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竹出好笋 第54节

  林崇意那般骄傲的人怎么可能给别人的骨肉当父亲。
  姜青屏倒了杯茶,自顾自的一口饮尽了,觉得自己方才是魔怔了。
  她扯开话题道,“我去西境也不独为了他,我想寻个机会接回我父母的骨灰。”
  “嘶——”一声马嘶声从楼下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父亲,是父亲来了!”笋笋拉着宋凌霜的衣角,嘟着嘴要拉着她准备回家。
  “笋笋,不可以这般无礼哦,姜小姐是你父亲十多年的同窗,还是你云伯伯的妹妹,你理应唤她一声姜姑姑。”
  笋笋挠了挠头,“那为什么云伯伯姓云,姜姑姑姓姜呢?”
  是了……笋笋并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表弟妹也没有,这解释起来就有些复杂了。
  宋凌霜正思索着如何回答为好,恰好林崇意推门而入。
  笋笋见是林崇意来了立刻扑了上去,林崇意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笋笋,好不亲昵。
  笋笋这回可是逮到了机会对着林崇意好一通问,林崇意都极为耐心的解释,丝毫没有敷衍,问到笋笋都犯困了,林崇意便亲自哄着笋笋睡午觉。
  “林崇意倒是变了许多,从前他没这许多耐心。”
  宋凌霜腼腆的点点头,林崇意是极其体贴她与孩子的,也是个信诺的真君子,每每思及至此,宋凌霜心中翻涌的皆是愧疚之情。
  “姜青屏,不许在我夫人面前说我坏话,我听得见。”林崇意出声打断了她们的“想当年”。
  姜青屏揶揄道,“我哪敢说小林将军,今日打马游街,小林将军可是把风头都抢光了,堪称今日一甲第四名。”
  林崇意依旧高傲,轻哼一声道,“本将军琴瑟和鸣如今还有这麟儿,那些风头我可不要。”
  姜青屏听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笑着站起了身,“我约了苏苏去游湖,时候差不多不影响你们共聚天伦了。”
  望着姜青屏潇洒离去的背影,宋凌霜也站起了身朝林崇意走去。
  “今日笋笋见我瞧了那状元榜眼探花可不开心,一直指着你,说要去寻你差点从小桃怀里挣脱出去,多亏了姜小姐帮衬了一把,不然笋笋定是要摔伤的。”
  林崇意微微叹了口气,贴耳对宋凌霜说道,“陛下有意让姜青屏嫁给孟锦昀的嫡次子,太傅力争这才保下了她的婚事,想必她今日也是心中有所感怀吧。”
  “那孟锦昀会否恼羞成怒……”
  林崇意一手抱着笋笋,一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宋凌霜便意会这不过都是陛下的局罢了。
  **
  西境驿馆
  云渊执黑在与秦隽对弈。
  说是对弈,他们之间更多是谈论天下局势,云渊对大晟的《帝王术》与君臣平衡之道极为感兴趣,总是与秦隽论到月上柳梢,秦隽倒也乐意点拨这个聪慧的小皇帝。
  “秦尚书,为何不愿朕对您以师相称,若是做了朕的师西境人人都会尊敬于你。”
  “外臣是大晟的臣子,倘若臣做了陛下的帝师,大晟人人皆会唾骂于我,外臣万死不敢从。”
  他又迅速落下了一白子,结束了今日的棋局。
  云渊还是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的意思,“今日查太傅同朕说,要亲政还需一门强有力的姻亲。太后想让她的外甥女嫁给朕,可朕没有想好。”
  秦隽一颗颗收起棋盘上的棋子问道,“陛下心中可有自己心仪的人选?”
  云渊对着秦隽很是坦荡,似乎什么都可以同他说。
  “朕没想过,可朕不喜欢表姐。”
  秦隽将棋子放入棋盒,盖上棋盖道,“陛下是不喜欢外戚,并非不喜欢表姐。”
  被说中心事的云渊有些脸红。
  “秦尚书日日都在驿馆,怎么什么都知道。”
  “来对弈的人多了,三教九流都有,自然消息灵通,我记性好听一遍就记住了,只是陛下要娶毕小姐估计也不是件易事,我听闻摄政王殿下对毕小姐也有些好感。”
  云渊点了点头。
  秦隽思忖了一番,“听闻摄政王一言九鼎可是谣传?”
  云渊双手负立,“皇叔是西境的肱股之臣,领兵打战不逊于你们晟国的林袭的大将军,他很自负,所以一言九鼎。”
  因自负而一言九鼎,秦隽的嘴角勾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
  夜间,秦隽换了夜行衣,独闯西境摄政王府。
  刚踏进主院,摄政王就提刀劈来。
  秦隽抽出了袖中软剑与他周旋,只是那摄政王当真力大无穷,光挡是挡不住的,几个回合下来,秦隽已感到有些吃力。
  他只得凭借身法闪躲,抓住摄政王挥刀大开大合的空隙攻去,如此迅猛的攻势二人的刀与剑都碰撞出了火花。
  交锋的那一瞬,摄政王轻嗤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收起了刀。
  “你是秦隽。”
  见被识破,秦隽爽快的扯下了面罩,“摄政王好眼力。”
  摄政王眼神中有些玩味,“你可知在西境行刺我,同弑君没有区别?是要千刀万剐的,在你们晟国叫凌迟处死。”
  摄政王高高的扬起下巴凝视着秦隽,摄政王
  身量极高,魁梧高大,压迫感极强。
  他冷声询问秦隽,“是陛下让你来的?”
  秦隽也收起了软剑,“陛下为何要对他的亲皇叔动手呢?摄政王殿下狭隘了。”
  秦隽指了指屋顶,对摄政王挑了挑眉。
  “我听闻摄政王殿下酒量极好,可敢与外臣斗酒?”
  “你锦衣夜行就为了来找我斗酒?云想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药?本王没有龙阳之好,也不喜欢你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秦尚书请回吧,今日之事本王就当从未发生过。”摄政王觉得秦隽大约是被云想折磨疯了,看着他叹息的摇了摇头。
  “非也,外臣本想在武力上胜过摄政王殿下,赢得摄政王殿下一个承诺,现下看来实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注)。”秦隽笑的颇为自嘲。
  “你在刀剑上都胜不过我,你可知我酒量极好整个西境无人能敌?快滚。”
  话罢摄政王就打算往屋里走,秦隽拦在了摄政王的身前,揖道,“外臣知,可外臣愿试一次。”
  摄政王睨了秦隽一眼,颇为轻蔑的说道,“赌注是什么?”
  秦隽目光灼灼,直视着摄政王。
  “外臣的命和西境的未来。”
  “秦隽,你真的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过有意思,本王答应你。”
  摄政王本对秦隽妥善处理肖敬丰这事有些好感,因着惜才想放他一马,没想到有人上赶着送死,那就成全他,云想也不用天天琢磨什么情蛊了。
  就这样两人在屋顶喝了整整一宿。
  等秦隽再次醒来他和摄政王躺在一张榻上,摄政王也刚醒,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颇为尴尬。
  秦隽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昨夜好像是几个侍卫把他们俩从房顶架下来的,最关键的胜负秦隽竟是一丝都想不起来了,这西境的酒着实有些厉害,秦隽甩了好几下脑袋还是想不起来。
  “昨夜,外臣……”
  摄政王颇为嫌弃的看了秦隽那墨发凌乱唇红齿白的模样,掖着被子往后退到了床边。
  “你赢了,我都没想过你为了赢这么拼命,西风烈这酒会喝死人的。”
  “外臣不能不拼命,有人还在大晟等着外臣。”秦隽垂眸,有些神伤。
  摄政王颇担心秦隽有断袖之癖,连忙爬下床。
  “放你回去我做得到。你等着我现在就写封帖子,你可以回晟国了。”
  秦隽也连忙下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跪地揖道,“摄政王殿下,外臣所愿是望摄政王殿下为陛下向毕家提亲。”
  “秦隽你在这等着我呢?”摄政王眼睛一眯,凝视着秦隽。
  “摄政王不是也想看看陛下有没有胆量来找您吗?若陛下来了,您也会答应的。”
  秦隽也不装了,戳穿了摄政王的想法。
  “你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我同他们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秦隽抬眸,感慨道,“摄政王倘若有一丝争位之心,就不会多番潜入西境请祢通回来了,摄政王殿下志不在此。”
  “你知道的不少啊?”
  摄政王有些烦躁,酒还没醒就被这小子算计了一道,不,从他踏入摄政王府的时候就在算计他。
  若是武艺上能胜得过,便容易些。
  即使武艺上不能得胜,他也必要斗酒取胜。
  这小子,贼得很。
  察觉到他的不悦,秦隽继续跪地陈情道,“外臣听阿狄师父提过一次您来大晟的事,说西境有位很厉害的刀客,侠肝义胆,却囿于皇族身份无法纵情江湖山水间,外臣斗胆猜是摄政王殿下。”
  “难怪你的剑法如此凌厉而飘逸,原来是阿狄的徒弟。”摄政王用手指了指秦隽,“罢了罢了,你赶快穿好衣服出去,不然整个釜昌城传的就是你把我灌醉还爬了我的榻。”
  “外臣告退。”
  秦隽刚穿好衣服想迈出大门,摄政王喊住了他。
  “秦隽,你等会儿,你到底能喝多少坛西风烈。”
  摄政王笃定他一定偷偷喝过,而且估算过他的酒量,真是越想越生气。
  “外臣能饮四十坛。”
  “来人,昨夜我们喝了几坛?”摄政王觉得他们两个绝对不止喝了八十坛。
  片刻后下人来报,“禀王爷,昨夜喝了九十坛。”
  “秦隽,你骗我?”
  “外臣没有欺瞒摄政王,只是外臣愿为我那心上人豁出命去,所以才能侥幸赢过摄政王。”
  摄政王对秦隽的事情略有耳闻,叹了口气示意他离去。
  回到驿馆的秦隽心情大好,一连写了好几幅字,只要云渊大婚,他便能全身而退离开西境,回到兆京与他的箐箐再续前缘。
  谁知,云想带着巫医一口气踹开了秦隽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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