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邵庭阳发现闫漪梅是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甚至连她自己想要什么都说不出来,索性更直白点。
“您和爸年纪大了,做子女的照顾父母是应当的。我和大哥来往得也不多,但要真算起账来,我们这几年付出的也不比他少。”
“当然,家里人互相扶持是应该的,有来有往么。既然妈提到了这件事,那我也想说句话,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家里既然有两个孩子,那就没有叫人既出钱又出力的道理。就像我在外工作,我出钱,我姐多照应父母。现在要换成一方出钱又出力,那财产也不该是现在这个分法了。妈,你觉得呢?”
闫漪梅没回答。
她当然回答不上来,大儿子工作一般、家庭收入一般,而小儿子却功成名就,做父母的自然会为弱势的那个儿子多打算一些。所以即便是知道这样不公平、有偏心之嫌,也不得不这样做。
毕竟一个已经有了很多,另一个却没有。
邵庭阳等了一会儿,才道:“要还是按以前的分法,那就还是我们出钱。爸妈要是想我们了,我们就多回去几趟,反正时常有首都方面的工作,也是顺路的事。这样行吗,妈?”
“……”
邵庭阳看似在征求她的意见,然而并没有给她选择。
闫漪梅默然,全然不复刚才和儿子理论时的精神。
邵庭阳轻轻捏了捏顾晏津的手腕,确定他暂时没什么问题,才开口。
“妈,您刚才说大家都是这样过的,但真不是。”他说,“我妈也是新闻爆出来后才知道我们离婚的消息,马上打了电话询问什么情况,之后又千里迢迢飞到a市来骂了我一通。但骂我不是因为我们离婚,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晏津,明明在同一档节目上,却让他生病难受到直播前请假节目差点开天窗时才发现。她和我爸在这儿住了几天,买菜做饭,晏津爱吃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多问多管。被我妈这样惯着养着,才稍微好了一点点。”
“你说担心他一个人好不好,可是我们进门的时候,他的病怎么样,最近休息得好不好,怎么看上去瘦了,这些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呢?”
见面时,邵庭阳跟在顾晏津身后走进来,闫漪梅看见他第一句话是问“他怎么来了”,之后顾晏津通知两个人已经结婚的事,一路吵到现在。
可她说的关心的事自始至终从来没提起。
闫漪梅这才反应过来,神情微微纠紧,看向小儿子,顾晏津自始至终偏着头靠在他身侧,神色淡漠。
在看到他的态度后,不自觉抿住了嘴唇。
说不失望是假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甚至连一句病好了没有的关心都说不出口。
邵庭阳皱眉,不再抱有希望。
“他二十一岁就一个人出来打拼,到现在十一年了,没叫过一声苦一声累,之前那么难的路都已经走了过来,更何况以后还有我。再不济,也有我爸妈和我姐帮衬,您还是少操些心吧。”
摞下这段话,邵庭阳也不和她多费口舌,揽住顾晏津的肩膀就走了出去。
门咔哒一声关上,闫漪梅独自坐在椅子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不解、茫然和落寞。
第57章
邵庭阳陪他回到车上, 封闭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厢气味并不好闻,陡然坐进来头晕脑胀。邵庭阳打开换气,让新鲜的空气透进来一些。
他没有开车灯,目光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下意识地倾向身边的人。
黑暗让五官更加立体, 羸弱的光线落在他左半边脸上, 映照出高挺的鼻梁、和冷淡的容颜。
他就这样坐了半晌, 然后打开水杯, 喝了一口。
邵庭阳…倾身帮他系好了险些遗忘的安全带。系好后他摸了摸顾晏津的手, 有一点凉。
手掌收回时, 顾晏津握住他的。
邵庭阳把另外一只也盖上了他的手背。
或许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不发表所谓的意见和安慰, 才是仁慈。
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晏津轻微地动了动。
“我给小张打个电话, 给她买返程的票。”
手还没抬起,邵庭阳主动道:“我来吧。”
这个时候没必要争谁来做,顾晏津也不是很想处理这个烂摊子, 便点点头,把手机交给他。
他app里存了所有家人的身份证和护照信息, 就是为了出行时统一订票方便,只不过, 除了给邵庭阳买票,其他用的场合寥寥无几。
保温杯里还剩下大半瓶温水,是出发前灌的。
寒潮席卷来临, 这几天a市的温度一路下滑,他们领证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顾晏津嫌白开水没味,邵庭阳就往里面放了冰糖、红枣、柠檬片和枸杞,味道还行。本来还要加姜片一块儿煮, 但他嫌弃喝姜泡水,就换了柠檬。
喝了两口,又放下了。
邵庭阳订好票,给小张发了消息,小张也是个机灵的,没多问,只回了收到。
有她在,很多琐碎的事情处理起来很放心。
“订好了,明天走。”他把手机放回顾晏津身边,“今晚让小张带她出去吃点好吃的,再顺路逛逛,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好就让她这么回去。”
顾晏津嗯了一声。
“我妈,”他说,“好像瘦了一点。”
邵庭阳搜寻了一下脑海里的回忆,不过他上次见闫漪梅还是在顾家,闹得不是很愉快,也就没搭腔。
他转过头来,晶润的眼眸望向邵庭阳。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冷酷、说的话太伤人?”
邵庭阳的回答当然是否定。
“我没有处在你这个位置和你的家人相处过,也就没什么发言权,你不需要在意我会怎么想,我只知道你没有这样对待过我爸妈,说明你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冷酷的人,只是环境造就的自我保护而已。”
他顿了顿,又低声笑了笑。
顾晏津抬眉看向他,像是在问怎么了。
邵庭阳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到今天我才发现,你以前和我说的那些其实都不算是狠话。”
顾晏津这张嘴,他以前真是爱的时候爱得不行、恨的时候恨不得拿个封条贴起来,一个字都不想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邵庭阳想,要是他听到自己儿子这样顶撞自己,估计能气得当场脑溢血。但转念一想,他如果有孩子,绝对不会让对方受到这样的委屈,明知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还要厚着脸皮向被薄待的那一方索要亲情。
他也是二胎家庭,小时候爸妈买棒棒糖都得买两个口味一样的,就怕姐弟两个打起来。老家亲戚重男轻女的多,拜年时更是重灾区,林淑云从小就教他要保护老姐,不能让她受那些外人的鸟气。工作以后邵庭阳也是只要挣了钱就给爸妈和老姐买东西买车,邵庭兰薪水虽然不多,但也会买电影票请同事看他的电影,每回回家都准备他们爱吃的零食。
故而邵庭阳实在不理解岳丈岳母的逻辑。
拿得少,付出得却多得多,这不公平。
“你还说我,你说的狠话难道少了?”顾晏津眼睛一斜,翻起旧账,“说我没心没肺、没事找事……哦对,还有那个‘性格不合’,后面装不下去了,骂了我一堆毛病,这些我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祖宗。”邵庭阳头皮发麻,握住他数条例的手指告饶,“是我不对,是我的错。看在结婚证的份上,咱们把这一页翻过去好不好?”
顾晏津却不搭理他,扁着嘴阴阳怪气:“‘你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我说过的话转头就忘’……”
“……”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抱在了一起。
顾晏津靠在他的胸口,近得能听到心跳声。
他头发很软,虽不那么浓黑,但细腻柔软,光泽漂亮,从指尖穿过时像一匹丝滑的绸缎。
刚结婚那段时间,邵庭阳很沉迷给他洗头吹头,顾晏津被他洗得烦了,问他非要这么做的原因,他脑子一、说觉得他的头发很像逆发结罗,很好看。顾晏津当然不记得这么个炮灰角色,便问他这是谁,邵庭阳答,是那个喜欢犬夜叉的白发、想割下他头皮的长发女妖怪,刚说完就被揍了一顿。
“当时我说那些,也只是想气气你罢了。”邵庭阳抚摸着他的头发,忽然道,“谁叫你时而热情、又时而冷淡,好像无聊了拿我欲擒故纵玩玩看。”
“……”
什么玩意??
“我时而热情时而冷淡?”顾晏津无语了,“你都主动提了那么多次离婚,搞得我好像把你害得多惨,迫不及待要逃出这个牢笼,我哪儿敢对你热情?那不是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吗?”
对啊。他之前就是想让顾晏津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最好像他倒追顾晏津那时候一样,鼓足勇气、锲而不舍,最后再大发慈悲地点点头。
像施舍或无可奈何一样,被死缠烂打追到手。
不过现在看,那时候确实是被生活的各种压力环绕、逼得想法都有点不太正常了。这事还是赶紧翻篇比较好,追究起来只能平添吵架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