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徐徐图之根本就不在其考虑范围,看来刚愎二个字,还是用得保守谦逊了,双手颤颤接过腰牌,一种久违的热血燃了起来。
  “微臣,愿为圣上肝脑涂地。”
  于是,定在两日后撤离瀛洲,杀天厥一个回马枪。
  -
  航海对战船要求很高,阮舒窈在金乌城借了六万八千将士,却无法短时间弄来六十多艘战船,结合不悉水性与晕船的可能,最终定了两万八千精兵出海,勉强凑齐三十四艘楼船。
  擅长陆地作战的老将则领四万兵马在港口接应。
  -
  撤离瀛洲前一日。
  景启突然出现在甲板上,瑞云舰并非停泊于港口,而是停在边境海域,附近并无船只驶来,景启的出现实在诡异。
  “微臣得结还草,献圣上。”少年一如往昔。
  传闻结还草,可解孟婆汤,医失魂症。
  燕宁是让他留意,却没让他用这个由头,延误军机。
  微凝目光掠过那株叶如丝,茎若碧玉的草药,幽幽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刚从水下出来,显得有些阴冷。
  咸湿海风猎猎作响。
  “你是一个人来的?”燕宁问。
  “还有一个老朋友,微臣猜,圣上不想见他。”
  那双眼复杂难辨。
  那个人是谁,此时又藏身何处,燕宁暂无兴致计较,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景启到底是不是渤泽人。
  “寡人曾答应,接你流放西北平窑的双亲,到帝都颐养天年。”
  可惜,他们遭了暗杀,死在前往帝都的路上。
  “圣上可查到了什么?”
  燕宁尚未告知他双亲的死讯,景启已经知道了?
  似是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景启莫名笑了起来:“哈哈哈,圣上这艘瑞云舰,共计八百人,肆佰侍仆,三百水军,一百暗卫。”
  话里带着几分轻蔑的意味。
  主要军防确实不在这艘舰上。
  风越来越大,燕宁没有下达任何命令,瑞云舰竟然启动了。
  燕宁猜测,是他口中的那个老朋友,控制了舵手。
  凛丽容颜结了冰般冷着,琥珀色的瞳孔中映照出少年颀长身影,他们对峙立于船头,尚未及开口,忽的寒光乍现,一柄利剑刺入燕宁胸膛。
  景启狠狠转动剑柄,骨头碎裂的声音硌人耳膜。
  一切发生得太快。
  “呃~”燕宁满身鲜血流淌,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少年,掌心握住剑刃苦苦挣扎。
  “噢,忘了跟圣
  上介绍,在下乃渤泽领域使,长鱼孑,孑然一身的孑。”
  景启是他夺来的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是渤泽领域使,长鱼孑。
  长鱼孑猛的抽出利剑,鲜血溅了一脸,眸底敛藏的喜意如昙花乍现,阴冷声线掺杂着兴奋:“死在瀛洲,你可高兴?”
  燕宁张口,鲜血喷涌。
  “咚咚咚。”紧接着,暗卫们的尸体砸落在甲板上。
  燕宁无力地眨了眨眼,血液沿着下颚线滴落。
  他倒下前,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影。
  比他印象中要魁梧很多,突兀隆起的肌肉异常虬结,好似刀枪不入,暗卫们一个个死在他玄铁浇筑般的拳头下,那张脸嵌着几处刀疤,自额角延伸至眉梢,活生生像个怪物,释放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长鱼孑嘴角勾起一抹略显狰狞的笑,他很满意燕宁看到老朋友时的惊悚神色。
  他成功试炼出了新的衍神兵,用天厥人试炼出的第一个陆地衍神兵。
  长鱼孑取出随身携带的短刃,挑起燕宁满是血污的下颚,以一种近乎变态的眼神垂视他,“圣上,是否也想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微臣愿意帮您。”
  燕宁记得,杀死陈夙的凶器,也是一柄这样的短刃,刃薄锋锐,能轻易刺穿护胄,直入要害,刃缘特制倒钩,抽离身体时,周遭筋脉尽毁,顷刻毙命。
  这柄短刃,的确是惠子所赠,只是在陈夙死前,就已经属于他了。
  他想把燕宁,也变成刀枪不入的怪物,受他控制,再无人性。
  “轰隆~”
  正这时,紧追其后的瑞云舰撞上了他们,巨大的冲击将燕宁颠覆入海。
  随之无数水手跳入海中救人。
  长鱼孑忍不住发笑,海洋是他的领域,他笃信没人能逃得出,用警告的眼神看了那怪物一眼,随即跃入大海。
  -
  十日后。
  一座孤悬于蔚蓝大海的不知名岛屿,正在为流浪者族群的首领,准备一场盛大婚礼。
  这个神秘又渺小的族群是从尚未进化成衍神的海鱼分支而来,他们习性和陆地人越来越像,却因孤绝闭塞,近亲通婚等原由,逐渐衰败。
  年轻的族群首领为了后代繁衍,需要化生成女子,这个过程痛苦且漫长,为了培养感情,她会全天守在准新郎身边,直到自己成功性转。
  这场通婚,承载着族群的全部希望,是无比神圣的结合,是上天恩赐的礼物。
  族人们怀虔诚之心,祈祷种族得到延续。
  于是,男子们开始精心制作骨笛、海螺号角,女子们满岛屿采集鲜花,布置婚房。
  一切只为成功繁衍后代。
  第90章 魂归留苑此时春光明媚[留苑合一章]……
  燕宁睁开眼,下意识按住被利剑贯穿的胸膛。
  出乎意料,没有任何疼痛或不适感。
  “呵~”他大口呼吸,空气弥漫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是一种混合湿润泥土、嫩叶生长、淡淡花香的味道,是与大海腥咸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出自己为何能安然无恙的答案。
  于是整个人怔住,他发觉自己正坐在布满苔藓的屋顶,脚下是一处偏僻小苑,与他记忆中的那个留苑一模一样。
  此时春光明媚,一只粉色蝴蝶绕他盘旋,然后轻巧落在他手背。
  难道是在做梦?
  他记得自己掉入深海,鲜血被稀释成很淡的粉色,他往下沉去。
  “窈娘~”
  “窈娘?”
  附近传来男人猥琐低呼声,伴着稀碎脚步拉回燕宁心绪。
  燕宁从屋顶跃下,双脚稳稳踏在雨水洗刷过的石板上,小水坑反射出一望无际的蓝天,不知名的野花从石缝攀阳而上,雨珠挂在叶尖,闪烁晶莹光泽,指腹轻触野花,冰凉水滴带着指尖的一丝温度快速融入土壤。
  一定是他已经死了,魂魄回到记忆里初见阮舒窈的那个留苑。
  “砰~”像是木门落地的声音,他快速接受这个现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小美人儿,两三年未见了,瞧你如今光景,还不如当初跟了我呢。”猥琐男人鬼鬼祟祟。
  “你来做什么?”阮舒窈声音清冷。
  猥琐男人满脸淫。笑:“哈哈哈哈,我来,是为了你啊!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了。你看我,多么有趣,就让我好好……。”
  霎时,粗鄙话音戛然而止,猥琐男人瞳孔放大,面色铁青,像是被剥离了灵魂,瘫软倒地。
  阮舒窈若流风回雪的身影,聘聘立在眼前。
  四目相对,瞬时整个世界变得安静,静到只余彼此心跳声。
  燕宁掠过她脖颈深浅红痕,看向屋内。
  布置十分朴素,房梁上还吊着一根粗麻绳。
  她下意识梳理长发,极力遮掩,拘谨得很。
  差点就让燕宁觉得,提刀入奉天殿的人不可能会是她。
  “舒窈。”燕宁灼哑声音沁入温情,心疼地抱住她。
  娇躯在他怀中轻颤,他难以克制地低头亲吻安抚。
  像是受到惊吓,阮舒窈畏惧地往后缩去。
  他摊开双手,表示不会强迫她。
  她不自然地别过脸,怵然有些卑怯地递去盈盈眸光,酥哑嗓音道:“如今我已改嫁,你还回来做什么?”
  “……”
  仿是被击了一记重拳,燕宁心如刀绞,悬着的手,万分克制地收了回去。
  这个场景不是第一次出现,为什么同样的场景,再次见到她,心会这样痛,他已贵为北国皇帝,却没想到,她一哭,自己所有的骄傲都化作了一滩烂泥。
  两人眼波相触,燕宁温煦哄道:“是我来迟了,原谅我好吗?”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她攥紧衣袖,哽咽地张了张口,一肚子难堪,竟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阮阮,难道就不想我?”
  燕宁晓得,她习惯沈毅之唤她阮阮。
  先前这两个字总能勾起他的醋意,但他好想她,想让她放下戒备,想亲近她,保护她,哪怕是被她当作沈毅之。
  轻颤睫毛泄露了她内心慌乱,她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承认:“哥哥怎么才回来?”
  “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燕宁向她行近了些。
  她看着他,那双曾让她无数次心动的眼睛此刻变得深邃晦暗,好似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一点点融化她心中冰霜,任由他的气息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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