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竹出好笋 第65节

  “娘亲,这曲子听的笋笋想哭。”
  宋凌霜眼眸不知何时有些酸涩之感,柔声对笋笋道,“许是奏琴的人遇到了不称意,笋笋要学会包容这世间的各种情绪。”
  宋凌霜边说边帮笋笋整理好衣冠,“快和小桃姨去放,娘亲有些不舒服,就在车里看看这风筝能飞多高。”
  小桃看宋凌霜眼圈微红,便知道这曲子十有八九是秦隽奏的。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小桃带着笋笋下了马车前去放风筝,宋凌霜就拉开车帘远远的看着笋笋的风筝,高高的飞上天。
  湖心亭中
  摄政王正在听着秦隽的曲子,颇为惊讶的叹道,“贤弟,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只是你这曲子听的让人心里难受啊。”
  秦隽薄唇微勾,站起准备收起古琴。
  他瞅了眼天色,眼神忽的一滞,定睛复看,目光落在了那只蝴蝶风筝上,眼眸和睫羽微微颤动。
  秦隽再次入座,抹挑琴弦,右手开始摇指,托抹,左手进复、退复行云流水。
  琴音初始颇有冰山融化万物复苏之意,又有竹林醉清风之感,轻快后又缓了下来,琴音勾出了遣倦缠绵之意,听的众人如痴如醉,都往湖心亭望去。
  秦隽的嘴角开始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摄政王一瞧秦隽这幅心花怒放的模样就猜到了。
  “可是那位姑娘也在此地?”
  秦隽点头表示肯定。
  “蝴蝶风筝是我外祖家不外传的技艺,我只教过她一人如何制这无风亦可飞的风筝。”
  “那这曲子……”
  还不及摄政王问完,秦隽便主动答道,“这曲子是我为她谱的,名叫《思竹》她听过的,她知道的。”
  曲子奏完,她没有出现。
  秦隽起身往湖边望去,果然,她躲在马车上。
  宋凌霜也看到了他。
  可她知道,他们不该再见了,长痛不如短痛。
  她将头侧过,放下了帘子,可还是忍不住恸哭。
  她食言了,终究还是让秦隽为情所困了。
  秦隽眼睁睁的看着宋凌霜决绝的转头,放下车帘,心中很是难过,他似乎能体会当年无数次拒绝宋凌霜时她的感受了。
  秦隽眼中尽是相思难解之意,幽幽叹了口气道,“她还是不愿见我,罢了。”
  黄昏时刻,笋笋回到车厢内,看见宋凌霜已经睡了过去,脸上还有些泪痕。
  “桃姨,娘亲是做噩梦了吗?”
  小桃朝笋笋做了一个“嘘”的表情,笋笋懂事的点了点头,示意车夫回如意轩。
  在如意轩门口,适逢林崇意剿匪归家,见宋凌霜熟睡,他轻轻的将宋凌霜抱在怀中,放到榻上,为她掖好被子。
  明日,他要告诉宋凌霜一个喜讯,傅寄月找到了入川花。
  她可以活下去了。
  **
  清晨睁开眼,林崇意满脸笑意,“三哥的人找到了一支入川花,只是送回兆京还需几日。”
  宋凌霜愣了一阵,“此话当真”
  然后抱住了林崇意,喜极而泣。
  若然如此,她就同秦隽说清楚,讲明白。
  等落红之症治好,她就与林崇意做一对真夫妻,一同抚养笋笋长大。
  这是她亏欠林崇意的。
  **
  隔日傍晚,林崇意收到了一张拜帖。
  林崇意打开后笑了一下,当即回了帖子,同宋凌霜交代会晚些回家便出门了。
  听到霜月驹的特有的嘶声,秦隽便知林崇意前来赴约了。
  “秦相。”林崇意朝他行礼。
  秦隽坐着,抬了抬手道,“小林将军不必多礼,这酒我从西境千里迢迢带来的,名叫西风烈,不知小林将军能饮几杯?”
  林崇意坐下,挑起剑眉道,“夫人曾同我说过秦相海量,只是道听途说未必可信,秦相是想文斗还是武斗?”
  听到夫人二字,秦隽抬眸,眼神略带几分凌厉,用右手无名指和食指将小酒觞碰开,转头喊道,“小二,拿碗来。”
  秦隽挑眉道,“文你胜不过我,武我赢不了你,就斗酒量,小林将军可敢?”
  林崇意接过小二的碗,倒满了西风烈,“末将先干为敬。”
  秦隽也端起了碗,一饮而尽。
  已近子时,林崇意还未回如意轩,宋凌霜抬头看了看月色,心下生了些许困惑。
  “奇怪,崇意怎的还没回来。”
  她心中有些忐忑,隐约觉得这事同秦隽有关,立马让小桃唤了春夕前来春和苑。
  “春夕姑姑,今日是何人递帖子来的?”
  春夕也觉得有些疑惑,坦诚答道,“帖子没有署名,将军看了一眼帖子便出去了,帖子在这。”
  春夕将帖子双手奉上,宋凌霜一打开,帖子上赫然写着:“雾阁斗酒”,没有落款。
  那字宋凌霜再熟悉不过。
  斗酒,亏他想得出来。
  “春夕姑姑,备车。”
  **
  宋凌霜一下马车就闻到浓郁的醇酒气味,是从雾阁的阁楼上飘散而来的。
  宋凌霜抬头望去,秦隽倚在窗台上饮的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她。
  秦隽发丝微乱,脸颊微红,薄唇微勾,秦隽真的生得很好看,连醉相都十分迷人。
  宋凌霜睨了他一眼,秦隽一挑眉识趣的关上了窗。
  上了楼,林崇意已经醉倒趴在了桌上。
  一厢房的酒坛,少说喝了四十坛,光是闻这酒气宋凌霜的脸颊都缀上了红晕。
  宋凌霜没什么好气的说,“秦相,我来接夫君回家。”
  秦隽倒是云淡风轻,端起了茶盏吹了
  一口,而后缓缓饮下。
  “箐箐,别在我面前喊他夫君好吗?”秦隽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们分离这许久,这是秦隽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秦相不爱听他也是我夫君,何必自欺欺人,按礼秦相应唤我小林夫人的。”
  宋凌霜看的出来,秦隽很克制的把茶盏放在桌上,没有发出声响,可捏茶盏的指尖已经有些发白。
  秦隽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宋凌霜靠近。
  宋凌霜一步步后退到墙边,杏眼圆瞪嗔道,“你要做什么?”
  秦隽停下脚步与她保持了距离,侧着脑袋对宋凌霜眨了眨眼睛,那睫毛还是同从前一样,像鸦羽般浓密纤长。
  “长高了一些,都快到我的肩膀了。”说这话的时候秦隽有些感慨。
  见宋凌霜无动于衷还翻了个白眼,秦隽有些吃味,宋凌霜很少对他翻白眼,也很少不回应他。
  秦隽用修长的食指指着醉倒的林崇意,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饮的比他还多,他这般不济,你为何选他不选我?”
  宋凌霜有些无语凝噎,“你喝多了,在瞎说些什么?”
  “那你在瞎说什么?箐箐,我这辈子也不会喊你做别人的夫人,你死了这条心。”秦隽的眼尾已经红了。
  宋凌霜忽然也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攒成拳头,抬头直视着秦隽。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把崇意灌醉就是为了让我听你在这撒酒疯的。”
  秦隽冷笑了一声,“哼,我说了我喝的比他多,本就是斗酒,愿赌服输,你怎的不问我,喝的难不难受?”
  宋凌霜越过他走到林崇意身旁,轻轻地摇晃林崇意。
  “夫君,醒醒,我们回家。”
  林崇意一点反应也没有,睡得十分香甜。
  可宋凌霜却听见骨节“吧嗒吧嗒”的响声。
  秦隽生气了。
  宋凌霜垂眸眉头微蹙道,“我听闻你在西境受了很重的伤,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你这样喝酒对身子不好,别喝了。”
  听见了宋凌霜的关切之语,秦隽胸腔中怒意瞬间四散。
  秦隽温柔的对宋凌霜说道,“我想了许多办法,想着如何保住你的名声,又可以同你说上几句话,才想出斗酒这个主意。就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也认了。箐箐,我回来了同林崇意和离好吗?只要你愿意,旁的事情的我都能解决。”
  厢房内寂静无声,秦隽继续说道,“我会辞官同你回雪原州,我们回玉泉村终老好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都可以。如你所言我已经二十好几,是个老男人了,我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再蹉跎我们一星半点的时光,好吗?”
  秦隽的眼里闪烁着泪光,眼神近乎乞求。
  宋凌霜不忍看他的眼神将头别过去,“秦隽,我没说你是老男人…我们之间还是算了罢,我不会离开崇意的,他待我极好。”
  “任何事我都能算了,唯独你,我不能算了。”
  “说的都是醉话。”
  “要是真醉了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克制了,箐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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