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也算亡夫遗产吗 第43节
他们走到无名小院门口,顾青峥又回头看了徐宴芝一眼,随后便将院门带上,领着闵道一往殿前走去。
路上,顾青峥看着前方,装若无意地问道:“你头痛可是又犯了?”
“嗯。”闵道一点头。
“上一回伤得太重了些,我将你送回来后,竟然还昏迷了十五日。”
“是啊,醒来本就难受,还听得玉衡峰的同门说师父刚刚没了,当时就头疼得满地打滚了。”
“唉——”顾青峥同情地用力摸了一把师弟的脑袋,“还是得想办法将你这病治好。”
“师兄!我本来就头疼!”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解开此局
顾青峥将师弟从徐宴芝处领了回来,并没有放他一个人回弟子舍待着,而是带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在院中等着。”
顾青峥抛下这句话,便将闵道一留在院中,自己进屋翻找着什么。
闵道一头有些痛,听了师兄的话捂着头乖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后仍不见他出来,迷茫喊道:“师兄,找什么呢?”
话音未落,顾青峥提着一柄长剑从屋里走了出来,笑道:“等这么一会儿也等不及吗?”
这时闵道一的眼睛已经黏在了长剑上,师兄打趣也全然不觉。
“这柄剑!”他迎了上去,惊喜地露出了一个笑来,“这是之前说要给我的那柄吗?”
说到这,不等顾青峥回答,他的神情又低落了起来,垂头丧气道:“可是我这回实在太丢人了,师娘奖励我,我都不好意思要。”
“没有一输到底,还是内门弟子,便不算十分的不好意思。”
顾青峥安抚地说了几句,伸手将剑塞进了闵道一的手中,又补充道:“师娘取的剑,我瞧过了,是上回西域所增,他们与北域铸剑的路子不同,只需极少的灵力便可驱使。”
这是一句试探。
他隐去了徐宴芝取剑时,他也在场,正是他为闵道一选了这柄西域赠剑。
闵道一面上表情半点不变,好似没有听懂顾青峥说的话,他犹犹豫豫地接过了剑,拿在手中不住打量。
看了一会儿,可能因为真心喜欢,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欣喜。
“师娘竟然懂剑,竟然选了这样适合我的一柄剑。”
闵道一轻声细语地说着,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顾青峥忽然明白了地下宫殿、长剑、还有他与徐宴芝之间的关系。
以及某人为何要以此入手来试探。
徐宴芝不懂剑,但她手握着宇文令私产的秘钥。
顾青峥懂剑,可他并不知道宇文令从前收藏的许多珍品究竟藏在何处。
若是要取一柄最适合闵道一的剑,只凭徐宴芝,似乎无法做到,非得需要有懂剑之人在身旁,才能从数之不尽的珍品中找到合适的那一柄。
如果徐宴芝并未提防这个试探,那以剑为本命法宝的顾青峥就是最合适为师弟参详的人选。
并且,只有在她与顾青峥之间的关系足够‘亲密’的情况下,她才会带着他去往问仙宫的地下——那里是北域最隐秘的地方,拥有最多的天材地宝,也曾是徐宴芝藏在心底的噩梦之地。
她会一个人去,还是会让谁陪着她,走进那座充满了她的血泪的地下宫殿。
她会让谁看到她的不堪的过往。
那个人,会是她的同盟,是她的共犯,是她亡夫的徒弟吗。
顾青峥看着闵道一,闵道一看着剑。
他明明垂着头,额间胡乱飘散着几缕发丝,与从前那个有些迷糊、有些惫懒的小师弟一模一样。
但顾青峥却透过了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这小子,师娘可不懂剑。”顾青峥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起来,“她拿出了六七柄出来让我挑,你没瞧见,当时可吓了我一跳,那些可都是极品。
我是没想到师父这些年竟然藏了这样多的好剑,教我也有些心动,现下想想,都后悔起来。”
“后悔什么。”
闵道一抬起了头,圆眼睛里都是好奇,半点没有方才低头说话时让顾青峥不适的怪异感了。
“后悔我既然拿了头名,为何不趁机也挑一柄好剑。”
顾青峥一脸遗憾,仿佛仍然在回味当时的场景。
“师兄若是成了掌门,那些剑——”
“也仍旧是师娘的,师娘不下山,师父的私产便还是留在北域,谁也没有理由,也不能越过她夺了去。”顾青峥皱了皱眉,打断了闵道一的话,“怎么越大,讲话便越不仔细了。”
“是我说错话了。”闵道一连忙低头认错。
“得了剑,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下山游历,师兄同我一块儿去吗?”
闵道一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顾青峥。
顾青峥轻笑一声,也没说愿意,也没说同意,只反问道:“你想去哪儿游历呢?”
“没想好。”
握着手中这柄属于自己的好剑,似乎总算驱散了闵道一心中的阴霾,他已然忘了方才哭得多惨,笑嘻嘻地答道。
“那便等你想好了再说。”
师弟笑,顾青峥也笑,不大的弟子舍里,兄友弟恭,一派和谐。
顾青峥与闵道一谈话完,又带着他去演武场试了许久的剑,教了炼制本命法宝的仙法,哄得小师弟将大比的失败抛在脑后,笑得见牙不见眼。
二人一通忙碌,到了夜晚才回了殿前的弟子舍。
此时太阴殿前灯也熄了,整个宫殿都暗了下来,唯有无名小院里仍旧有一盏明亮的仙灯亮着。
徐宴芝正坐在灯下,仔细翻看着手中的密卷。
莫约半炷香后,她大致明白了这卷密卷记录了什么——是巨大的,能利用北域的冰雪之灵吞噬掉整个凡人国度的法阵。
听上去十分危险,但这样强大的法阵,自然也需要极其庞大的灵力储备才行,以如今天地之间的灵力含量,不论是谁布阵,就算勉强花费巨量天材地宝将阵布下了,也启用不了,可视为一卷寻常古籍。
她放下手中密卷,轻轻揉了揉发胀的眼睛。
这一日到现在为止,徐宴芝看过的密卷在她的左手旁堆成了小山,里头一丝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找到。
解了这样多的密卷,让她的灵力消耗很大,背脊上的旧伤一言不合便要隐隐作痛,催着徐宴芝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计,好生去休息,大有若是继续下去,立即发作给她看,让她痛得无法直立的意思。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休息!
若是不能尽快发觉这些密卷中藏着的隐秘,恐怕徐宴芝从前伏低做小数十年才换来的好日子便要尽数还回去了。
屋里铺着暖玉,与春日一般的温度,让她分明只用穿着单薄的衣裳,却因为想到这可怖的后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些,再快些。
她明明只差一点了!
徐宴芝指尖颤抖着拿起下一卷密卷,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刻在骨头里兀自生出来的恐惧按下去。
手中这一卷也无所获,那就再看下一卷,再下一卷——
直到天边微微发白,徐宴芝低头看着手中最新一卷密卷,忽然怔住了。
她身子莫名地开始发抖,牙齿也跟着咔咔作响,视线遽然间好像飘
忽起来,无法聚集在字上,只得用手指点在古旧的卷轴上,一字一句地慢慢读了过去——
神魂寄生,绝处逢生。
是了!是了!
这些日子闵道一身上的种种古怪,皆有了解释!
有丧心病狂的大能,将神魂寄生在他脑中,害他日夜疼痛不休!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徐宴芝嘴里轻声念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虽然身子仍旧止不住地颤抖着,却紧紧地咬住了牙关,“谁的绝处逢生,尚且还说不准呢。”
她是决然不会现下就认输的。
徐宴芝用力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与疼痛瞬间让她回过了神来,暂且平静了片刻。
她将卷轴放在一旁,沉下心,继续翻看剩下的卷轴。
后头便顺利了许多,她又从密卷中找到了一些古时大能用来保命的强大禁术,看上去像是宇文令会去悉心研读的。
将这些密卷放在一块儿,一起从头到尾的读了一遍,徐宴芝闭上了眼,仔细思考着,宇文令究竟用这些禁术做了哪些布置。
他找到了出生时天有异象,体质特殊的闵道一,让凡人皇室将他送上七峰修行,又收他做亲传弟子,收拢在身旁。
闵道一天赋普通,但宇文令不在乎。
他只需要在他体内种下一缕神魂,然后将这个无用的小徒儿留在太阴峰上,等到某次遭受到危及性命的重创时,用保命禁术强行封存**,再启用远在太阴峰上的这缕神魂,控制闵道一,联系宗门,解救他被强行封存的**——
他是极自傲的人,即便是最后的自保禁术,所作所为,也不过是要将原本的身躯取回来,他是决计看不上旁人躯体的。
而如今宇文令暂且隐忍不发,可能是因为这个古老的禁术不如他想象中完美,他只有一缕神魂,对闵道一的控制程度很低,无法全然的占领小徒儿的躯体,白日里徐宴芝便看出来了。
另外,恐怕他也觉得自己死的蹊跷,不愿这般急急忙忙地昭告天下他还活着,宇文令已经死亡,凶手才会放下警惕,他也才能在暗中找寻自己‘死亡’的真相——
他的确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徐宴芝后怕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思来想去,越发觉得这恐怕是宇文令对幽冥产生了浓厚兴趣之后才定下的计划。
毕竟,无尽之崖下浊气翻涌,越是修为高的仙人,越是受不了浓重的浊气,所以他才选定了可怜弱小的闵道一。
可惜了,这个孩子的未来,也不知会如何。
她被困在太阴峰上的这数十年里,闵道一的确曾经给她带来过些许慰藉。
已过了日出的时分,可外头仍旧只有蒙蒙亮,徐宴芝此时又惊又怒又怕,为了舒缓心情,索性站起身来推开了窗,看向被结界笼罩的天空。
天上正飞舞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遮天蔽日,教太阴峰上白日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