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不,大哥,我们不能看着你去送死!裴家人最有血性,大不了一齐死在疆场之上!”
向来刚直的裴定茹倚在狄子牧怀里,含泪怒道。
裴元绍的妻子蔓娘怀抱年幼的小慈亦也哀哀哭泣,“分明是那钟氏撕毁盟约,挑拨煽动在先,而我们辛辛苦苦为朝廷守卫西境疆土,不仅没有支援,还要被定下罪责…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陇西势力太盛,无论对于钟氏,还是江氏,都是威胁,这次,帝后两党肯联合起来,就是为了除掉陇西的这块心患。”
裴玄忌站了出来。
三年的战火洗礼,愈加淬炼打磨出他的刚毅,如一把出鞘利剑,褪尽曾经的少年稚气,眉眼依旧俊朗,只不再像从前那般纯粹无忧,淡色的薄唇总是紧紧绷起,再未上扬过了。
他刚领兵击退了一波来犯的敌人,解下战甲步入军营。
裴元绍如今才是陇西将军,裴玄忌此番能够重新回到兄姐身边,亦也花了他整整三年时间。
他同家族闹翻,本已不再被裴氏信任,父亲更是在临死前宣布同他脱离父子关系,就连裴千峰的葬礼他都不能亲去吊唁,只能守在风雪中,遥遥对着父亲的灵棺,守了一夜。
而这一切,全拜云知年所赐。
他糊涂脑热,为了一个抛弃他的男人,丢下陇西不管,还扬言要同陇西打仗,大抵是真的,伤透了家人的心。
但痛的不止于此。
他痛恨云知年的翻脸无情,痛恨云知年的不告而别…他甚至恨自己无用…他恨自己的眼睛看不见,恨自己夜不能视所以没有能够及时留住云知年…
他开始请人为自己的眼睛施针,开始强迫自己在黑暗中视物,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第三次…一千多个夜晚,他摸爬滚打着度过,一次又一次地任由尖锐的石块划破他的掌心,任由粗糙的地面磨碎他的皮肤,每一次跌倒,他都咬牙再爬起,直到克服恐惧,直到双眼能够重新适应黑暗。
最终,裴玄忌还是以自己的实力重新赢回陇西全军信任。
他身先士卒,不惧生死,也正是在他的部署带领下,陇西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百万大军,三年不降。
但是这一次,麻烦当真棘手了。
行军作战,最怕的不是敌人勇猛或是装备不精,而是军心不稳。
江寒祁扣押妇孺亲眷威逼裴氏,当真是阴险至极。
“陇西不能降。”
“不降,还有生路,若降了,我们必死无疑,一个都逃不掉。”
裴玄忌沉吟片刻,否决了裴元绍的建议。
“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做?若当真死战到底,区区一个陇西何以对抗大晋同诸敌国的联手?战败…不过是早晚的事。”
裴元绍气馁。
裴玄忌眉间亦隐有挣扎。
他的手里正藏了一封江寒祁月前派人送来的密函。
密函之中所书内容,令他挣扎许久。
终于,他下定决心,“若大哥和二姐愿意再信我一次…”
裴玄忌躬身道,“我便亲去一趟上京,找江寒祁解决此事。”
第75章
云知年身体虚弱, 几番调养之下才稍有恢复,这日,他终于能够起床走动了, 又见乐师人并不在,便动了离开的心, 然而刚走出房门, 就被医馆的护院拦住。
“放肆!你们可知我是何人?胆敢拦我!”
云知年脱困心切, 神情郁滞。
“知道啊,你是那汉子的男娘子嘛,你家夫君送你来医馆治病时可没有结账, 所以啊,在他回来之前, 你哪里也不准去!”
“我…”
云知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银钱财物早被搜刮了干净, 眼下他确是身无长物, 但云知年自不会甘心继续被困在这里, 便讨要来纸笔, 写了封信托人送去上京柳府。
“你等放心,柳府管事见了此信,定会悉数奉上银钱。”
几个护院将信将疑的,又见云知年言辞切切,不似做假,刚要收了那信, 却听身后传来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嘲弄。
“哟,这是忙着送信给情郎啊?怎么有了男人,还如此不安分?”
乐师信步走来,从怀间取出一包银子扔给护院, 将信拿回,视线落回到云知年身上时,却变得冰冰冷冷。
医馆里的人得了钱,便不再为难,告退离去。
乐师径扯住云知年的手腕,将他往房里带,那封薄薄的信纸则被他捏至发了皱,“让我瞧瞧,你这回是寻了谁来救你。”
乐师打开信纸,刚看到抬头称谓中的“柳郎”二字,脸色就倏忽沉下,黢黑的眸里寒光毕现,可与之相反,他的嘴角却微漾开一抹笑意,他双臂一伸,将云知年困于怀中,一字一顿道,“柳郎?可是那当朝宰相,柳廷则?”
“是又如何?”
属于男人的雄浑气息密密匝匝向他袭来,里头夹杂着若有似无的松雪香气,云知年偏过脑袋,不欲再同这人继续纠缠下去了,索性说道,“上回他们已经追去了客栈,迟早也会寻到此处,你若再不放我走,被柳郎抓住,定会被押去死牢!”
“这么想要我死啊?”
乐师不怒反笑。
因云知年唤起柳郎时,牙齿直打着转,一看就不常唤,便明了这小狐狸是故意在激他,就连这封信会被他瞧见,怕也是在预料之中,便刻意存了逗逗小狐狸的心思,捏住云知年的下颌,凑到他耳边轻笑道,“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可怜巴巴地独自做那寡夫?”
“你,混账!”
云知年的怒骂被咽回喉间,因他的唇被指尖撬开,耳垂亦也被温热的口舌包裹住,细细弄着,他卸了力气,彻底瘫软在男人怀中,一双湿红的眸子含恨待怒地瞪视向为所欲为的男人,但最终却涣散成春水涟涟,在男人的逗弄下失了抵抗。
*
隔日,天将晚时,云知年被乐师塞到了一辆马车之中。
这回,乐师没有再绑他了,因马车另有人驾驶,而云知年则被乐师牢牢搂在怀中,与此同时,马车周围应亦有骑马的护卫跟随,马蹄声声齐整,云知年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下子,他怕是真要被带出上京了。
“醒了?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垫垫?”
乐师看他几眼,就从马车车厢里翻弄出一个布包,里头搁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应是他早上出去时特意买过来的。
云知年稍瞥了一下:几乎…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他们之间,波折太多,实实在在相处的时日其实不算长,唯独在陇西裴府小住的那段日子,那人每日都要变着法儿的领他出门玩乐,哄他开心,同时,认真地将他的口味暗暗记在心上。
后来,即使他无情决绝地抛弃了这人,这人也一直记得他爱吃什么。
他不知分开的这三年,他的阿忌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想也知晓,父亲身故,兄姐离心,被所爱之人抛弃…哪一样,都足以让那个曾经神采奕奕,容光焕发的少年跌入谷底。
所以,他的阿忌才不愿以真面目待他,是吗?
宁愿把自己藏在面具里,宁愿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地继续同他继续相处。
重逢后的每次欢-爱,他也不是没有看到男人身体上残留着的道道疤痕,虽然男人鲜少会脱去上衣,很刻意地在避开了,可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啊?
这是阿忌呀。
他爱的男人呀。
他早就认出了阿忌。
酥黄的杏仁糕和烤油饼在车厢中香味四溢,云知年望向那些点心,无力地摇摇头。
“奇怪,明明已经好了啊,头也不烫了。”
裴玄忌伸手探了下云知年的额头,见对方双目怔忡,心神不在,便刻意调弄着,用荤话刺激他,“是不是又想被你男人干了?”
“待出京之后,我定会日日满足好你,叫你再记不起那些什么柳郎姚郎张郎李郎。”
裴玄忌这话实在是存了几分赌气的意味,可云知年却并不似往常那样红着脸啐骂他,仍旧无知无觉,毫无反应。
冷色的月光透过车窗,映照出那双绝艳苍白的脸庞,精致得像是一只漂亮的瓷娃娃,只娃娃已经失去了灵魂,整个人空空洞洞,好像随意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如同三年前一样。
裴玄忌心头发紧,动作就愈发蛮横不讲理,像是生怕心爱的娃娃再被人抢走,占有欲混合着惧意在心头不断生根发芽,他的手挑开云知年本就未有系好的薄衫,埋于胸前…
两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云知年刚想说些什么,舌就被狠狠堵了回去,双唇亦被攫取,万籁俱寂的夜林中,除了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和亲吻声,便是再听不到其他声响了。
“喜不喜欢?”
裴玄忌的手握住他发软绷紧的脚尖,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被拉回到多日前的香楼戏院。
伏在姚越身上同其忘情亲吻的云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