绣,到姚白鹭,到白以方,到张平策,到陈天风,到高柏森,到唐维行,到柳见月,到柳见星,到周栖时,到姚青弦,到赵云歌,到杨天玉,到刘尔烟,到李安娜,到更远的地方,到厉生山,到厉在水,到许夏蝉,到许千城,到谢北楼,到向桐江,到宋鹤归,到江竹静,到施越溪,到俞桃花,到钱承,到沈鸾,到江川,到荒,到陈玄雷,到陈惊春,到逾白,到沈山青,甚至到冕下,到白寒樱!
这狗屁的人生太苦,到底谁在快乐?
就算智脑莉莉图,都有着封禁过去,全都是悲剧。
去他l妈的活着!
人间就是地狱。
殷元树抓住殷谦,交代他的遗言,“别埋葬我。”
就让我在宇宙中消弭,尸骨无存。
抹掉所有我存在的痕迹。
再不来了。
殷谦站在尸横遍野的荒原,满目空茫,她怔怔的向前走,那句诗终于完整。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万木春。
有绿意颤巍巍的爬上枝头,绽开幼嫩的小芽。
随风摇曳。
绒绒的花飘在天上,这里土壤肥沃,是人类用自身供养的大地,明年一定开满了花,繁茂丰润。
时间倒回从前,单薄的小女孩躲藏在角落,蜷缩身体,双手捂住脸,悲哀的哭泣。
高个儿的男孩冷眼旁观了半天,终于迈步,拍她肩膀,“你在哭什么?”
女孩泪眼朦胧的望着他,“我没有家了。”
哦,男孩对身边的同伴,另一个男孩说:“她也没有家。”
街道上熙熙攘攘,没有人注意在乎他们,只有风卷起沙尘,于是男孩说,带着无谓的语气,像是轻描淡写随口一言,像是没有丝毫期待,“你要跟着我们吗?”
“跟着你们,去哪里呢?”女孩擦干净泪水,眼中人像逐渐清晰。
“我们也不知道。”另一位男孩耸肩,赤诚坦荡,搓了搓胳膊,“这里太冷了,也许去寻找春天。”
“一起走吧。”
问她的那位伸出手,等到手心落上第二种温度,他悄无声息的勾勾唇角,但很快又放下,“你叫什么?”
名字?女孩很是苦恼,“他们叫我逃啊……”
这什么见鬼名字,两人都皱眉,显然第一位更有文采,他说:“不如叫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