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放人离开陆家,是他能想到对池渔最好的奖赏。
池家的小少爷,也该回到本位上了。
陆宜铭不厌其烦地开了第二次口:“你马上就可以离开陆家了。”
池渔立刻接话:“陆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陆宜铭:……
这小子,还明知故问,试探上了。
难道还怕他不放人吗?
“嗯。”陆宜铭语气平静,尽可能不带情绪。
身边的人终于不再追问,而是又扒着车窗,看向窗外。
车内陷入安静,连司机准备的乐声都小得可怜。
陆宜铭陷入车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下坠。
不经意中,他往身旁看了看,他这才发现,池渔后脑的小旋很明显。
顺时针,小小的,明明一头鬈发,那块儿却很平整。
他想起自己的小狗。小渔脑袋上也有这么一小块,是小狗之前受伤恢复后留下的。
池渔小时候也摔伤过吗?还是说那是天生的?
陆宜铭收回视线,没再多想。
他只要确认池渔此刻情绪平稳就够了。
至少从对方的背影看起来,这人还是蛮平静的。
……
陆宜铭不会知道,平静,只是小狗的表面。
如果可以,小渔真想当场跳车跑回陆家然后死死扒着陆宜铭卧室的床脚不松手。
他不想离开陆家啊啊啊啊啊!!!
明明他上一秒还觉得自己是幸福小狗,结果下一秒就变了。
他就是一只没有主人要的流浪小狗!
小渔看着窗外的风景想了又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陆先生产生了送自己走的想法?
他本想直接问的,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根本不用问,因为他哪里都没做好。
吃饭,他跟陆先生一个桌儿。
睡觉,他跟陆先生平齐。
零食,他天天偷陆先生的巧克力吃。
出门溜达,他就知道乱跑!
这根本就不是一只好小狗该做的事,跟以前的小渔比差远了,难怪陆先生要赶自己走。
小渔掰着手指头算,距离柳太的酒会还有好几天,自己还有时间争取,只要他后头好好表现,说不定陆先生会回心转意呢?
于是从那天晚上起,庄园里的人惊奇地发现,那位好不容易从狗变成人的池先生,又变回了狗。
不光吃饭回了小狗专座上,散步也规规矩矩地跟在陆宜铭身边。
做完工以后,不再总是盯着手机看,而是乖乖地在客厅或坐或趴,完全就是一只等待主人的小狗。
他们不知道的是,睡觉的时候,池渔总是半夜就趴到陆宜铭床边,等陆宜铭一醒来,看到的就是蹲坐在地上的池渔,清晨迎接他的不是阳光,而是池渔的“早上好”。
但小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是规矩,陆先生的态度就越是冷硬。
对方像是不喜欢自己这么做一般——明明之前这些事都是陆先生要求自己这条小狗做的——陆先生甚至还说:“我说了会放你走就不会食言,你没必要做这些讨好我。”
随着酒会的日期到来,小渔内心越来越惨淡。
看来,自己是注定要被赶出陆家了。
去酒会那天,小渔甚至都没兴致再撑起笑脸。
他眉眼耷拉着,换好衣服后走出客房,一开门,就看到了已打扮妥当的陆宜铭。
陆先生穿得很好看,西装革履正贴合他的气质,因为只是个酒会,他没系领带,领口扣子解开,露出喉结与些微锁骨,沉眉站在那里时,像一尊雕塑。
雕塑比小渔个头要高些,视线从上方往下投,不算温和,但也不讨厌,像看死物。
小渔在心里叹气,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能让陆先生这样不喜欢自己。
他听见雕塑说话,陈述表祈使:“该出发了。”
小渔动了一步,但很快又撤回。
“陆先生,我可以带玩具去吗?”
有灰色大头怪在,他应该能情绪稳定些,不然他怕自己一想到酒会结束自己就要离开陆先生这件事会哭。
小渔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成年人出席活动好像都不会带玩具。
但他实在……
陆宜铭原本还看着自己,这会儿已经撤开视线了。
小渔望着对方冷淡的表情,心说陆先生应该不会答应自己了,那样重要的场合,自己作为陆先生的男伴,不该出格的。
他垂下眼皮,想着还是别等陆先生给自己宣判了,自己识相点,先让步吧。
“算了,我……”
“可以,你想带就带。”陆宜铭的声音传来,还是凉飕飕的,提不起劲一般,但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小渔心尖上蹦迪。
“你是我带的人,他们不敢说你。”
“嗯?”小渔抬起眼皮,兴致总算高了一些。
“那巧克力可以带吗?”
“可以。”
“酸奶呢?”
“……可以。”
“那……”小渔的犬牙咬着下唇,泛白了以后才松开,他等了一个呼吸,终于问出来。
“那你送我的蝴蝶,我也可以带着吗?”
陆宜铭转过身,往电梯方向走。
他的手却一直握着走廊扶手,像顽童一般任由漆木在手心滑行。
等他都走出去两米了,才回传来轻浅的一声——
“随你。”
第32章
最终,小渔只带了那只蝴蝶。
耳骨夹不好戴,小渔整了半天,那蝴蝶就像没吃饭一般总往下滑。
乘车去往酒会的路上,小渔一直不停地鼓捣着自己的耳朵。
弄得烦了,还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带大头怪了。”
陆宜铭跟池渔分坐在后排两端,他原本是不想再跟对方有什么交集的,但看到池渔拧着耳朵不上不下的样子,还是把意识从工作当中抽了出来。
他快速处理好蒋澈发来的消息——永念公司并未及时交付小渔的培育钻,并声称要与陆宜铭亲自谈判——他一句“把无赖交给公检法”就打发了蒋澈。
眼下更要紧的,应该是酒会的事。
而池渔耳朵上这东西,就是他参加酒会遇上的第一道坎儿。
“不疼吗?”
陆宜铭的手跟着他的声音一同来到池渔耳边,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那只拧耳朵的手掸了下去。
外头的天还没黑透,正是黄昏,橘色的光被车窗拦了大半,叫人猜不出明日是雨是晴。
陆宜铭就着那光,轻扯了下池渔的耳廓:“过来点。”
池渔听话地朝陆宜铭的方向坐近了些,为了方便主人查看,还特地歪了歪脑袋,把耳朵完整地露给陆宜铭。
甚至不忘强调:“不疼的,陆先生,你随便弄。”
陆宜铭:……
耳朵都被扯得红了一片,还说不疼呢。
陆宜铭缓了动作,指尖缠住池渔耳边的发丝,轻轻拨弄,别到耳后。
等整只耳朵都不躲不藏了以后,他才捻着那只金属蝴蝶,往池渔耳廓上安。
耳夹难免要夹肉,这种美丽刑具向来被陆宜铭嗤之以鼻,但当他帮池渔戴好蝴蝶,像托酒杯一般托着池渔的下颌朝向自己时,他忽然就明白这种东西为什么要被制造出来了。
穿戴者未必爱美,但那些想被取悦的人绝对喜欢。
于是他们大力鼓吹美丽的价值,商人下场歌颂美丽的伟大。
被吹捧者与想被吹捧者深陷其中,理所应当认为美丽漂亮是自己该追求之物。
但其实……
陆宜铭用指腹划过池渔的下颌骨,对方平缓的呼吸与清澈的眼神都与耳边的蝴蝶相得益彰,泛红的光线下,池渔就像被框在油画中的人物,难逃审视。
池渔很漂亮,骨相皮相都出众,但叫人难忘的,未必是他这张脸,而是他那分明被凝视,却依旧无意挣扎的态度。
陆宜铭想,所谓美丽,不过是方便了上位者的凝视与挑选。
他过去对此毫无兴趣,但今天他觉得,如果真的要挑,他想选池渔。
他想继续看到这张脸,想看到对方拿湿漉漉的双眼对着自己,就像现在这样。
陆宜铭看到池渔勾起了唇角,露出个标准笑容来。
“陆先生。”池渔嘴唇泛红,说话的时候很灵动,此刻带着水色,应该是刚刚舔过。
“好看吗?”
陆宜铭眼眸晦暗不明,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却不给半点反应。
池渔眨眨眼,换了个方式问:“陆先生,不好看吗?”
陆宜铭:……
这人是笨蛋吗?
陆宜铭松开手,身体摆正,视线朝前。
等他彻底脱离与池渔之间的奇怪氛围后,他才回答道:“不丑。”
这回答没让池渔觉得意外,他没奢望自己会变成一个多美艳帅气的人,当人也好,当小狗也好,外形都只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