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当时就不该在门口放那什么破感应器,这下好了,两人都走上了不归路。
“去哪?”
臧洋神秘莫测地笑了一下,指着天上说:“今天好多星星。”
年瑜抬头,发现他所言不虚。
云寥寥几片,又散又淡,月色清透,大大小小的星星在周围乍现。待注销区好久没有这般明澈的夜晚,隔山的樱花树仿佛都能一棵棵数清,给人一种空气干净,呼吸都顺畅的感觉。
臧洋甩了一个钩索跳到屋顶:“来这散步。”
年瑜:“?”
“虽然这比路灯高了些,但触地面大,两个人站上来也不会塌,很适合锻炼你。”
听他这样说,年瑜便信了。茅草屋是斜面顶,他们就踩在最尖上,臧洋如履平地,年瑜倒是要一直保持重心,走得磕磕绊绊,于是臧洋牵着他,也慢下来。两人走了几个来回,从这头走到那头,活像大爷遛弯。
“别往下看,”臧洋说着,又伸出手往上指,“看星星。”
年瑜:“会摔。”
“不会,”臧洋手握得紧了些,“牵着你呢。”
年瑜纠结一会儿,还是抬了头。
凉风徐徐,他们的步调也徐徐的。臧洋的体温成了今晚唯一热源,是很舒服的温度,仿佛能传递到两枚几乎要碰到一起的戒指上。
年瑜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换世之境,他们的人生会不会每天都能享受这样的夜晚?而且不仅是他们——所有玩家,都能活得更自在些。
为什么有人生来顺遂,有人连活着都要靠自己争取...
好不公平。
他想走神了,连什么时候臧洋回头放了手都不知道,就这样自顾自地走了下去。直到走到没路了,才撞到臧洋身上。
臧洋笑着搂住他的后腰说:“这不是走得很好吗,奖励你一个拥抱。”
他心里刚萌生出的怨气忽然就被掐断了苗头,这才把仰累了的头放下,下巴垫在臧洋肩上:“... 这是奖励我吗?”
这是奖励你吧。
臧洋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带着他坐到斜面上歇息。两个人为了不滑下去,手掌撑着茅草,臧洋还非得像爬虫一样,指腹点来点去,悄无声息地往年瑜那边挪。
“你现在往下看还会害怕吗?”
年瑜尝试着垂眼,缓缓道:“好多了。”
“那估计到副本三开启时就能克服得差不多了吧... ”
年瑜忽然想起:“邮件是不是没说副本三在哪?”
“是啊... ”臧洋将头向后昂了昂,露出凸出的喉结,“一点信息都没透露,也不知道是更新了什么破玩意。”
年瑜被他这句“破玩意”逗乐了,悄悄眯眼笑了笑。
“我明天在树上立几个牌,”臧洋指着远处道,“你站高处射击,尽量锻炼到不让恐高影响你的弹道。”
“你当老师还挺好,”年瑜说,“很认真。”
“那当然,”臧洋偏偏头,对他眨巴几下眼,“说了不会让你吃亏的,不论在哪个方面都是。怎么样,要不要给合作方一个好评?”
“嗯,”年瑜伸手去逮臧洋即将摸过来的手,手心压在他手背上,“好评。”
“坏了,”臧洋佯装惊诧,“被你逮着了。”
终于逮着了。
待注销区总是太过沉闷,容易让人忘记夜并不是千篇一律的黑,还有像珍珠般泛着银光的月与星。
之前年瑜总感觉臧洋会融进黑夜里,于是他拽着人不放手。但现在来看,如果每晚都是这般灿烂,那倒配得上臧洋——如果把他的黑衣服当作夜,白头发当作月,浅灰眸当作星...
他是属于黑夜的,黑夜也可以是美的。
随后臧洋凑过来,年瑜便也微微抬头和他接了一个轻柔的吻,两人接完后都笑了一下,年瑜的睫毛簌簌颤动,臧洋又凑近了一点,再去亲他的眼睛。
如果能暂停在这刻就好了,可惜时间如流水,就算冬季再冷,春季也解冻了,继续汩汩淌着。
年瑜头一回举枪射击的时候,弹道还是偏了好些距离,差点射中无辜的鸟,最后还靠臧洋爬树上去安抚了一下,顺带把它们的窝搬了个地儿。
“没事啊,”臧洋在树上喊道,“这回行了,放开打。”
年瑜又开了一枪,臧洋立即偏了个头,再扭回去看时,发现自己耳朵原先对应的位置烙下个弹坑。
“特别好,”臧洋竖了个大拇指,“就这样,差点能把我打死了。”
年瑜:“... ... ”
这人在鼓励式教育上一路深耕,有时都分不清是真的在夸还是在阴阳。
年瑜不服,从白天练到黄昏,勉勉强强打中几个七环。臧洋把他打完掉下来的弹壳全都扫走,然后将不知疲倦的人强行拽下来休息,等晚上时照例在屋顶散步。
这样作息良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副本三开启前一天,年瑜已经克服了很大程度的恐高,于是臧洋教练特批休假一天。
午间,他坐在石墩上晒太阳,拿着那本《鱼的一百种做法》看,结果看着看着,手撑在额头上打了个盹。
等再睁眼时,臧洋席地坐在石墩旁的土上,也不嫌脏地静静陪着,接过了那本书继续看。
“你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吗?”臧洋见他转醒,挥了挥书问道。
年瑜人醒了,脑子还没醒,不假思索道:“收获是... 你很爱吃鱼。”
“特别是红烧鲶鱼?”
“嗯。”
“哦——”臧洋装作恍然大悟:“看出来了,你还在那一页夹了个芯片。里面有东西吗?”
“没有,”年瑜说,“空的。”
“那要不要存点东西进去?”
“存什么?”
臧洋把芯片放他手上:“明天要进副本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你会不会想这?”
年瑜想了想:“会吧。”
毕竟也在这住了这么久了,和自己栽的樱花树都要培养出情感了。
“那拿监控录个像呗,”臧洋用手背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留个念想。”
言之有理。
年瑜回房拿了个没用过的监控出来,将芯片塞进去,交给臧洋掌机:“你录。”
“行。”臧洋爽快答应了。
他举着监控按下启动键,绕到茅草房门口拍了个全景,过场式地介绍道:
“这是咱家,挺简陋的,但住得很舒服。咱晚上经常在屋顶上散步,天气好的话还会看星星。”
接着他转了个身,摄像头对准隔山:“这是小鲶鱼给我种的樱花树,施了高效催化肥,长得非常好看,我非常感动,虽然他拒绝了我的报销请求。”
年瑜听到这,低头笑了声气。
“这是师父师娘——越山和丘晓樱同志,不管怎样,祝你们一切安好,不要担心我们,我们也很好。”
臧洋悠哉悠哉走了回来,把摄像头也转来:“这是家门口的石墩子,小鲶鱼喜欢在这坐着,也曾经藏在后面观察过我翻窗。”
年瑜:“这你都知道?”
“有什么不知道的,”臧洋笑道,“我那段日子可是一天24系统时围着你转。”
摄像头向上移,此人笑得更开心了:“这是我家小鲶鱼,手里拿的是《鱼的一百种做法》,来,展示一下第23页。”
年瑜配合地举起书,将红烧鲶鱼的图片搁到取景框的正中心。
“嗯,对,这是我最爱吃的红烧鲶鱼,”臧洋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最爱的小鲶鱼。”
“行了,”年瑜耳垂立马红了,“少贫。”
“是实话啊,”臧洋乐道,“还有戒指,展示一下。”
年瑜举起手,同时臧洋也将自己的手伸到镜头前,说:“很般配。”
他随后将监控递给年瑜,问:“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年瑜接过,让他坐过来看,指着门口的樱花树道:“你拉我在底下拜过堂。”
“...什么时候的事?”
“喝醉的那次。”
臧洋闻言痛心疾首:“失策了,这我喝醉了不记得,以后再也不会了。主要是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千杯不醉的体质... ”
年瑜“呵呵”两声。
他本打算到这结束,臧洋却一直拦着不让他按结束键,张罗着要搞个收尾。
他将镜头对着草坪,试图只录个声音:
“往日之事不可追,未来之事不可窥,岁月皆缥缈,唯眼前人实在。来,说句爱我。”
年瑜沉思半晌:“你最近看书了?”
臧洋“啧”一声:“这是重点吗?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快说。”
... ...
怎么说。
让年瑜在臧洋清醒时当面说这话,不如将他直接埋土里。
可是臧洋的眼神又特别期待,他不好拒绝,噎了半天蹦出一句:
“你自己想。”
臧洋眯起眼看他,决定出击,伸手去挠他的后腰:“快说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