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指为牢 第25节
“看设备应该是狗仔,跟普通人那种见到帅哥随手来一张不一样,还是别让他们随便乱传的好。”沈政宁笑着瞥了他一眼,“‘素颜吊打全明星’,你也算是一战成名、横空出世了,大设计师。”
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庄明玘在塔维涅晚宴的各种生图和合照流出后,立刻跟屁股点火一样热度狂飙,相关词条一度冲上热搜第五(黑粉:买的,一定是买的),其中最经典的“低头看手机微笑神颜”由于氛围感加持,在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网友一声令下,“三分钟我要他的全部信息”,庄明玘的身份和过往经历以及作品立刻被扒了个底儿掉,还在沪市时就有人辗转托了好几层关系来问他要不要签mcn。
当事人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些“红豆生南国哥哥是男模”“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正的大美人”“daddy请用你的红底皮鞋踩我”“这辈子一定要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不要给永生找借口”等露骨言论,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连衬衫扣子都小心地扣到了最上头一颗。
沈政宁看到了这些话会怎么想?会因为他被别人评头论足、隔空惦记而不高兴吗?
庄明玘眼珠一转,趁着红灯间隙抱着silver凑近前座,祭出两颗水汪汪的流心太阳蛋:“我快要被明星粉丝骂出银河系了,他们超级凶的,说不定正打算集资做掉我,真的好危险,必须找个人24小时贴身保护我——司机师傅,我看你刚才表现得就很可靠,你可以来我家保护我吗?”
沈政宁:“……”
第37章 礼物
谁还记得庄明玘第一次上他的车,恨不得离他八丈远、缩进后备箱里,连吃个小面包都跟试毒一样战战兢兢,谁又能想到这家伙熟了以后就原形毕露,现在不但会主动往前凑,甚至都开始给他反向倒绿茶了。
他那一眨一眨的无辜眼神做作却实在美丽,简直是“玉碗盛来琥珀光”的具象化,沈政宁多看一眼都怕被交警抓醉驾,于是摸出一瓶矿泉水回手怼在他脑门上,不着痕迹地把他推了回去,专注地目视前方:“我不是已经上岗了吗?”
庄明玘生怕自己笑得太明显,赶紧把脸藏进了silver茂密丰厚的长毛里。
鸡汤是沈政宁出门前炖上的,回家时满屋飘香。silver的口水淌成了小溪,眼巴巴地蹲在饭盆前,等着庄明玘给它拆鸡骨架上的肉,大人们的晚饭则是鸡汤面,山药虾仁鸡蛋卷和糖醋小排。庄明玘唯一背叛种族天性的特点是他喜欢热气腾腾的食物,虽然他自己常年生活在美食荒漠、经常拿白人饭随便对付,但大概是心理原因,总觉得冒热气的食物才有香气。清澈透亮的鸡汤烫得他微微眯起眼,心和胃却都在此刻被好好地安抚住了。
饭后趁着沈政宁去收silver的餐具,庄明玘悄悄溜上楼,片刻后神出鬼没地从沈政宁背后闪现,超不经意地将一只巴掌见方的深蓝皮质首饰盒放在桌上:“喏,给你,伴手礼。”
沈政宁目光一凝。
那个盒子对于戒指来说有点过大了,而且庄明玘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冒失——
“谢谢……是什么?”
出于对他双商的朴素信任,沈政宁以拆弹般的谨慎和决心缓缓打开盒盖,看了一眼,关上盒盖,同时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果然还是高估他了!
清透浓绿、宛如深林冷泉的明净宝石,镶嵌在一枚白金猎豹造型的胸针上——沈政宁再外行也认得出那是颗祖母绿。主石有拇指肚那么大、火彩和净度惊人,被灯光一晃简直亮得人心悸。他不太清楚这种品相的宝石的具体价值,但估计自己现在手里起码捧着一辆迈巴赫……不,说不定都不止。
庄明玘单手支颐,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要买什么特产,就当是新年礼物。”
提起猎豹造型,会让人想到那件珠宝史上的传奇胸针:钻石和蓝宝石铺镶构成皮毛花纹,银色猎豹孤傲地雄踞在一颗150多克拉的正圆形克什米尔蓝宝石上。沈政宁手中这枚胸针的豹子神态要更悠闲一些,以半伏的姿态趴在方切祖母绿上,用塔维涅独特的细腻金工和黑色珐琅来刻画纹理,眼睛则嵌以冰川般浅色蓝宝石,给它平添几分了冷峻意味。
“等一下,”沈政宁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疑惑地问,“我记得猎豹是圆耳朵吧,你的豹子为什么是尖耳朵?”
庄明玘:“……”
还是庄明玘(气急败坏版):“不是你喜欢尖耳朵吗?!”
他那表情仿佛只要沈政宁敢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要去跳黄浦江,吓得沈政宁赶紧滑跪“不好意思恕我眼拙刚才不小心没看清原来不是豹子是猫啊哈哈哈”。
事已至此,谁在夹带私货已经一目了然,沈政宁心情复杂地低头看一眼祖母绿胸针,再抬头看一眼庄明玘那副“我打猎回来啦”的微妙神情,绝望地心想还不如送钻戒呢,起码他不用再额外找拒绝理由了:“少爷,我炒糖色都不敢放这么大块的冰糖,这玩意儿也是能随便拿来送人的吗?!”
“不随便啊,裸石是我几年前收藏的,一直没想好做什么,最近才有了灵感。”庄明玘重点全错,觑着他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有内部员工折扣,镶嵌第二件半价,很划算的。”
沈政宁被他的理直气壮震慑住了:“……那你们公司还挺大方的。”
庄明玘不太满意地盯着他,可能是因为他没有表现得欣喜若狂并且夸他“真厉害”。沈政宁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纵容他的错误认知否则下次不知道会叼什么回来,一边十分诚恳地夸赞他:“我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但看到这个就理解了他们为什么说你是天才设计师……真的很漂亮,谢谢你的礼物,其实你带俩鲜肉月饼我就很开心了,这个实在太贵重……”
“它没有‘那么’贵重,政宁。”庄明玘忽然抬眸,轻声阻止了他的推拒,“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我没有在炫富,把祖母绿当啤酒瓶子底随便送人,不是那个意思。”
回到家里后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此刻闲适的神态跟胸针上的猫居然有点神似,他就用这种散漫松弛的语气说着很郑重的话:“越稀有的东西越贵重,名贵宝石虽然罕见,干我们这行的话还是能经常看到,但我用了快三十年才遇见你,从稀有程度来说,这里最贵重的是你才对。”
“这颗祖母绿白放在那里好几年,会把它拿出来镶嵌,只是因为它姑且还算合适、配得起你而已。”
沈政宁哑口无言。
庄明玘第一次在嘴炮上取得胜利,满意地欣赏着他难得一见的、被直球打得泛红的耳尖,口吻依然还是试探的:“所以可以收下吗?看在它是为了讨你喜欢的份上。如果你实在觉得它很贵重,也可以留着当传家宝嘛。”
沈政宁活了小三十年也没见过这么昂贵的真情流露,虽然理智告诉他庄明玘刚才那番话毫无逻辑、纯粹是花言巧语,心脏却在一边蹦迪一边大喊“你完了”,难怪先贤说情感和冷静思考是有矛盾的*,他在野火般烈烈燃烧的心绪里问出了此生最不过脑子的一句话——
“传给谁?”
庄明玘:“……”
他无辜且无助地缓缓睁大双眼,与沈政宁无言地对望。
在这无比漫长的三秒里,沈政宁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下颌肌肉逐渐紧绷出明显的线条,那是庄明玘用尽毕生自制力、正在死死地忍着几欲喷薄而出的笑声。
沈政宁:“……”
他捂着额头转身落荒而逃的下一秒,背后传来了庄明玘失控的大笑。
三分钟后,某位破防人士的警告响彻二楼:“别笑了!给我过来开保险柜!”
“被人盯梢?”
沈政宁站在公司茶水间窗前,手里端着红茶,对手机那头的人问:“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跟踪叶桐生吗?”
“这是高启辉的说法,我们暂时无法查证,毕竟距离案发已经三个多月了。”袁航很没形象地瘫在办公椅上,语气有点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查到这一步,结果错失了最佳时机,现在又给我们一脚踹回起点了。”
玻璃窗的倒影上,沈政宁的眉心浮现出浅浅竖纹:“就算其他监控过期,但你们不是有公园和道路监控吗,这还查不出来?”
袁航唉声叹气:“我们快把那几段监控翻烂了,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跟踪者。”
“你说的那位奇怪的证人呢?她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问了,我寻思女人说不定对这种事更警觉,所以专门问过她,她说没感觉到异常。”袁航忍不住吐槽,“这案子真是绝了,每次我以为有点什么的时候线索就断了,比我昨晚上煮的面条还稀碎。我老婆说不行周末带我去兴平寺拜拜吧……说起来你们家那位最近好像挺红啊,我随便刷个微博都能看见他。”
袁航这种“提到自己老婆顺势联想到庄明玘”的思维定式已经没救了,沈政宁都懒得再去纠正他:“什么微博,他又被偷拍了?”
“本地微博,他是不是遛狗呢?有人拍到了他和萨摩耶的照片……是萨摩耶吧?真可爱,下次带出来给我玩玩行不?”
“是萨摩耶。”沈政宁问,“警察同志,你就光看着啊?倒是保护一下当事人的隐私。”
袁航说:“大哥,我们是刑警,隐私权是民事案件,要不然我给你打个车你直接去起诉微博吧。”
沈政宁一时失笑,他瞥了眼时间,随意问道:“还有正事吗,没事我下班接人去了。”
“去吧去吧,快去解救你们家豌豆公主吧。”袁航在那边挥起了无形的手绢,“改天等你有空帮我看一遍监控呗,我这几天再努力往前找找线索。”
“知道了。”沈政宁转身走向办公室,一边露出心平气和的微笑,“我会如实转达给他的,你这辈子都别想摸到一根狗毛了。”
袁航:“……你就是这么对你兄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是爱情是一种情感的事情,和我认为是最重要的冷静思考是有矛盾的。”柯南道尔《四签名》
第38章 遇袭
一月是盛安市最冷的时节,昨晚后半夜开始下雪,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停,下午庄明玘就带着silver去新柳公园玩雪。他俩现在正是天下第一好的时候,难为庄明玘这个身娇肉贵的豌豆公主陪着雪橇犬在冰天雪地里嬉戏了俩小时。沈政宁接过牵引绳时恍惚间看见他的灵魂从天灵盖上飘了出来,不由得好笑道:“你虽然隔三差五头疼脑热,但身体素质居然还不错,可见都是耶教练平时教导有方。”
庄明玘走在他身边,仗着冬天衣服厚,他几乎可以与沈政宁肩挨着肩,伸手掸去了衣袖上沾染的雪花:“羡慕吗?明天轮到你上私教课了。”
沈政宁望着尾巴翘得高高的、底盘沾满雪泥的巨大棉花团,有点头痛地“嘶”了一声,悄声道:“要不然明天把袁航骗过来当苦力吧,他说他喜欢萨摩耶。”
此言一出,庄明玘瞬间撑开了有气无力半耷拉着的眼皮,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还打上silver的主意了?不行,我们家silver以后可是要上剑桥的,爸爸不同意它交这种傻子朋友!”
沈政宁瞳孔震动三秒,发出了意味深长的感叹:“……怪不得你能跟silver玩到一起去呢。”
庄明玘:?
从前后文来看这话似乎没什么问题,但从沈政宁嘴里说出来就很不怀好意。庄明玘怀疑地看了他两眼,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所以袁航是不是又推理不下去,来找你抱大腿哭诉了?”
其实听完袁航转述案情,沈政宁大概理解了为什么他会有被一脚踹回起点的感觉:从目前发展来看,叶桐生与高启辉信息泄露案件的关联已经全部理清摊开、水落石出;而在叶桐生受伤后“接力”的凶手未必与高启辉案有直接关联,很可能只是趁人之危、碰巧搭上了顺风车,他与叶桐生的恩怨应该当做一个独立的案件来看待,想找到关于他的线索,就得从叶桐生过往的人际关系开始重新排查。
从公司走过来这一路,在他脑海里转圈的并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凶手,而是袁航提到的那位“奇怪的证人”,她的反应似乎不合情理,却又隐约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直到此刻,和庄明玘牵着silver走在公园白雪覆盖的步行绿道上,这个熟悉的配置忽然把他的记忆拉回了三个月前的晴朗秋日,在猝不及防的狭路相逢之时,也有人做出了同样下意识的反应——
袁航为了保护证人隐私,跟他交流时很小心地避免说到太多证人信息,但提及了她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儿。他们遛狗那天在新柳公园遇到的年轻妈妈,和叶桐生案的关键证人是同一个人吗?
不会真的有那么巧吧……
“有个问题我好像一直忘了问,明玘,”在逐渐黯淡下去的暮色里,沈政宁的声音被风吹得冰凉而缥缈,“你是怎么知道叶桐生去世的消息的?”
庄明玘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蹦到这上面来,怔了几秒,才含糊地说:“……国内的朋友听说后转告给我的,怎么了吗?”
过去的事是他创伤的根源,沈政宁很清楚这一点,因此轻易不会随便打听,他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和叶桐生常年保持联系吗?”
“没有,其实是今年才联系上的。”庄明玘说,“是他先找到了我的邮箱,因为我不怎么用国内的社交软件,他给我写了邮件,问我方不方便见一面,他可以来找我。”
沈政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单手掩着下半张脸,默然不语,一时陷入了头脑风暴。
带孩子的单身女性在什么情况下会答应陌生男人撑伞同行的邀请?同理,庄明玘为什么仅凭一封邮件,就相信了那位多年未曾见面的故人,答应与他在异国他乡见面?
正因为对陌生人有警惕心是人之常情,而这种性格特点在那两人身上又格外突出,所以他们对叶桐生的态度才显得格外矛盾:多年未见从不主动联系,走在路上要装作不认识,却又笃定地相信着他,仿佛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倘若“熟悉的陌生人”是他们几个之间无言的共识,那么这套与常情常识相悖的做法背后的原因,还有曾经给庄明玘带来深重创伤的旧事……会不会跟叶桐生的死亡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出什么事了,”庄明玘小心地分辨着他的神情:“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唔,可能……”
话还没说完,沈政宁忽然莫名其妙地向左前方迈了一步,庄明玘下意识地顿住脚,两人顷刻间交换了位置。就在换位完成的同一秒,正对面走过来的灰衣路人突然毫无预兆地暴起,眨眼间闪现至眼前,像没刹住车似地当头撞上了沈政宁。
“唔!”
冬雪初霁,黄昏时分,暮色晦暗,朔风刺骨,口罩帽子是这种天气的标配,在这样的时节和视野条件下,没人会特地注意公园里往来匆匆的行人;而在法治社会下、治安良好的城市里,普通人也很难预料到迎面走来的路人,会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刀。
就连沈政宁刚才那堪称预判的换位,也只是因为他无意间一瞥,根据对方行走的方向和速度,估算他如果继续往前走有可能会撞到庄明玘。
刀刃刺穿身体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堪比提示音的“噌!”一声,也没有鲜血像自来水一样汩汩涌出浸透衣服——他穿的是厚实的黑色毛呢大衣,甚至几秒之内连疼痛都没有,他的大脑除了忙着惊愕、屏蔽痛觉,还剩下一点容量供理智运行,在有限时间里跑完了巨量运算,促使他在短促停顿之后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
砰!
那动作几乎快出了残影,就连凶手也没有防备。沈政宁一拳挥在对方太阳穴上,甩手将他打得一个踉跄、往路边栽倒。这一下纯靠手臂力量,杀伤力不够但位置精准,指关节击打皮肉发出闷响,逼得对方在遭受重击后不得不优先选择维持身体平衡,被迫松开了刀柄。
他赌上最后一丝血条的行动无疑是性价比最高的一步——凶器脱手,凶手短暂地失去行凶能力,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刀身继续堵住伤口以免失血,同时也保护了自己和同伴不会遭受同一凶器的再次攻击。
而这一切思量、从采取行动到目标达成,所用的时间其实只用“突然”两个字就能概括。
别说路人,连庄明玘都是那一拳之后才堪堪反应过来,一把扶住站不稳的沈政宁,被他完全脱力的身体带得半跪在地,开口就呛了一口冷风,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政宁!伤哪儿了?!”
他感觉到了冷意——不是冰天雪地寒风砭骨的滋味,而是血液流失血压降低的感觉。庄明玘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但沈政宁第一次没有立刻回以安慰。
他眼神的落点依旧在几步外扶着脑袋的灰衣人身上,按理说这么昏暗的光线,再加上他视线模糊,能看清对方长什么样都难,但沈政宁不偏不倚地正对上了那双隐藏在帽檐下、闪烁着阴毒恨意的眼睛,陡然意识到对方还没有善罢甘休。
——他的目标是庄明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