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65节

  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忽然打断了厄里图的出神,原来是因莱为了强行挣脱他的疏导不小心从轮椅上跌倒在地,尽管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但看起来依旧摔得不轻。
  哨兵的五识强大而又敏感,放在战场上无疑是绝佳的辅助,然而这种能力对于现在的因莱说只会把他对于疼痛的感知扩大百倍,哪怕只是轻轻摔地,也会疼得像骨头断裂一样。
  不知为什么,厄里图并没有伸手扶起因莱,他仿佛为了确认面前这一幕不是梦境,修长白皙的指尖忽然握住了因莱脆弱骨感的脚踝,然后顺着裤管缓缓向上游移,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对方冰冷的皮肤,引起一阵颤栗。
  因莱躺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四肢都被精神力束缚无法动弹,然而脚踝处的触感却一分不少传递了过来,他脸色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咬牙切齿吐出了一句话:“放开!”
  他的目光阴鸷狠戾,语气却罕见带着一丝慌张无措,忽然恨死了自己今天为什么要鬼迷心窍答应爷爷做精神疏导,否则也不会如此狼狈,躺在地上像条鱼一样任人宰割。
  厄里图并没有在意因莱的警告,他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对方身上薄薄的衣物,顺着腰身向上游走,认真抚摸着每一寸皮肤,仿佛在检查什么绝世珍宝,最后低笑一声,给出自己的“鉴定”:
  “果然很多……”
  因莱一怔:“什么?”
  厄里图轻声吐出两个字:“伤痕。”
  因莱闻言身形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苍白无比,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可怕且不愿回忆的事,狠狠闭眼,连指尖都控制不住攥紧陷入了掌心。
  是啊……伤痕……
  他差点忘了,自己身上有很多丑陋的伤痕……
  那些都是背叛留下的痕迹……
  因莱忽然想起了那年带队深入污染区执行任务的情景,自己和安弥分头行动,结果对方因为决策失误把整个小队都陷入了沼泽,几乎所有人都全军覆没,自己带着队友前去营救,拼尽全力把弟弟从吃人的沼泽里托起送到岸边,但最后发生了什么呢?
  ……
  沼泽深处仿佛蛰伏着一头可怕的凶兽,陷落进去的时候就像被卷进了绞肉机,你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下沉,污泥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了口鼻,窒息绝望,下方不知是什么东西贪婪咀嚼着他的血肉,骨头被咬得咯吱咯吱响的声音是那么清脆。
  而他的弟弟。
  他的亲生弟弟安弥。
  一枪击中自己拼命攥住岸边的手,步步后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笑对方还以为自己被泥沼淹没视线,什么都不知道。
  下唇咬破,鲜血在舌尖中氤氲,充斥着令人不适的铁锈味,因莱却忽然笑出了声,病态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内低低响起,莫名让人毛骨悚然,他冷冷抬头看向厄里图,双目猩红,里面藏着刻骨的恨意:
  “我让你走听不见吗?”
  什么精神疏导,什么治疗,他一点也不需要!
  普通的精神疏导根本不可能治愈那团侵蚀的力量,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撕下弟弟虚伪的面具,因莱无数次都希望自己当初死在了那个泥沼中,这样就不会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但他还不能死,这些年的部署绝不能功亏一篑…………
  如果换做前世,厄里图一定会面带浅笑,细心把因莱扶上轮椅,并且保证自己绝不会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毕竟这段婚姻只要在外人面前维系得当就好,因莱的身体状况如何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但那终究也只是上辈子的事了。
  厄里图始终认为,一样的错不能犯两次,一样的人不能负两世……
  他忽然攥住因莱的手,毫无预兆把对方从地上打横抱起,转身朝着床边走去,当两个人深陷进柔软的被褥时,因莱疯了一样开始挣扎起来,恶狠狠低头咬住厄里图的肩膀,鲜红的血色浸透了男子薄薄的衬衫,嘴里全是铁锈味。
  伤口那么疼、那么深,却让人有种病态的快感。
  厄里图低低喘息着,不怒反笑,他伸手捧住因莱的脸颊,抵住对方的额头玩味问道:“这样解气了吗?”
  他并不介意因莱满身的尖刺,甚至刻意摆出一副“善良”的姿态来包容对方的无理取闹,但凡稍微有些良心的人都会因此感到愧疚自责。
  因莱压低声音,冷冷讥讽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愧疚吗?”
  “不,”厄里图唇角微微勾起,“往好处想,万一我只是单纯比较喜欢您,所以并不介意这一切呢?”
  喜欢?!
  因莱闻言微微眯眼,还没来得及从错愕中回神,下一秒唇上陡然覆盖的温热就让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轰然崩断,瞳孔只剩下对方那张陡然放大的俊脸,大脑空白一片——
  厄里图在和因莱强行建立精神链接,
  或许也可以称之为短暂标记。
  这种行为往往只适用于即将结为伴侣的向导和哨兵之间,亲密的行为接触不仅可以使双方的精神力更加交融,还能有助于疏导,假使相合性过高甚至会产生精神同调,也就是俗称的……
  情潮。
  如果厄里图没记错的话,他和因莱前世的相合性应该是99%?啧……真是高得罕见而又吓人。
  寂静的房间里一时只剩唇舌交缠的暧昧声,铺天盖地的精神力席卷而来,驱散了因莱精神图景中的黑暗,原本铅灰色的天空变得晴朗而又明澈,焦黑的土地也重新焕发生机,腐朽的沼泽化成一汪清泉,他仿佛正置身其中,说不出的温暖舒适。
  “唔……”
  因莱眉头紧皱,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如此滚烫,就连一向孱弱的双腿都好像重新恢复了知觉,他苍白的脸颊浮现红晕,唇瓣也因为过度吮吻变成了熟透的颜色,羞耻的感觉遍传全身,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厄里图——”
  因莱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恼羞成怒警告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然而他生气愤怒的样子怎么看都缺少威慑力,怒火让那双阴鸷的眼睛重新明亮起来,实在漂亮得惊人。
  “真漂亮……”
  厄里图心里这么想,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他低低叹息一声,温柔吻遍因莱的眉眼,然后顺着下移来到对方的脖颈间,指尖轻轻一挑就拨开了对方的衬衫扣子,却不期然触碰到一个带着体温的冷硬东西,动作就此顿住。
  嗯?
  厄里图淡淡挑眉,抬头仔细一看,却发现因莱纤细的脖颈上居然带着一个金属材质的抑制项圈,因为收口很紧,冷硬的边缘已经在苍白的皮肤上摩擦出了一圈红痕,看起来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因莱以前可从来不喜欢戴这个鬼玩意儿,他说像狗链子。
  厄里图唇角微勾,修长的指尖拨了拨对方脖颈上的抑制圈:“特意为了我戴的吗?”
  因莱原本被他吻得神志恍惚,直到听见厄里图的声音这才陡然惊觉自己的衣服领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他瞳孔一缩,有被戳中心事的慌乱,条件反射就想抬手阻挡,然而却被厄里图一把攥住手腕压在了身侧。
  对方很用力,用力得和以往温柔浅笑的形象有些不符,甚至连声音都带着淡淡的冰凉气息,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以后不要再戴抑能圈了。”
  哨兵精神力紊乱的时候抑能圈会释放出强大的电流刺激大脑,佩戴者会很痛苦。
  厄里图说着顿了顿,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语气又陡然温柔下来,他重新俯身吻住因莱,模糊的字眼消失在了他们相触的唇齿间:
  “以后我不会让你需要用这种东西的……”
  这场精神疏导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结束的时候因莱整个人已经汗湿得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双目失神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周身因为伤势带来的痛苦不知何时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乏力的空虚感和缺氧感。
  没错,缺氧……
  任谁被按在床上吻了那么久都会缺氧,不缺氧反而奇怪了。
  厄里图结束疏导,懒洋洋从床上起身,然后走到镜子前整理自己散乱的衣服,他没有丝毫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的生疏感,反而熟悉得就像在自己家里,垂眸扣着袖扣,那种闲适慵懒感气得让人牙痒痒。
  整理衣服的时候,衬衫肩膀处忽然闪过一抹干涸的血痕,看起来有些明显。
  厄里图见状弯腰靠近镜子检查,却不期然从里面看见因莱正虚弱躺在床上冷冷瞪着自己,就像一只漂亮却暂时失去行动力的野兽,凶悍又勾人。
  厄里图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打开桌上的礼物包装盒,从里面取出那盆自己亲手种下的铃兰花放到窗台上,这才重新走到床边落座。
  他用指尖轻轻拨开因莱眼前汗湿的碎发,耐心叮嘱道:“这盆花好好养着,每天晒晒太阳,下次……”
  话未说完,厄里图白皙的指尖忽然被因莱报复性咬住,对方眼眸微眯,目光挑衅地望着他,带着几分残忍的冷芒,仿佛下一秒就会狠狠咬断这根指头。
  厄里图不惊也不惧,反而像逗猫似的轻轻划过因莱的舌尖,对方一惊,果然下一秒就偏头松开了他,分明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厄里图轻笑一声,握住因莱冰凉的右手递到唇边,状似不经意在尾指上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
  这个吻很轻,但落在尾指上的时候,因莱却控制不住狠狠心悸了一瞬,莫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怔愣望着厄里图,却见对方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忽然发现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熟悉洗净的外套,脚步微微一顿。
  厄里图伸手取下外套看了眼,认出这是第一次见面时自己遗落在因莱那里的,微微一笑,直接穿在了身上,恰好遮住肩膀上的血痕,意有所指道:
  “物归原主了,因莱少将。”
  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男人推门离去了,房间又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精神力气息和床上的狼藉无声预示着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
  厄里图下楼的时候,恰好遇见安弥坐在楼下等待,对方明显没想到他会在因莱的房间待那么久,看见他下楼的时候眼底清晰闪过一抹讶异:“厄里图,你做完疏导了吗?”
  厄里图轻轻点头,只是眉头微皱,看起来似乎有些忧心:“疏导已经结束了,不过作用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明显,等下次有机会我再过来吧,希望可以帮到因莱少将。”
  他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因莱恢复正常,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和安弥多说了,就让对方以为因莱会一辈子坐轮椅也不错。
  安弥闻言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只觉得事情和他之前猜测的一般无二,厄里图果然没办法帮因莱治疗,面上却黯然神伤:“大哥的伤势有些严重,恢复起来可能需要时间,劳烦你多跑几次了。”
  “谈不上劳烦,乐意之至。”
  厄里图说着目光不经意瞥向安弥的颈间,却发现对方已经把那条银链带在了身上,眼底悄然滑过一抹幽深的笑意:
  “安弥少将,我军营里还有事情,那么就先告辞了,有机会下次再见。”
  安弥脚步微动:“爷爷临时有事回军部了,要不我送送你吧?”
  厄里图幽默笑道:“您是怕我记不住路吗,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已经对外面的路线了然于心了。”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落在安弥颈间的项链上,“真诚”赞叹道:“这条项链很配您。”
  安弥闻言抿唇浅笑,看的出来这条项链确实很符合他的心意:“多亏你挑礼物的眼光好,厄里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厄里图意味深长道:“请不用客气,也许不久后还有一份更大的礼物等着您也说不定。”
  ……
  是夜,万籁俱寂。
  按照往常这个时间安弥大概已经睡下了,然而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却忽然把他从睡梦中吵醒,对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气得安弥脸色骤变,哗啦一声把桌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语气阴鸷可怕:
  “你说什么?!!虚无不见了?!!”
  第63章 盛况
  原来自从厄里图在前往帝星的途中杀了星盗多察后,当初跟随对方一起护送“虚无”的那些喽啰就群龙无首,只能在附近的一颗三等星暂时落脚,他们找不到老大,又丢失了货物和入关证件,只能硬着头皮联系安弥,把当初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那天晚上我们原本想和多察老大一起偷偷潜入帝星的,结果天色太黑,风沙又大,他带着货物和入关证件一眨眼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现在我们躲在一家地下旅馆里,钱已经快花完了,驻防士兵对陌生人口盘查很严,我怕再继续待下去会露馅……”
  打电话的人说着艰难咽了咽口水,那边依稀还能听见黄沙的呜呜声:“安弥少将,我们虽然丢了货,但弟兄也是拿命替你办事,我们要的不多,给四张虚假星民证外加剩下定金的四成就行。”
  安弥的声音阴沉似水:“丢了货你们还敢要定金?”
  打电话的星盗也是走投无路了,闻言直接把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你不愿意给也行,回头万一遇上士兵盘查,你可别怪我们说漏了嘴,这么多年你让我们办的脏事没有十件也有八件了,和通缉星盗有牵扯传出去可不好听,安弥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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