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妒意凝在眼底。
抚着的手掌力度加重几分,待到云知年不受控制地轿声喘息之时,便再度把唇覆了上去。
想将其他男人施于云知年身上的痕迹统统覆盖住,想让云知年从今以后,只属于他一个人,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云知年从未说过喜欢他,云知年可以毫不留情地扔掉他,转投其他男人的怀抱,他像只弃犬,只能留在幽无可测的黑暗中,去希冀云知年的一点点光临。
这是何其卑微与不堪的感情。
“我同那个太医,你更喜欢被谁亲?”
裴玄忌边吻着他边摸着他光洁的脊背轻问。
“应当是我罢。”
指节顺着他的脊椎轻滑而下,“绷得这么紧,应当舒服极了,对不对?”
云知年轻轻张开被吻到发肿的红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浅茶色的眸里空无一物,却又似夹着几分讥诮,仿佛是在嘲讽裴玄忌的自作多情。
裴玄忌慌慌张张地用掌心拢住他的眼,故作轻佻地笑,“当然是我会让你更舒服的,毕竟我才是你的男人嘛,哈,是吧…我这问题当真多余…”
“是姚越。”
冷不丁地,从头顶上方传来那人柔柔的声音。
裴玄忌抬眼,正对上云知年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他的手还捧着裴玄忌的脑袋,从发丝间温柔拂过,可口中说出的话,却犹若九天寒冰,淬得人心神俱凉。
“你放我走罢。”
“我想回到江寒祁和姚越身边。”
“我想留在他们身边,裴将军。”
云知年眼神空空荡荡,飘得很远,喉头嘶哑得不成样儿,“我已经侍奉了你这么多天了,你应该…应该放我离开了。”
裴玄忌如遭雷劈,定在当场。
说不清是云知年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更让他震惊,还是从云知年口中说出的那句放他走。
他辗转苦求不得的偏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云知年给了江寒祁?给了姚越?
“你胡说。”
裴玄忌见事已至此,干脆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清隽的脸容上爬满了悲伤与愤懑。
裴玄忌死死瞪望向云知年,血气上涌到脸庞,喉结激烈滚动,可话至口边却又轻如丝帛,像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说服云知年,“你胡说,定是他们折磨你,是姚越,是姚越给你下了药是不是?我带你去找他,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这么多天强装出来的镇定全被打破,裴玄忌满目凄惶,近乎卑微地道,“你定是骗我的!我不相信!”
“我说的都是实情,陇西战况堪忧,迫在眉睫,因此我才想去寻公孙先生和柳相商议办法,可现下看你能同我磋磨多日,想来也并不急切,裴将军,我不知你此趟入京目的究竟为何,但我想说,请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
“自始至终,你才是多余的那个人。”
云知年偏过头去,“请你莫要再勉强我。”
第76章
“你说不勉强就不勉强啊?”
裴玄忌低笑, 修长粗粝的指节轻抚上云知年的脸颊,力道不重,却让人无法挣脱。
“云知年。”
裴玄忌的声音轻得犹若是在说情话, 却字字恨如刀割,“你最好认清你现在的处境。”
手指缓缓下移, 直到扣住云知年的下颌, “你如今可是在我手里, 要或不要,都由不得你。”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追杀你啊?你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强留…”
云知年被迫仰头,对上裴玄忌那双黢黑幽深的眼眸, 那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 有愤怒,亦有一丝他不敢探究的痛楚。
云知年缓缓开口, “强留一个不爱你的人在身边…”
“嘘, 年儿。”
裴玄忌的拇指指腹按住了云知年的唇, “你可不准再说让我生气的话了, 我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至于其他的…”
裴玄忌的热息喷洒在云知年的耳边,语调却冷如寒冰,“我根本就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的爱。”
漫长无尽的夜色里,唯有马蹄交错的声响在四野回荡,车厢里一派沉寂, 云知年蜷于角落,怔然不语。
裴玄忌则坐在窗侧,闭目养神。
他自然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 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他总归不可能再同云知年回到过去了,与其放任云知年回到江寒祁或是那姚越手中被磋磨虐辱,倒不如把人强行留在自己身边。
三年也好,五年也罢,哪怕十年,二十年,云知年的心就算再冷如铁石,也终有被捂热的那一日,他可以慢慢同云知年耗着。
“吃饭。”
裴玄忌睁开眼,重新捻起一块酥点,喂到云知年嘴边。
云知年偏过头,不肯张嘴,亦也不肯再同裴玄忌说一句话。
“恨我也要留点儿力气。”
“你今日一整天水米未进,身子又那般虚弱,真想把自己给活活饿死?”
云知年依旧不理不应。
“好啊,你不吃是吗?那我喂你吃。”
裴玄忌咬住一块小小的杏仁酥,转而扣住他的后脑,强硬地撬开唇瓣,亲吻着将酥点喂了下去。
云知年险些被呛着,气得双目赤红,怒瞪向裴玄忌。
裴玄忌好整以暇地递上水壶,“喝水,然后乖乖把剩下的都吃光,否则,我会继续用这样的方式喂你。”
云知年明白,裴玄忌并非是在说笑,只好红着眼,捧起那些精致的点心小口小口咽下。
两人相对无言,直至听到车窗外的马蹄声乱促起来。
“怎么回事?”
裴玄忌掀帘去望。
几个黑甲护卫回禀,“老大,有人追上来了!”
“分头跑!”
裴玄忌沉吟片刻,拉拽起云知年,带他翻身上了一匹马,弃车而逃。
夜色如墨。
裴玄忌挟持着云知年在林间疾驰。
云知年坐在马背,被裴玄忌用力揽在怀中,能够感受到后方自裴玄忌胸膛内传来的剧烈心跳和那略显局促的呼吸。
裴玄忌耳力极佳,大抵是能听到越发逼近的追兵。
看来,他的护卫没能挡住追兵。
“你放我走罢,阿忌。不要再坚持了…你真的会有危险的!”
云知年哀求道。
裴玄忌收紧手臂,“休想!”
然而话音刚落,前方林间突然亮起一片火光。
柳廷则一袭绛紫官袍坐于马上,身后则跟随着数十名举着火把的精锐侍卫,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冷峻如霜。
“裴玄忌!”
柳廷则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放下云大人,我自会保你全身而退。”
裴玄忌冷笑:“就凭你?”
他挑衅似的扫视了一遍柳廷则的人,右手握紧腰间佩剑,“一起上啊!”
正当裴玄忌要拔剑而上时,后方一支冷箭破空而来,裴玄忌闪身避过,却给了柳廷则的人可乘之机,只见那数十侍卫策马疾驰,刀剑相迎,直指裴玄忌。
电光火石之间,云知年被自后方赶到的楚横一把抱走捞上马背。
裴玄忌双目一缩,想要追击,却被数十人团团围住,脱身不能。
“你们先走!”
柳廷则意欲捉拿裴玄忌,只瞧见云知年脱困获救后,便自命令楚横等人后撤。
马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山林,云知年回头望去,只见裴玄忌在火光中挥舞长剑的身影越发渺小。
“柳大人!楚统领!是我自愿跟他逃跑的!”
云知年高喊出声,“你们,你们不要伤他!”
楚横抿唇,沉默几息后,横劈下一个手刀,云知年身体一软,遂缓缓晕倒在楚横怀间。
*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长相见…长相见。”
软媚轻吟的唱腔在房间飘荡不歇。
西关的唱腔悠远苍凉,一如当初云知年在沙汀中,听裴玄忌所唱的告白戏词。
裴玄忌?
他在哪里?!
云知年骤地睁开双眼。
他并没有看到阿忌。
此处是一间硕大的卧房,宽敞到近乎空旷无边,而他正躺在墙角的软床之上,身下是上等的丝绸被褥,柔滑如水,轻若无物,床帐则从四根雕花床柱上方轻垂而下,绣印的缠枝莲纹在微风下轻摇慢曳,恍若活物。
而卧房中央竖立了一座巨大的檀木屏风,幽香散出,那戏腔就是从屏风后头传来的,因没有配乐,这清唱便愈发显哀婉。
这…这是哪里?
云知年环顾周遭,确信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不安地撑臂起身,被褥滑落,露出大半光洁的皮肤。
等等…
他…他的衣服…
云知年悚然大惊,正不知所措之际,一面上涂了厚厚脂粉,伶倌模样的少年走进卧房,而紧跟其后的,竟是…公孙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