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118节

  楚陵却低头将脸埋进他的颈间,“可怜巴巴”道:“于私自然是希望他多受点苦头,谁让他对本王心怀不轨,世子你有所不知,本王刚才在山洞里好心给他喂水治伤,他还动手动脚的占本王便宜……”
  他这番话算是彻底把闻人熹对云复寰的仇恨拉到了极致,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几欲凝成实质的杀气,原本慵懒的姿态也不自觉紧绷起来,目光阴鸷,仿佛现在就恨不得提剑冲进营帐把云复寰砍个碎尸万段!
  闻人熹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他敢对你动手动脚?!”
  楚陵“委屈”点头:“他不仅摸本王的手,还想亲本王的脸,可本王心中只有世子一个,哪里能容得下其他人……”
  闻人熹忍了又忍才把肚子里的那股火气压下去,云复寰这个混账王八蛋,平常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道貌岸然,是个下流阴险的小人,幸亏自己今天没一箭把人射杀了,否则死那么痛快岂不是便宜了他!
  闻人熹怒极反笑,只是怎么看怎么毛骨悚然,他垂眸盯着楚陵,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终于带了几分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等将来有了机会,我把他的十指都剁下来送到王爷面前好不好?”
  楚陵却把闻人熹抱进怀里摇了摇头,十分“善解人意”的道:“阿熹,本王不要你做那么危险的事,本王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然后一起相伴到老就够了。”
  闻人熹闻言微不可察一顿,心中翻腾的杀意诡异般就那么灭了下去,只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打算收拾云复寰了,最多以后悄悄把对方的手砍下来,不让楚陵知道就是了。
  这个人一向心软,见不得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闻人熹唇边弧度冰冷,语意不明道:“云复寰可是当朝宰相,我怎么会砍他的手呢,刚才只不过是和王爷说笑罢了。”
  接下来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虽然二人已经过了新婚的时日,但热度却不见减退,反而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有时候哪怕不说话,只是互相对视得久了些都会莫名其妙吻到一起,似乎只有世上最亲密的姿态才能抚平他们躁动不已的两颗心。
  楚陵扣住闻人熹的后脑,轻而易举便撬开了对方的牙关,发出一阵唇舌交缠的暧昧水声,他修长的指尖习惯性向枕侧摸去,想寻那个香膏盒子,却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在郊外。
  气喘吁吁地分开,低声无奈道:“忘记带香膏了。”
  闻人熹望着身上衣襟半敞的男子,墨色的发丝轻散,锁骨若隐若现,怎么看都像是勾人的狐狸精转世,他身下涨得有些发疼,干脆握住楚陵白玉似的指尖递到唇边,伸出舌尖用唾液舔湿,湿濡的触感让后者目光一暗。
  闻人熹淡淡挑眉,果然是个百无禁忌的性子:“这样不就行了?”
  其实用不用的也无所谓,这副身子已经被楚陵撩拨得熟透了,自新婚开始便夜夜缠绵,府中在屋外值夜的仆役都知道王爷与世子如胶似漆,感情极好。
  楚陵唇角微勾,低头亲了他一口:“还是阿熹聪明。”
  营帐的隔音不比府中,闻人熹为了脸面自然不敢出声,虽然得了趣味却也吃尽苦头,等到翌日清早的时候嗓子已经哑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至于试探,至于怀疑,那是什么东西?
  多好的俏夫君,心思单纯,对自己又一心一意的,再怀疑岂不是要遭天谴?
  中郎将张敬搜查了一整夜也没找到刺客踪迹,原本要持续半个月的狩猎也只得提前结束,匆匆起驾回銮,就连之前的彩头——那枚九龙玉扳指也没人敢再提起。
  闻人烁已经满了十八岁,因着这次狩猎在帝君面前初次露脸,领了个禁军都尉的闲职,他顾不上和那群狐朋狗友庆贺,直接骑着马屁颠屁颠撵上凉王府的车架,然后把头探进车帘美滋滋道:
  “王爷,今早陛下下旨封我为禁军都尉了……大哥你也在呀?”
  这话说的,闻人熹不和楚陵在一起能和谁在一起?
  闻人烁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嘴太快,一缩脖子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没想到他大哥只是坐在马车里用眼风冷冷扫了他一眼,然后就低头自顾自翻看手中那本早就翻烂了的《淮南子》。
  咦,稀奇呀?
  闻人烁探出脑袋不怕死的问道:“大哥,你怎么不骂我了?”
  楚陵笑着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闻人熹,温声解释道:“他昨日着了风寒,嗓子不舒服。”
  闻人烁想起昨夜山间寒冷,大哥四处找凉王下落不小心吹病了也是有的,挠了挠头憨厚道:“那我去找太医拿几颗药丸来,风寒不治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习武之人轻易不生病,但凡生病便是大事,闻人烁语罢也没耽搁,立刻策马去前面找伴驾出行的太医了,楚陵见状放下车帘笑了笑:“你弟弟还挺有意思的。”
  闻人熹想说些什么,但一开口嗓子根本没声,只好闭嘴了。
  楚陵拍了拍座椅间垫了好几层的软褥子,然后把闻人熹搂过来躺在自己怀里睡觉,指尖轻轻拂过对方眼下疲惫的淡青色,浅笑安抚道:“睡吧,昨夜累着了,打个盹也好。”
  闻人熹暗自撇嘴,心想何止是昨夜累着了,他压根也没休息过几天,不过楚陵的怀抱实在太舒服,加上马车轻微的颠簸晃动,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另外一边,云复寰正在马车中休养伤势,他肩头的箭矢昨夜已经被拔出,只是伤及筋脉,恐怕将来挽弓握笔都会有防碍,心情堪称阴云密布,他虽是文臣,武功却也不弱,否则当初也不会入了帝君的眼。
  如今一臂半废,等同削弱他大半实力。
  楚圭昨夜听闻云复寰遇刺,原本想来探病,只是为了避嫌所以只让人送了些礼品,他的车架在前方缓缓行驶,旁边还跟随着一名身骑黑马腰缠链棍的精壮汉子,赫然是阎拓。
  云复寰掀开帘子,盯着对方空空如也的腰带看了片刻,最后面无表情放下手,脸色苍白,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25章 想你了
  圣驾回銮不久,眨眼就到了六月。
  这是陛下钦定重考科举的日子,数不清的文人士子云集于京城礼部官衙门口,等待着这次决定他们毕生命运的会试,能否鱼跃龙门,且看今朝。
  长达九天的会试一直处于潮湿之中,丝丝缕缕的春雨从天际飘下,打落一树洁白的梨花,衬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如同旧年未化的残雪。
  楚陵坐在一处靠窗的案几边全神贯注阅卷,直到桌角的灯烛因为燃尽冒出一缕青烟,他这才似有所觉地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静谧,雨水飘湿了廊下的灯笼,这个时辰许多人都已睡下,东华楼内却是灯火通明,数十名礼部官员云集于此阅卷,已经整整半月都没有踏出过大门一步,就连楚陵也不例外。
  为了保证这次科举的公正性,每份考卷无论优劣都会交由楚陵亲自复审,上次科举舞弊一下子砍掉了上百颗头颅,血腥气还飘荡在京畿上空仍未散去,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以身犯险。
  “殿下,这是本次科举经由颜师他们再三评定后点出的会元人选,余下甲、乙二榜答卷皆在此处,请您过目。”
  一名翰林出身的侍郎将三份摞得整整齐齐的答卷放在他的桌案前,对楚陵倒是由衷佩服,早就听说这位凉王体弱多病,没想到这几日对方为了避嫌居然连王府都没回,和他们挤在东华楼内三餐简宿、通宵阅卷,瞧着人都清瘦了不少。
  “有劳孙大人。”
  楚陵颔首道谢,然后将这些答卷接过一一翻阅,评定贡士是颜镜良那些主考官的职责,他的职责是确保才华横溢者不会落选,肚无点墨者不会中选。
  面前这些评为优、典、次的答卷早已在楚陵手中复审过不下三遍,粗略一翻便有了大致印象,除了有四名考生文章只在伯仲之间,一时无法确定谁是本次会试的会元,余者倒是名次已定。
  楚陵道:“颜师与柳师目光如炬,由他们亲自筛选的答卷并无不妥,本王暂将姓名抄录一份留存,待各位大人评出会元之后再呈上御前。”
  孙大人忙道:“殿下英明。”
  他语罢帮着将弥卷用的封条一一拆除,露出考卷上的学子姓名和籍贯,天南海北各处都有,楚陵一边抄录一边默记,只是当翻到甲榜第八名的卷子时,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沧州,钱益善。”
  一滴浓墨顺着笔尖悄然滑落,在纸上淌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孙大人敏锐察觉到什么:“殿下,可是这张考卷有什么不妥?”
  楚陵慢半拍回神,轻轻摇头,然后重新换了一张干净的宣纸:“并无不妥,只是本王看见这些学子终于可以金榜题名,一展抱负,心中替他们高兴罢了。”
  恩怨两清,他此刻对钱益善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感慨人生境遇神奇如斯,选对了路是一个结局,选错了路又是另外一个结局。
  脑海中亓亓整理蓦然忆起钱益善那日在王府羞愧难当,辞金离去的情景,希望对方将来立足朝堂,可以做一个好官吧……
  等楚陵在萧犇的陪伴下走出东华楼时,已经是夜半三更时分了,他正准备回王府,却不期然看见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街道,边角挂着一串玉铃铛,两匹拉车的白色骏马在黑夜中打着响鼻,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
  “站在那儿不冷吗?还不快上来。”
  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露出闻人熹那张熟悉的脸,冷冷挑眉,瞧着有些不大高兴。想想也是,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都没见过面了,东华楼内连个信都递不进去,闻人熹天天带着人来这里等,没一次是等到了的。
  今天除外。
  楚陵见是闻人熹,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浅笑步上马车,车厢里的小桌上温着一壶咕嘟咕嘟冒泡的热茶,一碟子奶香四溢的酥皮点心,最后都被垂下的帘子挡住。
  “砰。”
  寂静的车厢忽然响起轻微的碰撞声。
  年轻人血气方刚,太久没见面,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像着了魔似的不受控制吻在一起,唇瓣紧贴着唇瓣,因为太过急切甚至不小心被牙齿磕伤,尽管如此也不愿意分离片刻。
  闻人熹面对面跨坐在楚陵的身上,捧着他的脸用力亲吻,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煎熬等待都一股脑发泄出来,最后气喘吁吁分开,唇瓣红肿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在黑暗中哑声问道:
  “说,想我了吗?”
  楚陵靠着车壁喘息,殷红的唇色让他在阴影中看起来像是勾人魂魄的艳鬼,他闻言不语,而是牵住闻人熹那只因为常年练武带着薄茧的手缓缓放到自己心口,感受里面剧烈的心跳,似笑非笑道:
  “怎么不想,日日夜夜都在想。”
  确定不是想着怎么日我?
  闻人熹脑海中莫名蹦出这句在军营时听过地粗话,只是在这个温润优雅的美人面前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低头抵着楚陵的鼻尖,用指尖描摹对方脸颊的轮廓,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瘦了。”
  楚陵半真半假道:“想你想的。”
  闻人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唇角却控制不住上扬:“你拿本世子当三岁小孩哄吗?”
  对方有点花言巧语,这是最近才发现的,但好在也只对他花花,目前还没发现有别人,有的话那个人就死定了。
  楚陵心想面前这人气呼呼的样子看起来和三岁小孩也没什么区别,他搂紧了闻人熹的腰身,然后把脸埋入对方颈间轻蹭,看起来很柔弱,很无辜,而每到这个时候闻人熹就觉得对方像琉璃器皿一样脆弱,实在需要自己的保护。
  闻人熹缓和语气问道:“再不用去东华楼了吧?”
  楚陵借着黑暗遮掩,在他颈间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痕:“嗯,不用去了,可以留在府里好好陪你了。”
  闻人熹却道:“前几日陛下忽然宣召父亲入宫,说如今西陵兵精粮足,北边蛮夷却屡次来犯,有意在西军之中挑选精兵勇将随父亲出征,褚家近年风头太盛,这桩差事就落到了父亲身上,我恐怕也要跟着一起。”
  楚陵早有预料,面上却适当流露出一丝讶异:“你也要跟着一起上战场吗?”
  闻人熹:“武将在外,家眷留京,陛下既然已经派了父亲就不会再派我了,只是帮着挑几个人罢了,应该不费什么功夫。”
  楚陵握住他的手“委屈巴巴”道:“可挑人也费时日,本王好不容易处理完科举之事,只想回府与世子日夜相对,真是一时一刻也不愿分开。”
  闻人熹:“……”
  他只是去校场检阅三军帮父亲挑几个人,又不是上战场打仗不回来了,楚陵至于弄这么肉麻吗,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闻人熹不动声色挑眉:“那你想如何?”
  楚陵深情款款道:“阿熹,不如你带我一起去吧,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闻人熹:“……”
  定国公府的人好像天生就对楚陵这只狐狸精没什么抵抗力,上到老下到小,没有一个不被迷得晕头转向,闻人熹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被对方吻得脑子缺氧,迎着楚陵期待的目光,迟疑一瞬居然点头答应了。
  于是翌日校场之中,三军齐聚,朝中武将重臣到了个十之七八,偏偏多了个文质彬彬的王爷,在一群披挂束甲的军汉中显得异常突兀。
  定国公闻人崇见状眼皮子一跳,威严的目光直接扫向了罪魁祸首,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闻人熹正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不会挨骂,结果楚陵就自己凑了上来,装出一副歉然的样子道:“爹,我听阿熹说今日三军比武,是难得一见的盛事,便央他带我过来瞧瞧,您要怪就怪我吧,千万别骂他。”
  定国公:“……”
  他每次一听楚陵管自己叫爹就心里犯怵,他们两家是姻亲不错,但也是君臣,传到陛下耳朵里那还了得?!可偏偏楚陵左一句“爹我们知错了”,右一句“爹您消消气气”,让人一肚子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
  定国公只能虎着脸道:“在军营之中无论亲疏,统一称军职,殿下等会儿在一旁远观便可,刀剑无眼,切莫上前,熹儿,你记得要护好殿下的安危。”
  “是,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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