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再加上自己露出来不悦表情之后对方的不知分寸,和对着叶质安的轻蔑态度,他甚至在犹豫,以后再瞧见人时是不是该直接绕着走了。
  “兄长放心就是。”
  人已经走了,范愚一时忘了换称呼,却在叶质安脸上看见了满意的神色。
  少年还是不太放心,顺着叮嘱道:“今后当着他,不妨还是唤兄长。”
  没阻拦再次见面或是学问探讨,未尽的意思却是这样一来,起码能让人有些顾虑。
  第78章
  被赵近峰这么一搅和, 叶质安彻底放弃了当天出门的打算。
  剩下的大半日时间,两人一道窝在屋里读书消磨,看上去还算自在。
  实际上却是都在望着书页发呆, 过上半个时辰,也不见得会翻哪怕一页。
  都是整日与书为伍的人,还真没谁想到过成家这二字上边。
  范愚是因为年纪还能算小,加上家中也无长辈,自然不会有人提起来。
  至于离及冠只剩下三年时间的叶质安, 倘若留在京城不曾出来, 按理其实该有定下的亲事了, 奈何他随着至今都还不曾成婚的宋临在外边晃荡了这么些年, 家中长辈还真就暂且管不着他。
  但随着他年岁渐长, 每月一封的家书当中,偶尔也还是会提到几句, 只不过都遭了无视而已。
  比起同个完全陌生的姑娘成婚, 倒不如模仿师傅,与医书相伴来得美妙些。
  叶质安从第一次在家书中读出来娘亲的意思之后, 就生出来了这个想法。
  对自己的婚事并不在意, 但在听范愚唤了兄长, 又被赵近峰的问题给震惊到之后, 他倒是真的操起来了兄长的心。
  “等明年乡试,阿愚也不过十五岁, 这会儿考虑婚事,似乎还早了些。”
  其实是自言自语,但当科举同婚事联系到一起,就勾起来了范愚的回忆。
  头一次考科举时候碰上的那位老先生,可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榜下捉婿虽常为美谈,九岁便成为被捉的对象也未免太早了点。
  想到这里,范愚原本呆滞的表情转得有些扭曲,被以兄长姿态密切注视着他的叶质安看个正着,于是好奇了起来。
  等到听见范愚早早就已经经历过了一回榜下捉婿,少年郎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本提起婚事只是想转移一下还没回神的人的注意力,倒没想到还能听见这样一段故事。
  看着新出炉的弟弟的表情,叶质安作出来戏谑的模样,调侃道:“这么说来,兄长倒是不必担心阿愚的婚事了,过后还有乡试有会试,可大有被捉着的机会。”
  成功让范愚想象出来了到时候放榜的场景,脸色随着话变了变,然后大力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脑中的画面给甩出去。
  如叶质安方才所说,不论是考虑到年龄,还是才走了一半的科举路,于范愚而言,这会儿都还没什么考虑终身大事的必要。
  相比起这,他更该做的是为就在次年的乡试努力才对。
  注意力都已经从南风与成家的事儿上转移回来,两人捧在手中的书册也终于开始被翻动。
  抛却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一道窝在屋中读书,还是件值得享受的事儿。
  唯一的遗憾,就是当范愚习惯性伸出手时,桌面上并没有状元楼备好的精致糕点在等候。
  于是只能有些失望地将手转向茶水。
  还没端起来,范愚就被边上捧着医书若有所思的叶质安打断了动作。
  刚触碰到茶盏的手被他按在桌面上,紧接着微凉的指尖就拨开袖口,停留在了腕间的肌肤上。
  明明是把脉的动作,叶质安的视线并没有顺着投到范愚身上,还空着的一只手正在有些艰难地给手中医书翻页,一边还蹙了蹙眉。
  正在被人诊脉,范愚索性就放弃了单手翻书,打算等自己被放开之后再继续。
  趁着空当,还揉了揉太阳穴来舒缓精神。
  然而等到过了原本习惯的诊脉时间,腕间的手指依然没有移开。范愚看了眼身侧还皱着眉头的人,开始犹豫起来要不要打断他的动作。
  思索的同时,又为自己不通医术感到了点遗憾。
  虽然照着往常经验来看,这回的长时间诊脉多半是因为叶质安沉迷医书,忘了手上的动作,可看表情,他又不确定是不是这人想到了点什么,不该被打扰。
  于是又等了片刻,直到叶质安再一次单手握着医书,不太容易地靠手指给它翻了页,范愚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白犹豫了。
  “兄长——可有诊出来点什么?”
  为了把人的注意力从医书中拉回来,范愚特意拉长了自己的声音,手上倒是还体贴地保持着原来的位置没有挪动,就怕真的打扰到他的什么新发现。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万一这真的是在诊脉呢?
  “阿愚,何事?”
  话问出口的同时,叶质安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这会儿单手拿着医书的姿势似乎有些不对,紧接着,察觉到了指尖的温热。
  这下不必范愚解释,他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赶忙中断了诊脉的动作。
  放开人之后,倒是记得将自己方才拨开的袖口给拉好,而后掩饰性地,将伸出的手转向了指尖不远处的茶盏。
  也不在乎茶水已凉,端了一盏便往口中送。
  等饮尽之后又轻咳了一声,才解释道:“方才正读到脉象,阿愚的手又恰好在眼前晃,下意识便……”
  解释的声音在渐弱,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听上去有些痴,俊秀的少年耳根难得泛起来点红晕,剩下的半句话是彻底咽了下去,再没继续。
  “先前还在悬济堂的时候,也常随手抓过师傅的手诊脉,没成想似乎成了个习惯。”
  叶质安停顿之后补充的话,倒是范愚这个回回旬假都上悬济堂的常客,都没发现的事儿。
  于是闻言挑了挑眉,听起来往后被习惯性诊脉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得亏会让叶质安折腾新口味汤药的坏毛病,早就已经改了个彻底,否则岂不是又该成了奇怪味道的头一个尝试者。
  脑中回忆着阔别许久的味道,范愚看了眼除去茶水之外就显得空荡荡的桌面,不由对蜜饯与糕点生出来怀念之意。
  正好到了该用午饭的时间,索性就取下了叶质安手中的医书,改为自己握上他的手腕,把人拽起了身。
  若不是才刚寻了住处,厨房里边什么都不曾准备,他还真不想走出去院门。
  赵近峰离开也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范愚难免会有种出了门,就会冒出来个陌生人挂到自己肩上,而后把脸也贴近,再问一句“阿愚可好南风”的感觉。
  想到这里,不由就打了个寒颤。
  手腕还被握着,叶质安颇为顺从地跟着往院门走,范愚身体的抖动自然有被他察觉到。
  他是知道范愚喜欢同不熟悉的人保持距离的,思索过后,索性就挣开腕上的手,转而揽住了身侧人的肩膀。
  有之前在车里揽着人睡觉的经验在,动作熟门熟路,没半点不自然。
  范愚倒是下意识想把忽然落在肩上的手给抖下去,还是在意识到是叶质安之后,才没挣扎。
  不得不说,覆上来的温热的手,很好地驱逐掉了方才忽然冒出来的感觉。
  等到走出院门,范愚就瞧见了个正在兜售糖葫芦的小贩。
  刚才还给他以安慰的手立时被抛在了脑后,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朝着小贩走过去的人面上都带起来灿烂的笑意。
  正怀念着蜜饯和糕点,迎面就遇上糖葫芦,实在是件教人雀跃的事儿。
  至于原本用午饭的打算,自然也被忘得干净,甜食可比不一定能合胃口的菜肴来得诱人。
  但他忘了自己为拜访祁连先生而选的衣裳,一身秀才打扮,口中却没顾及形象地叼着糖葫芦,可谓是巷子里头一道算得上亮眼的风景线了。
  考中秀才的人多数都已及冠,哪会像个稚童一般,在路上开开心心地咬糖葫芦吃,连脚步都格外轻快。
  叶质安只落后一步跟在范愚身后,自然将路经的人含着诧异的视线看得清楚。
  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到底年纪还小,哪怕身量拔高之后穿戴这身不会再显得奇怪,偶尔的天真动作还是会和他秀才的身份生出来点违和感。
  不过甜食的出现,看起来成功驱散了赵近峰带给他的那点困扰。
  于是等范愚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识路,再乖乖退回到叶质安身侧之后,就看见了纵容的笑。
  两人都没发觉,叶质安这会儿看上去,像极了是位操心的兄长,又对自家淘气的小孩束手无策,只好跟在边上寸步不离。
  而寸步不离又纵容的结果,便是在寻到酒楼用饭之前,范愚还先找了家蜜饯铺子。
  手中拿着吃尽了糖葫芦之后的竹签,泡在蜜饯铺子里边,挑挑拣拣,甚至还有点尝一尝再决定买些什么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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