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有些头晕。”颜执安呢喃一句,指尖在太阳穴上轻抚,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待好受些才开口:“循齐,你怎么还没走?”
  “您说头晕,我便留下的。”循齐紧张地注视她,“我扶您回榻休息?”
  “不用,你回去罢。”颜执安拒绝,振作起来,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吗,“我好多了,你先回去。”
  循齐痴痴地望着她,“左相,您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呢?”颜执安莞尔,脸色略显苍白。
  循齐不甘,她方才明明在喊自己,说明她喜欢的人就是自己。为何清醒后,她就不认账了。
  “我、我想问问。”
  “没有。”颜执安平静地抬眸,朝循齐笑了笑,“快回去休息。”
  循齐咬咬牙,眼中一片湿热,但死死咬着牙,“左相,您骗人骗习惯了,连自己也会欺骗。”
  “我骗自己?”颜执安疑惑,“我骗自己做什么?你这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她站起身,走向循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烧了吗?怎么开始说糊涂话了?”
  “颜执安!”循齐反握住她的手,浑身颤抖,“颜执安,你可曾听说过‘昙花一现’的情蛊。”
  “那是什么?”颜执安蹙眉,低头看着循齐用劲的手腕,道:“松开。”
  循齐怒归怒,在听到的第一瞬间,反射性松开她。
  颜执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知循齐今晚是怎么了,但还是回答:“我当真没有听说这种。”
  “那您派人去查一查。”循齐冷笑,转身走了。
  循齐在自己发怒发狂之前,选择避开她。
  “循齐、小齐。”颜执安追着喊了两声,气呼呼的少女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觉得好笑,还笑了起来,低语一句:“人越大,脾气越大了。”
  她走出来,目光扫过桌上,疑惑道:“茶点呢?”
  “方才殿下打碎了茶盏,都收拾了。”婢女回答。
  “方才打碎了茶盏?”颜执安诧异,她为何毫无记忆?她极力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喝了循齐的茶……
  情蛊?
  颜执安心里发凉,连忙唤无情:“你去将阿元与女医找来,悄悄的,别惊动殿下。”
  无情闻言,不敢迟疑,匆匆去办。
  屋里的颜执安无力坐下来,哪怕有炭火取暖,依旧忍不住四肢发凉,循齐给她下了‘情蛊’?
  昙花一现的意思,她比循齐明白。所以,她失去了短暂的记忆。
  颜执安扶额,久久无法动弹。
  女医先至,急忙诊脉,迟顿许久,“家主,您身子哪里不适?”
  “你诊不出来吗?”颜执安询问。
  女医摇首,“难不成又是毒吗”
  “应当不是。你可曾听过‘昙花一现’的情蛊?”颜执安也不扭捏,直接就问了。
  不想,女医还是摇头不知。
  颜执安道:“回去翻翻医书。”
  女医苦恼,又办砸了事情,背起药箱,俯身离开西厢房。
  又等了半个时辰,阿元背着药箱,风尘仆仆地赶来。
  颜执安并没有令她诊脉,而是直接询问,“你可曾听过‘昙花一现’的情蛊?”
  “情蛊?”阿元吃惊,想起前些时日,十七的奇怪反应,下意识点点头:“我好像知晓。”
  “何意?”
  “殿下给十七娘喝了一杯茶,后来,十七娘无论见到谁都喊我的名字。”阿元红着脸说出来,“我也不知这是不是您说的情蛊。”
  颜执安听了她的回答,“无论见到谁都喊你的名字?”
  阿元点头,脸色羞得发红。
  “你的意思,这种药,会让服药者产生恍惚,无论见到谁都会觉得见到自己的心上人?”颜执安敏锐,登时从她的话中分析出来。
  所以,她刚刚做了什么?
  颜执安不敢想象,心力交瘁,道:“你先回去,我知道了。”
  阿元来时匆匆,以为出了大事,可到了才知无事。她准备离开,左相又问:“十七可做了什么糊涂的事情?”
  “啊……”阿元顿在原地,羞得难以抬头,“她、她……”
  “罢了,我知道了。”颜执安打断她的话,见她神色便知晓做了什么事儿。
  好你个循齐,竟然对她下药。
  胆大妄为。
  无情护送阿元回屋,屋里恢复寂静。
  颜执安俯身坐下,靠着炭火,依旧觉得发冷,循齐过年便十七岁了。整整三年了,她养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疯子、当真是疯了。
  以前觉得是侥幸,如今真相摆出来,击得她浑身无力。
  她抬首,望着屋内熟悉的一切,心中拔凉,道:“无霜,回府。”
  门外守候的无霜闻言,怔了怔,在第一时间内还是大步进来,“家主,此刻回府吗?”
  “回去。”颜执安屏息,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住了。
  她站起身,扶着桌沿站好,“走!”
  ****
  左相连夜搬走,循齐没有相送,等人走后,她才走进西厢房,望着空荡荡的屋舍。
  她竟避之不及。
  循齐不禁在想,自己错了吗?
  她走到榻前,没有多想,直接躺下来。她无助极了,幻想疯子在自己的眼前,她呢喃一句:“疯子,我错了吗?”
  “哎呦,错什么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放弃放弃,重新来过。”
  “你年轻呀、你还这么好看,喜欢她作甚。”
  循齐抬手,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唇,唇角纠缠的味道依旧让她痴迷。
  循齐,她喜欢你,但是,她不承认。
  一夜无眠,循齐在西厢房里躺了一夜,翻来覆去,失落地坐起来。
  过正阳门,便见到右相与下属说话,她扫了一眼,正欲越过二人,右相开口唤她:“殿下。”
  循齐止步,其余人行礼,大步离开。右相至她身侧,一眼看出她的脸色不对,悠悠道:“和左相吵架了?”
  “老师,你可知季秦给你下过一种药。”循齐抬首,眸色冰冷至极。
  右相微顿,“何意?”
  循齐解释:“她从外邦得来一种情蛊,唤‘昙花一现’,意思便是,服药后所见任何人都是你心中喜欢的那人,出现幻觉。”
  “你给左相下药了?”右相当即想到了,怒道:“你的胆子可真大。”
  循齐不以为然道:“你不想知晓她喜欢谁吗?”
  右相无语:“我怎么知道她喜欢谁,总之,不会是你。”
  “是我。”循齐语气凝重。
  右相震惊,道:“药失灵了吗?”
  “我给十七娘用过,她将我当做阿元。季秦也给你用过,你口口声声喊阿姐。”循齐勾唇嗤笑一声,“怎么到了左相这里,便是药失灵了。”
  “且她吻了我!”
  右相:“……”
  一时间,她哑口无言,旋即想到行宫入住帐篷的那夜,心口的震撼便又少了些,这时只听循齐咬牙开口:“她不承认!”
  右相便又释怀了,道:“她喜欢你而不自知,但我知晓,日后,她待你,不如以往了,公主殿下。”
  既然戳破了窗户纸,颜执安心中抵触,怎么会好颜待她呢。
  她说:“你自己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喜欢我是错误吗?”循齐不甘,我哪里错了,她哪里错了,怎么就成了错。
  她不明白,更不甘心。
  右相望着她,神色悲悯,“若三年前,陛下没有将你托付给她,你喜欢她,或许不是错误。如今,京城内人人都知你是她养大的,不是母女胜似母女,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吗?”
  “颜执安在朝,恪守礼法,你让她怎么面对世人?”
  “为何要面对世人,不碍社稷不毁天下,有何不可呢?”循齐压制自己的怒气,“老师,礼法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何谓礼?”右相反问循齐,“无规矩不成方圆,为何要制定规矩、礼法、刑法,不过是约束世人。循齐,你这样做,让你的百姓如何看待你?”
  循齐面色通红,冬日的风吹得人脸上发疼,她感觉自己被撕裂了,浑身都疼。
  就连呼吸,都疼。
  她想了许久,只道一句:“她只养了我两年罢了。”
  “但在这两年间,人人都知,你是她的女儿。循齐,你喜欢任何人都可,唯独她不可。”右相悲悯,心中不忍,看着长姐养大的孩子,她不想她就这么被毁了。
  她走近她,凝着她痛苦的神色:“循齐,看开些,至少她活着。”
  可是阿姐,她死了。
  宫道上,人来人往,朝臣不时停下来行礼,右相拉着循齐往前走。
  走到大殿前,她望着巍峨的殿宇,心中生起一个念头:是不是做了皇帝,她就可以操控一切了?
  这样,就没有人可以阻碍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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