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109节

  “可是出什么事了?”
  绿腰原本还想禀告一下王爷的行踪,但见闻人熹身上沾血,心中又咯噔一下不敢说了,概因她们世子每每打架见血之后心情都不大妙,若遇上糟心事更是能把王府掀个天翻地覆:
  “没……没有,奴婢只是见世子身上沾血,有些担忧。”
  闻人熹也没多想,随手将帕子扔到一个端着水盆的婢女那里:“无碍,校场有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本世子将他们挨个收拾了一遍,血是他们的。”
  他说着一顿,眉梢微挑,忽然来了几分兴趣,心想连绿腰看见都这么担心,楚陵看见了只怕会更担心才是,自己何不去逗逗那个大美人?
  闻人熹思及此处,不自觉加快速度往白帝阁走去,随口问道:“王爷呢,从书房出来了没有?”
  要不是闲在王府吃白饭不好听,他才不接那个劳什子的练兵差事,风吹日晒不说,还要天天早出晚归,哪有美人在怀来得舒服。
  不过没办法,毕竟成家了,还是要有点上进心才对。
  绿腰磕磕绊绊答道:“应该……应该是出来了……”
  闻人熹闻言推门进屋,却没发现楚陵的踪影,眉头不由得一皱:“既然出来了,怎么不见人?”
  绿腰眼见终于瞒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道:“奴婢今日看见萧统领备了一份厚礼和王爷出门,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去了……去了……”
  闻人熹淡淡挑眉,语气瞬间危险起来:“去了哪里?”
  绿腰闭上眼睛,视死如归的吐出了一句话:“好像去了云相府上。”
  第114章 忽悠
  等楚陵回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街道清冷,天边暮色四垂。
  萧犇见状挥停马车,掀起帘子转头看向车厢里面,压低声音隐晦提醒了一句:“王爷,已经卯时了,世子估摸着怕是已经回来了。”
  楚陵原本坐在车厢里看书,闻言慢慢合上书页,心想闻人熹那个炮仗脾气如果知道自己去了云府怕是不太妙,只是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见丝毫慌张:
  “等会儿回房之后,世子倘若问起本王为何要去云府拜访,你便说是云相主动相邀,知道了吗?”
  萧犇一愣,罕见结巴起来:“可是、可是属下从来没撒过谎……”
  楚陵弯腰走出马车,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因为你从来不撒谎,所以别人才会信你的话。”
  萧犇武功虽然是一等一的好,但架不住寡言少语,性子沉闷,在外人眼中不知不觉便落了个沉稳可靠的印象,连闻人熹都说他像个不知变通的死木头,由他来打配合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夜色已深,白帝阁内却比别处更显静谧。
  楚陵踏入院落的瞬间就敏锐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只见所有婢女仆役都守在廊下伺候,连绿腰也不例外,皆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胆颤模样,他明知原因,却还是若无其事走上前问道:
  “怎么都守在外面,世子呢?”
  绿腰屈膝行了一礼,欲言又止:“世子他……他正在屋内等王爷回来,因想清静,便吩咐奴婢们不用在里面伺候。”
  她没说的是闻人熹自从知道楚陵去了云府之后,就一个人坐在屋里擦了半个时辰的配剑,目光阴沉的模样看着让人害怕。
  她们世子本就是男妻,王爷又身份贵重,深受帝君宠爱,这两个人万一起了什么冲突,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世子自己吗?
  王爷只是逛了趟云府,又不是去逛窑子,世子实在没必要如此呀。
  但绿腰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她也看出来了,王爷和那位云相估计有着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世子也动了几分真情,可细作怎么能动情……
  面前的男子不知是不是猜到闻人熹在耍脾气,闻言轻轻笑开,自有一股温文尔雅的意味,院中桃树已绽新芽,晚风将他浅色的袖袍吹起,恍若谪仙:“世子用晚膳了吗?”
  绿腰摇头:“不曾。”
  楚陵声音清润的吩咐道:“去备膳吧,本王与世子一块儿用。”
  他语罢直接打起帘子进了屋,让留萧犇守在外间,以便随时做证。
  闻人熹早在楚陵进院子的时候就听见了动静,却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只见他懒散靠在楚陵平常练字的那张太师椅上,两条腿翘起来搭着檀木桌边缘,桌角放着那把从不离身的配剑,细看剑刃被砍出了两道缺口,在烛火下闪着冰冷的寒芒。
  楚陵仿若未觉空气中沉凝压迫的气息,神色如常地走到闻人熹身旁落座,和对方亲昵坐在同一张太师椅上:“本王方才听绿腰说你还没用晚膳,怎么了,是不是胃口不好?”
  闻人熹哪里是食欲不好,分明是气饱了。
  他今天听说楚陵去了云复寰府上,差点就要带着亲兵杀过去,生怕楚陵遭了那个登徒子的毒手,但转念一想,楚陵是自愿上门拜访的,云复寰又没有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去,说不定这两个人早就暗中勾搭在了一起,拿自己当傻子骗!
  脑袋上绿油油的感觉相当糟糕。
  闻人熹目光冰凉,像毒蛇一样在楚陵周身缓慢游曳,皮笑肉不笑问道:“王爷这是打哪儿回来?”
  楚陵无奈叹了口气:“今日云相忽然派人来请,说有要事和本王商量,本王虽然不欲上门,但没想到云相执意相邀,只好带着萧犇走了一趟。”
  “哦?”闻人熹眉梢微挑,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语气凉凉的问道:“那王爷过府之后和云相谈了些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楚陵故作迟疑:“……也没聊什么,不过是一些琐碎杂事。”
  闻人熹压根不信,只觉得这两个狗男男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心中冷笑不已:“杂事?什么叫做杂事?到底是谈情说爱的杂事,还是你侬我侬的杂事?王爷撒谎也要有个限度,恐怕不是云相派人来请,而是您心急如焚的想要飞过去吧。”
  楚陵闻言顿时戏精上身,哗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白皙的脸色微微涨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冤枉的:“世子这是不信本王,觉得本王红杏出墙了?!”
  闻人熹心里也憋着火,他被戴了绿帽子他还没生气呢,楚陵居然先气上了,“啪”一声拍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咬牙道:“我可没这么说,王爷何必急着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
  闻人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起初不过是看这个病秧子王爷长得漂亮,闲来逢场作戏,起了几分庇护之心,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份可怕的占有欲就一点点吞噬了他的理智。
  对方一句话可以让他心生欢喜,一句话也可以让他怒火中烧,这种喜怒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简直比被人戴绿帽子还糟糕。
  楚陵闻言忽而看向门口,忍着怒气喊道:“萧犇,你进来!”
  萧犇原本在门外听墙角,闻言心中顿时一咯噔,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绿腰见他不动,压低声音提醒道:“愣着干什么,王爷喊你进去呢!”
  萧犇闻言这才回神,连忙打起帘子进入屋内,低头抱拳道:“王爷,属下在,不知您有何吩咐?”
  楚陵冷声询问道:“你说,今日是不是云相亲自派人来府上请本王过去?!”
  萧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答道:“是!”
  楚陵:“本王是不是一再拒绝?!”
  萧犇:“是!!”
  楚陵:“云相是不是说如果本王不过去,他就以死相逼?!”
  萧犇:“???”
  楚陵瞪着他拔高音量问道:“是不是?!”
  萧犇闭上眼视死如归喊道:“是!!!”
  他们两个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最后一声喊得整个院子都能听见,绿腰在门口听得心急如焚,还以为世子和王爷打起来了,就在她准备不顾礼数冲进去看看时,萧犇忽然掀起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目光呆滞,活像没了魂一样。
  绿腰小心翼翼问道:“萧统领,你怎么了?王爷和世子是不是打起来了?”
  王爷那个身子骨瞧着连她们世子一拳都接不住,可千万别打坏了。
  萧犇缓慢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苍白:“我先走了,回头王爷若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身子不适,找了萧淼过来轮值。”
  绿腰望着他的背影焦急问道:“哎,那你现在去哪儿呀?药房在右边儿。”
  萧犇头也不回地留下了一句话:“去佛堂……”
  他辈子都没撒过这么多谎,要去佛前忏悔一下罪孽。
  相比之下,楚陵就没那么高的觉悟了,萧犇走后,内室就只剩下他和闻人熹两个,只是局势已然开始发生逆转,现在理亏的那一方变成了闻人熹。
  楚陵说完那番话后胸膛就起伏不定,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只见他踉跄后退两步,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稳身形,低头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如今……如今世子可信了……咳咳咳……莫不是非要本王以死明志不成?”
  闻人熹见状心中一惊,下意识伸手想扶,发现楚陵自己站稳又暗自缩了回来,他眉头紧皱,心想这个病秧子可别真被自己气坏了,只是依旧嘴硬:
  “一个护卫的话能证明什么,我方才问你过府和云复寰谈了些什么,你支支吾吾不肯言语,谁知道你们二人到底有没有私情。”
  楚陵脸色苍白地看向闻人熹,一副被人冤枉伤心不已的模样:“世子当真想知道本王与云相说了些什么吗?”
  闻人熹硬下心肠,转身背对着楚陵,冷冷出声:“王爷若是想说,我洗耳恭听,王爷若是不愿说,我就算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也是无用!”
  楚陵闻言缓缓在桌边落座,却是语出惊人道:“云相今日邀本王过府,其实只说了一件事,便是与上次的科举舞弊名单泄露有关,他说世子乃是旁人安插到本王身边的奸细,居心叵测,让本王小心提防,否则他日必成祸患。”
  闻人熹背对着楚陵,闻言瞳孔猛地收缩,显然没想到云复寰居然会猜到自己的身份,他俊美的脸庞浸在烛火阴影之,眼底真切闪过一抹惊人的戾气,过了几息才终于平复下来,缓缓转身盯着楚陵问道:
  “王爷难不成真的信了此人挑拨?”
  他的神情有些可怕。
  语气也透着瘆人的凉意。
  仿佛楚陵只要说出一个“是”字,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危险。
  楚陵虽然没有说话,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咳嗽透出了几分虚弱的沙哑:“本王自然不信,所以才不愿告诉你与云相谈了些什么,就是怕你多心。”
  他语罢起身走到闻人熹面前,伸手握住对方因为常年练剑而显得有些粗糙的掌心,侧脸在烛光下覆上了一层如玉般的暖色,长睫轻垂,打落一片惑人心神的阴影:
  “阿熹,我自从生下来就没了母妃,父皇虽然宠爱于我,却难免要顾及另外几位兄长,只有你是不同的……”
  “你一心为了我考虑,平日就算脾气大了些,也是担忧我的缘故,就算真如云相所说,你是旁人安插过来的细作,本王把性命交到你手上也是心甘情愿……”
  闻人熹没说话。
  事实上他刚才心乱如麻,满脑子都在思考楚陵万一真的疑心自己该怎么办,连借口都编好了就等着对方发难,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周身无形的杀气和阴戾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显无措的情绪。
  没错,无措。
  因为闻人熹很清楚,自己真的是细作,他不知道将来如果有一天事情被揭穿,自己该怎么面对楚陵这个傻子,而对方又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对待自己。
  他动了动唇,数次想要开口,又数次沉默了下来,楚陵却好似没有察觉闻人熹的异样,温柔抚平他无意识皱起来的眉头,低沉的声音满是信任:
  “阿熹,你绝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背叛?
  什么叫做背叛?
  是欺他瞒他?还是骗他利用他?
  闻人熹近乎慌张地偏头移开视线,哑声吐出一句话:“当然不会。”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楚陵的,这一点他可以保证。
  闻人熹太过神思不属,以至于没发现楚陵眼底飞快闪过的一抹笑意,他只感觉自己忽然落入了一个带着药香味的怀抱,耳畔传来一阵微弱的痒意,那人轻轻啄吻着他的耳廓,气息灼热:
  “我就知道,你永远是护着我的……”
  楚陵说这句话时懒懒眯起了眼睛,带着几分惬意的舒适,带着几分病态的满足,他一面搂住闻人熹的腰身亲吻,一面漫不经心与对方闲话,轻而易举就把刚才那件事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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