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面众卿自是连连称是,巴不得不摊上事才好。
  皇帝被吵得头痛,也无心再说下去了。只嘱咐了让萧恪好好辅佐太子,将这行宫左右看顾好了,再命行宫官员听从燕郡王调度便将殿中众人都赶走了。
  “三殿下,臣多谢殿下仗义执言。”
  “不必,父皇本也有此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三皇子方才出言确实有心要卖萧恪一个人情,薛家的人已将萧恪的话一字不差说给了他和母妃听,虽说这堂弟如此贪心确实意外,但贪总比什么不贪更可信些。不过刚散了朝会,萧恪这般大张旗鼓来到他面前道谢倒还是有些意外的,不过面上还是顾着的。
  寒暄了没几句的功夫,太子身边的贴身大太监洪顺这时候碎步赶过来,向两人问了安之后,张口便是太子殿下传燕郡王过去有吩咐。
  洪顺不过是一个内侍,尚敢狐假虎威,当着周遭群臣的面对萧恪呼来喝去的,可见他主子的态度。三皇子在旁笑而不语,拍了拍萧恪的肩便先行离开了。
  只是被领着去见太子的萧恪在进了太子所居宫殿之后,立刻变了副神情,他就站在门口朝靠在窗口逗雀鸟的太子躬身一礼。
  “臣多谢殿下帮衬。”
  萧定昊用小银匙舀了一勺谷粒逗弄雀鸟,说话时却连头都没有转一下。
  “别自作多情了,本宫只是为了帮靖之罢了。你既叫人传话说要帮靖之夺回应有的爵位,本宫姑且信你一次。”
  “那明后两日,还望殿下依臣信中所写行事。”
  “左右父皇宫禁出了事,你自己做好准备便是,本宫可从来没听到你今日的话。”
  “是,臣记下了。”
  第四十六章
  这段时日,宫中屡屡试探。不止是萧恪,连带着贺绥也过得并不畅快。
  虽说有些抉择也是出于万般无奈,但萧恪心里始终觉得委屈了贺绥。那些已嫁作人妇的女子尚且会被内宅深宫消磨,更不要提有着鸿鹄之志的堂堂男儿了。他有心让贺绥开心,便愈加卖力,连自己的宫室都没空回。
  太子当了甩手掌柜,将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都抛给了萧恪。皇帝亲率百官行猎,这等要事偏偏催得又急,那些行宫的官员哪敢拖沓怠慢,只恨不得将住在萧恪那儿。当天就闹到万籁俱寂之时仍没有停歇。
  贺绥是随着他住的,萧恪怕吵到人安睡,便索性搬了出去,在行宫外主事的帐子里处理公务,困了就靠在小榻上打个盹。
  熬了一整日总归是将诸事打点妥当,到了行猎那日,萧恪困乏得睁不开眼,还是行宫的官员将他摇醒的。
  去时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可齐帝对这个姗姗来迟的侄儿却没有半句责问,反而将人招至近侧关怀。
  三皇子在下首说道:“父皇,儿臣听说行宫的臣工办事拖沓,是燕郡王带着他们忙了彻夜才将诸事办妥。不少宫人五更天起身时见燕郡王的帐子里还亮着烛火呢!”
  “允宁尽忠职守,朕心甚慰。”方才还对萧恪十分宠信的齐帝在听完这番话后,却并未显露过多喜色,只是语气清淡地褒奖了一句,而后便宣布行猎开始。
  这让底下不少原本已经准备附和拍马的臣子一时都哽住了,猜不透帝王究竟是何心思。
  “朕今日深感疲乏,无法亲自同众卿享受这行猎之乐。这第一箭还是由朕来射,之后便由……太子代朕。”
  齐帝说到太子时,不知为何刻意停顿了一下,虽不算太明显,但在有心之人听来却是别有用意的一顿。
  齐帝已年过半百,虽看起来并不年老,但随着皇子们成年,其背后各自倚靠的母族势力扩张,已逐渐成了气候。而这对于疑心病重且渐感力不从心的的皇帝来说,已经足够生出忌惮之心了。
  太子也好,其他年长皇子也罢,都不能例外。
  萧恪在旁双手捧着内侍送上来的天子之弓,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没说一句劝谏之语。凡事齐帝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反倒像个尽职尽责的‘忠臣’模样。
  齐帝搭弓射箭,弓弦拉满却迟迟未放,众人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皇帝自小打下的底子仍在,那一箭离弦正中远处一只离群的雄狍子颈项。
  “陛下箭无虚发,臣拜服!”萧恪先众人一步向齐帝一拜。
  由萧恪起,底下群臣和诸皇子也纷纷拜倒山呼万岁,一时猎场内声振林木,齐帝难得露出着真心的笑意,当即让太子代替自己与众臣尽情行猎。
  往年也差不离,都是各家年轻子弟大显身手。贺绥牵着爱驹远离喧嚣,可即便如此,他那挺拔身姿配上银白软甲猎装,在众公子中仍显得鹤立鸡群。
  “靖之。”
  “臣…草民贺绥参见太子殿下。”贺绥闻声抬头,见是萧定昊牵着马走过来,忙停了手上活计就要跪下向太子行礼。
  萧定昊疾行数步直接中途将人拉了起来,没让贺绥真跪下去,又道:“靖之。本宫说过,你我之间没有这些繁琐礼数。”
  “礼数不可废。”
  “你今日是顶了允宁来的,一口一个草民折的不止是你的颜面。”贺绥不再坚持,本该是高兴事,可一想到是贺绥为了萧恪妥协,就觉得心中别扭,“你宽心,我定会帮你讨个公道名分,拿回本该属于你的尊荣。”
  贺绥闻言却收回了手,不着痕迹地小退了半步,恭敬回道:“臣的私事不值得殿下如此上心劳碌。”
  太子却好似听不懂贺绥的拒绝一般又近了一步,“如果本宫说你值得呢?”
  贺绥躬身再拜道:“殿下,陛下仍在。您此刻是代替陛下,由不得殿下从心。”
  “随本宫来。允宁是本宫堂弟,你既是顶了他的份儿,便理当同本宫并肩一道。”
  说完也不由分说,让随行的太监替贺绥牵马,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众目睽睽之下。
  萧恪守在齐帝身边,看到萧定昊亲近贺绥,甚至动手动脚,只恨不得丢了这尊卑规矩,飞身过去给上萧定昊一拳。
  不过他也只能咬牙切齿地想想了,事实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瞧着。
  齐帝将侄儿的反应瞧在眼里,不经意同身边的贵妃说起贺绥,却是把端坐在一边的祁皇后忘了一般。
  贵妃同萧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齐帝既问了,当着萧恪的面,她也不妨再多卖对方一个人情恩惠。
  “陛下这么一说,臣妾也觉得是。如此看来,贺家哥儿倒是和燕郡王文武相辅,金童玉子般配得很呢!”
  “哈哈哈哈,金童玉子,爱妃妙人妙语,朕心甚悦!”
  听着齐帝同宠妃嬉笑,端坐在一旁的祁皇后不知打碎了多少委屈和着血生生往肚中咽。
  萧恪只在贵妃提起他时瞟了一眼,余下时辰都站在高台之上眺望贺绥的身影。
  不同于拘在内宅和勋卫府时的郁郁不得志,贺绥好似天生就是属于这片广袤天空的雄鹰,白马银甲不知俘获了多少闺阁女儿的芳心。
  自小习武的贺绥腰腿有劲,双腿夹住马肚,即便扔了缰绳挽弓拉弦,上身仍稳若磐石。
  他箭上三支羽箭齐发,左近贵胄子弟奚落嘲讽的话尚没能说出口,三支羽箭已然扎在了猎物身上,登时把一旁等着看笑话的人都镇住了。
  随行的侍从正待收缴猎物,其中模样一只稀罕的小貂却蹭得带着箭窜了出去,原来方才射中之时那貂是在装死,这会见人近了自是拼命要逃。
  “公子!那小貂跑了!”
  “罢了,也是它命里该活…”贺绥瞅着那只拼死逃生的貂儿,不知怎得就放下了弓箭。
  只是贺绥活字刚出口,一只箭便自他身后直直飞出,一下子将那逃跑的貂儿扎了个对穿,登时就没了生息。
  “太子殿下……”
  “猎场之上,靖之怎得生出这恻隐之心来了?”
  贺绥未答。
  自有太子的侍卫跑过去将那身上插了两只羽箭的貂儿捧过来,太子却将属于自己的羽箭拔出,一指贺绥对侍卫说道:“给靖之拿过去。”
  “殿下,这貂是殿下射杀的,岂能给臣。”
  萧定昊却摇摇头笑道:“若没有靖之方才一箭,教那小貂行动慢了,本宫也中不了。本是要给母后寻些稀罕的皮毛,这小貂接连中了两箭,皮毛早就没法要了。”
  “臣…愧不敢受。”
  “靖之今日一展英姿,收获颇丰。看来本宫也要抓紧了,不然父皇面前要没法交代了!”萧定昊却不听他那番推辞,直接策马离开。
  其实他刚刚追上来,原是想出言提醒贺绥在父皇面前收敛的,可看到贺绥三箭齐发的英姿突然有些舍不得拘着对方,便将劝解的话又吞了回去。
  行猎要足足大半日,约莫是黄昏时候回来。一开始在林子外围尚能看到人影,后面跟着野兽入了林子,外面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些林中被惊起的飞鸟。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抚宁侯的儿子竟有这种本事。允宁,你同贺绥朝夕相处,可瞧出来他这身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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