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既然决定未来要进入咒术界,自然要尽快融入。
  他赶到目的地时,现场除了夜蛾老师,还有位穿着高专校服的女学生。
  她站姿端正,神色肃穆,像是三好学生的典范,是会把屏幕上的软件图标,按功能、颜色甚至考虑到排列后的形状,都照规律仔细安排的人。
  “她是庵歌姬,咒术高专三年级的学生。”夜蛾正道介绍。
  “初次见面,庵前辈,我是夏油杰。”
  见夏油杰问好,一幅温和有礼的模样,庵歌姬忍不住轻抚胸口,松了口气。
  太好了!是会用敬语的正常学弟!
  注意到庵歌姬的举动,杰询问:“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
  庵歌姬的表情皱成一团,她有着近乎疯狂的吐槽欲望,但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拉着刚认识的学弟说别人坏话。
  见庵歌姬憋得面容扭曲,夜蛾正道擦擦额角的冷汗。
  “其实,一周前,有个著名的咒术世家继承人,突然从京都跑来东京,非要入学东京校……”
  但上面有人施压,让把那位五条家的大少爷请回京都,接受家族教育。于是夜蛾正道就委婉地告诉对方,年龄不够,明年再来。
  “虽然拒绝了,但他离开的时候,看见了歌姬……”
  然后当着歌姬的面就开始嚷嚷,指着歌姬说这么弱的家伙都能入学,凭什么他不可以,他强多了!把歌姬气得够呛,特别是冲上去揍人还揍不到的时候。
  “呵呵呵。”
  杰忍不住低笑出声,感觉是个和翠子很像的问题儿童,甚至要更离谱一些。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庵歌姬拳头捏得作响,背后仿佛有熊熊鬼火在燃烧,瞪着杰。
  “抱歉,”杰压下嘴角,然后,“噗。”
  对不起,平时都是翠子压榨他所以没觉得,原来看别人被迫害这么有意思。
  “烦死啦!!!”
  这个学弟也不正常!
  晚上九点,杰与二人分别,回到家中。
  家里灯火通明,是翠子又忘记关灯,客厅、厨房、餐厅、楼梯、浴室、厕所开了一路,而她本人肯定早早就回到卧室里窝着。
  一路关灯,他停在翠子的房间门口,里面隐隐传来掌机的电子按键音。
  确认她真的在,杰回到房间,洗漱完后,倒在柔软到有包裹感的被子里。
  第二天,也是类似的流程,白天上学,放学后去祓除咒灵,晚上回家确认……
  翠子没在家。
  灯没有关,客厅里的抽屉大敞开,有人在里面胡乱翻过东西。翠子的房间门没关,校服略显皱,被扔在床上,衣柜里有翻找的痕迹。
  她人呢?
  她正在把小男孩的脸锤进便当。
  第7章 缠绕在她身上恶童。
  2004年7月19日,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第二天就是暑假。
  还没到放学时间,教室内的学生就按捺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空气中洋溢着快活的气息,连平日板着脸的老师也松和许多,不再管教学生。
  但翠子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尽管已经高中三年级,但她仍像初中时一样,坐在她偏爱的位置,靠门那一列的倒数第二排。
  课桌下,她的指尖反复戳动手机按键,屏幕断续亮起又熄灭,嗒嗒的声响惹得前桌回头。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像是有只猫爪伸进心口,从外向内穿透的,带着皮毛擦染血肉的触感,赤裸裸地挠。
  从昨天晚上开始,裕美就没给她发过消息,这不正常。通常裕美不在她身边时,每天都会准点提醒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甚至电话也打不通。
  再一次拨通电话,翠子黑着脸收拾好书包,下课铃声一响,她冲出学校,回到涩谷,找到离家最近的派出所报失踪案。
  但
  警察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油裕美是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而且她的讯息里提到过“周一到周二”回家,现在才周一晚上,完全可能是在忙工作,又或是出差地信号不好,更或者就是暂时想逃离家庭。
  翠子说才不是,裕美非常溺爱她,绝不可能不联络。
  警察欲言又止,没听过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父母溺爱自己,还不加羞耻。他挂上官方的笑容,说会调查的,然后,仍然立在接警前台后方,不准备移动。
  长吸一口气,心脏鼓动得生疼,翠子举起双手,竖起中指,在警察皲裂的面容里,绷着脸离开。
  这仍不解她的气,眼皮在跳动,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小道,是警车进出必然路过的地方。
  她走过那处,手伸进书包里像在找什么东西,脸上的焦急烦躁恰到好处。
  “啊,不小心。”
  亮晶晶的金属洒落,是学期末社团扫除时,从海报上拆下的图钉。
  “抱歉啦,我有急事。”
  对一地的尖锐物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翠子毫无愧疚地走开。在已经走远,要拐角时,一声痛呼传来。
  “啊,嘶——”
  是个有着柔软中短发,面容俊秀的男人,他穿着类似警服的制服,但与派出所里的不一样,似乎更简洁一些。
  “喂,诸伏,你还好吧?”男人的朋友询问。
  诸伏?耳熟的名字,像在哪里听过。
  但翠子没有时间多想,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寻找裕美。
  回到家中已是逢魔时刻,夕阳的阴影透过树叶洒进室内,铺了满地密集的眼,电话的免提声刺耳拖长,像是警笛的声响。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嘀。”
  又一次挂断电话,翠子去到书房,在网页上预定最近的新干线车票,晚上八点出发,到长野县。
  根据裕美发给她的照片,参照卫星地图和旅拍论坛,她找到拍照时的大致地点。
  戴上口罩,换上便于户外运动的长袖长裤,带上纸巾、电筒、打火机、菜刀、细绳......目之所及,她觉得可能用上的,全都塞进背包。
  离开家,来到车站,人群的喧哗令人烦躁。列车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从小到大的记忆片段缓缓聚集,像是死前的走马灯。
  说起来,她的记忆力不算好,几乎只记得住猎奇的人事物,但裕美的事例外,她记得很多。
  晚上九点时,列车行进速度逐渐变缓,惯性微微推人向前。
  顺着力道起身,车还未停,她就向出口走去。
  突然,一只手捏住后侧的大腿根。
  是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对着她嬉皮笑脸,小小年纪就长成会吃掉女人的模样。男孩面前的桌板放着个便当,只吃到一半,把妈妈手作的草莓酱爱心也毁了一半。
  翠子低头,弯着眼睛朝小男孩笑,飞快举拳锤向他的头。
  “砰!”他的脸砸进便当盒。
  “呀啊啊——宝宝!”
  人群慌乱又漠然,他们都不敢发声,全车只有男孩母亲焦急的关心声。
  正好列车开门,翠子以常规步速走出车厢。
  目的地是一座位于半山腰的老宅。老宅属于某位有钱人,他即将举行一场宴会,于是裕美就被派来推销宴会甜点。
  支付完高额的打车费用,在半山腰的空地,翠子看见几辆无人的警车。
  肯定出事了。
  顺着古朴的石阶往上爬,远远就看见黑黄相间的警戒线,两个县警守在旁边。
  他们一个深肤马尾辫,正蹲在地上抽烟,看起来像流氓混混,一个白肤留着小八字胡,站姿端正,儒雅随和。
  翠子觉得后者很眼熟,五官长得很像踩到图钉的家伙。
  “上面说了具体时间吗?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多久?”混混警察说。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1]……”
  “别说你那些文绉绉的话。”
  混混警察掐灭烟头,视线中看到反光,镜片的反光。他一个激灵站起身,看清翠子时长松一口气。
  吓死,还以为是狙击镜。
  夜晚的森林中,少女黑衣黑裤黑口罩,连头发也是黑色,与环境伪装在一起,只有幽绿的眼藏在镜片后发光,像是潜伏中的野兽。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隔着距离,混混警察喊着问。
  “我是这附近的住户,出门跑步时看到有警车,好奇发生了什么。”
  “快走快走,不关你的事,小孩子该回家睡觉了。”
  混混警察开始赶人。
  他也不知道警戒线里具体发生什么,只隐约明白是超自然事件,要等专门的部门来处理。在此之前,他们要防止普通居民勿入其中。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
  翠子转身离开,换个方向上山,但依然有警察守着。
  她得把警察引走才有机会进去。
  她猜到里面可能发生不寻常之事,或许她可以求助杰,但她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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