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苏苏又小心翼翼地往小坑里继续滴水,等江望舒叫停后,她才把还剩小半碗水的碗放到一边,软软地问:“它多久会长出来呢?”
  “一个星期就会发芽,两到三个月就会开花。”江望舒撩开被风扯到面上的发丝,抬头望向天空:“苏苏,希望三个月后你也能开花,向阳而生。”
  “那你呢?”苏苏看向她被阳光照得有些透的侧脸。
  江望舒:“是花总会遇到属于它的花期。”
  苏苏对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想问问她“那属于你的花期呢?”,但江望舒现在的神情好像又有点要羽化登仙的感觉,苏苏按下话头跟着她抬头望向天空。
  许久之后,苏苏感觉脸颊被晒得烫烫的之后,又扭头看向江望舒,问她:“要回去了吗?再坐下去会中暑的。”
  “像你上次那样吗?”江望舒扭头对她俏皮地眨眨眼,“不过咱俩都中暑的话,估计没人来救我们,爷爷奶奶带着江凝回去了,咱俩得靠自己才行啊。”
  “午饭吃什么好呢?”
  她话题转得太快,苏苏有一瞬没反应过来,手却下意识扶住江望舒抬起来的胳膊,扶她站起来后才问:“你想吃什么?”
  江望舒:“香辣蟹。”
  “医生说忌辛辣。”苏苏在她面前蹲下。
  看着这个瘦弱的肩膀,江望舒眼神软了一下,缓缓趴上去:“那我没有想吃的了,做你想吃的吧。”
  她的意思是等下还一起搭伙吃饭,苏苏有点欢喜,背着她往屋里走,过了会儿,她又犹豫着问:“爷爷奶奶还回来吗?”
  江望舒卷着她的长发:“近期可能不会来了,跟他们关系很要好的邻居去世了,他们要回去吊唁一下,然后就在那边生活了吧,毕竟他们来我这里也挺远、挺奔波的。”
  苏苏“哦”一声,心里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受,好像都有。
  江望舒又笑:“如果你想他们了也可以去漓城找他们,他们应该挺高兴的。”
  漓城距离明城有五六百公里,爷爷奶奶过来确实很折腾,而她想过去的话,又该以什么身份过去呢?苏苏抿着唇把江望舒背到沙发边上,放她下来后,说:“我们点外卖吧,不想做饭了。”
  她没有动力做饭了,那点欣喜好像也没了。
  江望舒长“嗯”一声,说也行。
  苏苏点了个常点的那家店,和江望舒吃完午饭后又把她背上楼,然后回了自家阳台码字。
  接下来苏苏又和江望舒过起了搭伙做饭的生活,不过江望舒很少再发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笑了,好像假面卸下了一样,她现在只有在想笑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不过苏苏觉得她应该很爱笑,因为她每天都能看到江望舒在浅笑。
  这天清早,苏苏给已经长出小嫩芽的两棵向日葵浇完水,转头又看到江望舒在笑,弯弯的眉眼里藏着软软的开心,苏苏问她笑什么,她说:“感觉我们两个在一起生活了好久啊,可是我们明明只是邻居而已,却连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总感觉有点梦幻。”
  “不是邻居。”苏苏转身面向她,很认真地说:“是朋友。”
  江望舒微愣,片刻后,唇边的笑加深了些许:“朋友,我同意了吗?”
  说完,她就带着些许傲娇摇了一下轮椅上的手柄。
  苏苏看着她操控着轮椅出了小院子,也跟着放下小喷壶追上去。
  这把轮椅还是苏苏送给她的,当初那把轮椅被江望舒丢在路边后,第二天又被物业的人给送了回来,可江望舒却杵着拐杖说她不需要了,物业虽不解却也只能灰溜溜地拿走了。
  只是三天前,江望舒忽然让她背她出去散散步,虽然她不抗拒,但是一圈下来,她真的是又累又热,回来就立马在网上下单了一把电动轮椅,当天送达。
  “那你同意吗?”苏苏走到她身边,跟着她的节奏走。
  江望舒仰头睨她一眼:“那么朋友,你愿意背我吗?”
  苏苏沉默,江望舒轻哼:“还说朋友,你都不愿意背我。”
  “不是不是愿意,只是你不觉得这个天气很热吗?”苏苏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迷你小风扇对着自己的脖子吹。
  江望舒见了,一笑:“你现在变得会享受了。”
  苏苏跟着她拐了个弯:“不是你说的,要爱自己才能爱世界、爱别人?”
  江望舒:“可你不是也说了,这是心灵鸡汤吗?”
  “不在意,它就是心灵鸡汤;在意,它就是实话。”苏苏低眸看她发际线上有些许晶莹,伸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替她擦了擦细汗。
  江望舒按停轮椅,像前几次一样仰着脸方便她给她擦汗。
  “你还挺通透的。”等她擦完,江望舒又按下手柄继续碾过斑驳树影下的道路。
  通透?苏苏不置可否,她把手里的小风扇递给江望舒,自己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扇慢慢地给自己扇风。
  江望舒举着小风扇,扭头戏谑地看着她的口袋:“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吗?怎么什么都有。”
  “我还有藿香正气水,你要吗?”苏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给她看。
  江望舒短促地轻呵一声,摇摇头:“准备得还挺齐全。”
  苏苏扬扬唇,把小瓶子放回口袋,和她安安静静地走过一段树影稀疏的小道时,突然听见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苏苏和江望舒不约而同地停下。
  “打什么打,我难得回来一趟,你们还要当着我的面打架,成何体统。”男人的声音隐隐压着怒火。
  “那你别回来啊。”少女满是不屑地怼了一句。
  接着好像是杯子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亲情。男人充满怒气的声音又响起:“李诗悦,你别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呵,你不就是奈何不了我才娶了一个母老虎回来陪我打架的吗。”少女桀骜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以为打死了我,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产就会归你了吗,真是痴心妄想。实话告诉你吧,我妈的遗嘱里还有一条,那就是我死了,她留下的所有财产都会捐出去,你一分都别想得到。”
  似是被人戳破了心中肮脏,男人怒喝一声:“反了你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苏苏听见有桌椅倒地的声音,一分多钟后,少女的声音也带了些怒火:“李斌,这儿可是有监控的,你敢弄死我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你给我站住,站住。”男人的声音里好像有些失了理智。
  不一会儿,11号房子的院门冲出一名头发有些散乱,额角还留着一小块青紫的少女,她神色稍显慌张地朝苏苏的方向奔跑过来,而她的后面跟着一名拿着水果刀的光头男人。
  苏苏看着那把被阳光照得晃眼的刀,脑子还未启动,脚先一步站在了江望舒前面。
  然而少女只是看了她们一眼,然后从她们身前奔跑而过。
  她没有向她们求助,苏苏眉间的皱褶蹙得更深了,而光头男人见到她们好像恢复了一些理智,停下脚步把刀藏在了身后,故作淡定地说了一句“这死丫头跑那么快做什么,老子只是吓唬吓唬她而已。”然后他踱踱脚步又退了回去。
  江望舒扯了扯她的衣服,苏苏转身看向她,江望舒问:“站这么前面,你就不怕他捅你吗?”
  “有什么好怕的。”苏苏一脸的无所谓。
  她见江望舒的脸好像有些白,猜她可能被吓到了,默了默,苏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你要不要喝一口,压压惊。”
  江望舒被她气笑了,抬手夺过小瓶子:“有病吧。”
  “嗯,那个男人确实有病。”苏苏弯腰替她按了一下轮椅上的操控键,“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江望舒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低眸轻笑一声,然后一手捏着小瓶子,一手操控着手柄往回走。
  走过刚走过的路,看过刚看过的树,苏苏猜她应该是想找李诗悦,只是很可惜,她们走了一圈也没看到李诗悦的身影。
  苏苏跟着江望舒回到家,却发现江望舒家停了一辆黑色小汽车,旁边站着一位衣着鲜亮的女人。
  苏苏扭头看向江望舒,她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只是好像不是刚刚轻松的浅笑了,现在的浅笑像是玻璃柜里的洋娃娃,完美却没有灵魂。
  这样的江望舒有点陌生,她不喜欢这样的江望舒,也——心疼这样的江望舒。
  女人看到她们,挂断手上的电话,朝江望舒走过来,张嘴想说什么,看一眼苏苏后又抿唇一笑:“你好,我是舒宝的妈妈。”
  由于江望舒看到这个女人就变得不开心,连带着苏苏对她都没了好感,但对方是江望舒的妈妈,她又不能直接甩脸子,只好拿出自己乖巧的音调:“您好,我叫苏苏。”
  纪舒予轻笑:“苏苏,长得真乖巧。这是和舒宝出去散步了吗?”
  “嗯,既然阿姨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苏苏软软说了一句,然后看一眼江望舒,对方没看她,苏苏抿唇,迈着小碎步走向自家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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