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杜承毅很少亲门冬,但凡亲了,也不缠绵霸道,只轻轻地在脸上、鼻头、额角这几处地方碰上几下。门冬无法说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他自然不可能期盼杜承毅按以前那种方式对他,可杜承毅现在这样,却更让门冬感到不安。
  先不论同性恋这样的关系能否走下去,他们之间,最重要的问题在于身份地位的差距。
  杜承毅掌握所有的主动权。杜承毅如何处理这段关系,从来不需要得到他的肯首。
  杜承毅想要他,他无法拒绝,哪一天,杜承毅放手,同样如此。
  经过半年的针灸治疗,门冬的腿恢复了六成。前期疗效会相对较快,越到后头针灸和按摩的见效越慢。门冬的腿积淤十年,想要恢复至九成,还需花上一年半载的功夫。
  尽管只恢复至六成,门冬就已经足够高兴了。虽然他还是不能跑步,但是在走路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右腿能够使上了不少的力。
  赵良察出门冬的腿的变化,自己硬是暗自琢磨了一个月,才问门冬:“冬儿,你的腿……是不是比以前,好些了啊?”他边说边看门冬的表情,怕门冬介意。
  相较之前,门冬此时谈到腿的神情自然许多:“嗯。”他想了一套说辞:“我学了一套按摩手法,好像有用。”
  “卧槽?”赵良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手?画画,班里第一,按摩,媲美中医?”
  门冬笑:“你这还押韵呢?”
  赵良说:“哈,我自带喊麦天赋。”他接着道:“那真挺好的。你天天按,说不定哪天你自己真给自己按好了,你就不用画画了,你去开个按摩馆,绝对能赚大钱。”
  门冬被他逗笑:“哧。”
  六月份的时候,门冬去年参加的意大利设计比赛出了获奖结果。美院拿了一个金奖,三个银奖,五个铜奖。其中,金奖获得者是韩雪涛等几位老师的教师团队。而门冬所在的队伍获得了银奖。
  金奖和银奖的获得者,能够去意大利参加颁奖典礼,学校会报销全程费用。
  在队里组织的庆功聚餐上,学长学姐们热烈碰杯,脸上皆是一派喜气洋洋。
  大家并肩作战一个月,多少都算得上有了些共患难的交情,但在场的学生,除了门冬是大一的,其他都是大三的,几人聊着聊着,难免就聊到了大三一些课程上的趣事了。门冬在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比赛的含金量在设计界很高,大一新生里有幸被老师选中去参加的就没几个,更遑论得奖了。
  得知自己也能去意大利,门冬深觉自己不过是蹭了那几位学长学姐的光,最初的喜悦过去后,莫名心虚,如坐针毡。
  坐在门冬右边的学姐察出他的不自在,笑着看他:“门冬,拿了奖,要开心才对啊。”
  门冬脸有些红:“是学姐你们……”
  学姐“哎”了一声,打断了他:“咱们既然是一个队,成果就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不分什么学姐学弟。再说了,门冬,是你妄自菲薄啦。美术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要靠天赋的,咱们说的灵光一闪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你以为的你提出的一个小意见,很可能就是评委眼里的亮点,对吧?”
  门冬赧然一笑,点头。
  学姐一吆喝,大家都起身,含笑举杯相撞。
  知道门冬要出国领奖,门启盛又是骄傲又是担忧。他激动地夸了门冬几番,蓦地想起门冬甚至没出过省,这次居然要出国,且是去遥远的欧洲,不由问:“去的人多不多?”
  “还好。”门冬说,“我们几个专业课老师都去,学生的话,一共去十个。”
  “那还行。”门启盛道,“那你到时候千万要跟紧大部队,别回不来了!”
  “当然了!”门冬啼笑皆非,“我又不是小孩子。”
  既然要去意大利呆上一个星期,周末时,门冬自然不能再去杜承毅那里,于是他跟杜承毅说明了他要出国,以及他获奖的事。杜承毅听门冬说得越来越兴奋,又见门冬喜形于色的模样,沉声道:“你很厉害。”
  “没,”门冬猛地收住自己的话,低声道,“是学长学姐一直在带我。”
  杜承毅望了一会儿门冬微红的脸,只说:“注意安全。”
  六月底的时候,门冬正式和大家出发去了意大利。
  颁奖仪式在周三,他们周日傍晚便抵达意大利科莫。安顿好各自的行李后,他们在酒店吃了晚餐,第二天,由博士期间在意大利进修过的李老师带着大家坐车去了离科莫最近的米兰。周二一群人则去了罗马。
  在周三的白天稍作休整后,他们和各个国家的获奖者一起参加了这次设计大赛的颁奖晚宴。
  韩雪涛和另一位女老师作为美院的代表老师,作了颁奖总结。美院的几个学生们便在下面将老师的发言过程录下来。结束晚宴时,已经比较晚了。他们回到酒店。门冬和一个学长住在一个双人标间,两人谈论了会儿这两天吃到的意大利菜,而后各自洗漱,上床休息。
  翌日,他们一伙儿人去了趟弗洛兰斯。
  他们在弗洛兰斯提前吃了晚餐才回来,抵达酒店时已是晚上八点。
  刚和学长一起走进住的房间,门冬的电话响了起来。门冬低头一看,号码的备注是“杜先生”。门冬表情微愣。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学长,佯装自然地走到自己床边,接起电话。
  “您好。”
  “你在科莫哪个酒店?”
  “您是指,酒店名字吗?”门冬没有想太多,他拿过酒店放置在房间的介绍册子,看了看,说,“ovico hotel”。他不确定自己读的是否正确,又将里面的英文字母按顺序念了出来,末了,他问:“您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在酒店?”
  “在的。”
  “嗯。”
  门冬不明所以:“……啊?”等不到那边再发出声音,他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
  四十分钟后,门冬再次接到杜承毅的电话:“出来吧。”
  门冬还没有意识到杜承毅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按杜承毅的吩咐,走到酒店门口,直到他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杜承毅。
  第二十五章
  周一。
  杜承毅和几个高层开完例会,又签了一下午的文件,忙碌一天后,晚上七点才回到别墅。
  佣人们见到他回来,都放下手里的活,向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面上没什么表情,拐身上了三楼。
  偌大的四层别墅里,除了回荡着杜承毅自己的脚步声,余下的都是佣人们走动着打时发出的的细微的声音。
  杜承毅走进三楼的那间书房,耳边骤然清净下来。
  桌面上零散摆放着几支笔。杜承毅随意拿起一支,打量两眼,又将它放了回去。房间的两侧墙壁是内嵌式储物柜,每间柜格里都码满了书。杜承毅踱步观察,发现有一本书在一排整齐的书里露出了书脊。他抽出那本书。
  书的名字叫《包豪斯1919-1933》
  杜承毅翻开书籍。淡淡的书卷味饱满着扑鼻而来。
  书页像是有被人翻阅过,微微松缓,但内里没有被留下任何笔记。杜承毅将书塞回书柜里,转而去了隔壁的画室。
  他刚踏进去半步,脚步就停住了。
  画板夹着的白纸,笔尖排成一条线的笔,边角按摞对齐的纸张,飘窗下看起来像石头一样兀立着的小沙发,整个房间的一切都说明了它从不曾被人踏足的事实。
  杜承毅沉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没再走进去。他关上画室的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卧室里也没有比那两间房间看上去多些什么。淡而清新的香氛味,一丝不茍的桌面,干净整洁的床铺。谁在这里住过,睡过,都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杜承毅给刘守宗打了个电话:“门冬什么时候去的意大利?”
  刘守宗本欲脱口而出答案,脑子没来由地沌了一下。他放下手机,犹疑地查看日历,确定自己的确没记错,这才谨慎回答道:“昨天。”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
  刘守宗的语气很快恢复成平常那样冷静:“昨天下午的机票,您需要我去查具体的航班号吗?”
  “不用。”
  杜承毅挂了电话。
  一夜过去。
  杜承毅沉着脸走出卧室。
  临出门前,他问家庭佣人里年纪稍大些的负责人:“我卧室的打扫频率是多久一次?”
  杜承毅平时几乎不跟佣人们说话。
  起初佣人们见杜承毅从不恶意指使她们,还以为他话少好相处。直到某次,她们亲眼看见他发火,才后怕地庆幸之前没犯错。似乎是那人背着这位杜先生吃回扣,又或是漏标底,总之,被杜先生发现了,然后男人被连踹两脚,当场仰摔在地上,鼻血横流,意识昏迷地被司机送去了医院。
  自那以后,佣人们战战兢兢行事,谁都不敢怠慢松懈。
  这会儿女佣人被杜承毅叫住,当即后颈发凉。她还以为是自己昨天检查卧室不到位,慌神间回忆,反复确认自己工作都做到位了,才忙说:“每天一次的,杜先生。每天您出去后,整栋别墅我们就会全部打扫一遍呢。尤其是您的卧室,我会派两位佣人早上清理一次,晚上打扫一次,包括您的枕巾,床单,每天都会换,好确保您每晚回来时都是一尘不染的呢。书桌、洗手台、地板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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