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45节

  可惜陈恕没什么动静,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似乎是想转身去阳台抽烟,却被庄一寒伸手拽住:“你去哪儿?”
  陈恕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抽烟。”
  庄一寒哑声问道:“一定要现在抽吗?”
  他微微抿唇,神色显得有些紧张,目光却执拗盯着陈恕,想要一个回答。
  “……”
  陈恕只好慢半拍取下嘴里的烟,他修长骨感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弹着烟身,思忖一瞬才缓慢开口:“庄总……”
  庄一寒:“我告诉过你名字了。”
  陈恕:“庄一寒……”
  庄一寒声音低低:“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疏吗?”
  陈恕顿了顿,到底没有开口提醒他们这辈子才认识不到三小时的事实:“好吧,庄哥……”
  庄一寒闻言微妙噎了一瞬:“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
  庄一寒敏锐察觉到陈恕可能会说出些自己不爱听的话,干脆提前开口把人堵了回去,他语罢直接将陈恕抵在桌角,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充盈着鼻尖,对于平常来说可能会显得有些甜腻,但在这个暧昧昏暗的环境下却刚刚好。
  陈恕太高了,庄一寒要微微抬头才能触碰到对方的唇瓣,但他还是没敢亲,只敢那么虚虚地挨着,毕竟他们才刚认识没多久,过于亲近可能会显得冒犯,低声认真问道:“我把你带来这里,你害不害怕?”
  陈恕心不在焉:“有一点。”
  庄一寒几经迟疑,到底还是轻轻握住了陈恕冰凉的手,也只敢握住对方的手:“你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第一眼看见你,感觉挺合眼缘的……”
  这是他绞尽脑汁,所能想出的最不会让陈恕怀疑的,也是最合理的借口。
  陈恕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眼眸,没有出声。
  庄一寒便以为他害怕,只好缓慢松开了他,关切问道:“你困不困?困了就去床上休息吧,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明天早上就送你回学校上课。”
  陈恕虽然不太能捉摸透庄一寒的心思,但他刚刚重生,脑子太乱,也确实需要休息,就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休息了。”
  他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庄一寒是个出尔反尔的衣冠禽兽,语罢直接脱下外套搭在椅子上,然后换了鞋子躺在大床另外一侧和衣而眠,白色的被子勾勒出他的背影,呼吸均匀,仿佛不多时就进入了睡眠。
  庄一寒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最后也静悄悄掀开被子上床,躺在了另外一侧,他生怕吵醒陈恕,连呼吸都轻了又轻,抬手关掉朦胧的床头灯,在黑暗中静静望着对方的背影,目光专注而又深情。
  这一晚庄一寒想了很多东西,但又什么都没理出头绪,他生怕眼前这一幕只是个梦,所以睁着眼睛不敢睡觉,然而精神压力实在太大,数不清的疲惫潮水般涌来,后半夜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昏沉睡了过去。
  “……”
  黑暗中,陈恕悄无声息睁开了双眼。
  他不动声色拿出枕头下方的手机,发现段成才把那两千块钱退回来了,并且发了十几条语音追问原因,明显对这条转账感到莫名奇妙。
  但陈恕现在并没有精力去解释。
  他悄无声息把手机熄屏,静静闭上双眼,心想这辈子没有了黑蛇的操控,没有了那些沉甸甸而又坠人的爱恨,他终于可以走一回自己想要的路。掌控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业,如果可以…连段成才的命运也带着一同改写。
  生平第一次,他终于感觉心中释然,将他坠得整整两世都喘不过气的爱恨仿佛在前世死亡的那一刻,都被江水尽数消融。
  第42章 一夜(捉虫)
  一夜时间就那么悄然流逝。
  太阳从高楼后方缓缓升起,树荫浓长,蝉鸣窸窣,才让人恍然惊觉那个寒冷的冬季早已过去。
  这大概是庄一寒近段时间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觉了,没有无缘无故的惊醒,没有无缘无故的慌张,累到极致连梦也没有,只有身旁紧紧触碰着的温热,从骨子里感到安心。
  翌日清早,当他从睡梦中苏醒,第一时间就是摸向身旁的位置,然而却扑了个空,怎么也摸不到陈恕的身体。那一瞬间庄一寒什么瞌睡都没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语气难掩紧张,生怕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生怕陈恕没有回来,而自己再也看不见这个人:
  “陈恕?!”
  庄一寒顾不得熟睡太久大脑传来的晕痛,连忙下床找人,但他把酒店房间从里到外都找了一遍,就是没看见陈恕的踪迹,最后心都凉了半截的时候才终于发现餐桌上放着一份温度尚在的早餐粥,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写着一行简短的字:
  【好好休息。】
  连个落款也没有。
  庄一寒拿起那张纸,心想陈恕为什么不告而别?难道自己昨天的表现还是吓到对方了?他无意识纸揉成一团,然而又舍不得丢,最后匆匆套上衣服,把纸条往口袋一塞,驱车离开了酒店。
  庄一寒没有立刻去找陈恕,而是回家换了套干净衣服,让秘书把陈恕所有的家庭信息都调查了一遍,连老家住址都没有放过。他依稀记得陈恕父亲心脏不太好,这种手术早做早省心,免得拖久了出问题,一个电话过去直接以陈恕的名义安排人把陈父接到a市医院检查身体,顺便办理住院手续。
  庄一寒原本还想给陈恕的家人再置办套房子,不过他想起陈恕上辈子说父亲住不惯城里,迟疑一瞬就打消了念头,打算后面再慢慢挑,毕竟房子是要住一辈子的,位置总得自己喜欢才行。
  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安排完,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期间庄一寒一直克制着自己想见陈恕的心情,不想在这辈子一开始就吓到对方。
  陈恕已经辞了酒吧的兼职,周末在一家便利店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也能补贴生活,剩余的时间都在研究网络市场目前的发展状态,打算为将来的创业做好功课。这天他背着运动斜挎包从学校出来,准备去和同事换下午班,但没想到一出门就看见庄一寒那辆眼熟的迈巴赫停在门口,脚步不由得一顿。
  庄一寒明显已经等了很久,他见周围人来人往,担心陈恕不喜欢被同学看见,所以并没有下车,只是按了按喇叭。
  陈恕站在原地迟疑片刻,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他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态度还是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温和却又客气:“庄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只听语气,就像陌生人一样,虽然他们这辈子确实是刚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
  庄一寒闻言顿了顿,虽然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就垂眸把情绪遮掩过去,他努力露出一抹笑,然后伸手从车后座拿了一个盒子过来递给陈恕,努力组织措辞道:“没什么,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上次忘了留你的电话,刚好前两天空闲就给你买了部手机,你下次可以用这个和我联系,电话卡都办好了。”
  他说着又从后座拿了个盒子过来,比刚才的更大:“现在你们学习都得用电脑比较方便,买手机的时候别人推荐了这款电脑,也挺好用,你试试看流不流畅。”
  庄一寒其实还给陈恕买了很多衣服,但没敢拿出来,怕显得太殷勤吓到对方,尽管送手机和电脑在普通人眼里已经算是热情过头了。
  陈恕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发现都是今年的最新款,估计价格不菲,沉默一瞬才道:“庄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些东西太贵了,我不能收。”
  庄一寒闻言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了下去,他小心翼翼望着陈恕,没有生气,有的只是被拒绝的无措:“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陈恕摇头:“没有,东西都很好,只是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的手机和电脑都没有坏,用着也挺好的,没必要换。”
  他语罢将那两个沉甸甸的盒子重新放到车后座,斟酌一瞬才道:“昨天我弟弟打电话,说有人安排我父亲进医院动手术,所有费用全免。”
  庄一寒见陈恕不收自己的东西,一颗心就像浸在冷水里那么难受,他沉默着降下车窗通风,但没想到外面汽笛声吵闹,干脆又重新关上了,低声道:“是吗,那挺好的。”
  陈恕没想到命运兜来转去,父亲的病还是被庄一寒所救:“庄总,你能帮我父亲安排做手术,我已经很知足了,不用再给我买东西了,住院的费用我会……”
  庄一寒闻言心中不禁一阵刺痛,控制不住低声道:“我没说让你还。”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陈恕,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上次见面就和你说过了,你挺合我眼缘的,就当是朋友之间的帮忙行吗?”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现在谈感情也太快,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别把关系划的那么清楚,让我帮帮你,好吗?”
  因为寄生者带来的混沌,其实庄一寒两辈子都没真正学会该怎么去追一个人,但这辈子他真的想好好爱陈恕,把前世没能做到的一切都努力做到更好,努力收敛自己的焦虑,不想吓到对方。
  车内寂静,一时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庄一寒红着眼睛看向陈恕,难掩骨子里的执拗。
  陈恕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但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他因为担心上班迟到而定下的闹钟不合时宜响了起来,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犹为突兀。
  陈恕拿出手机关掉闹钟,歉然开口:“对不起,我上班时间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他语罢直接打开车门下车,轻轻关上了车门,庄一寒见状脸色苍白难看,只感觉一颗心都坠入了谷底,遍体生寒。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难过太久,就见陈恕忽然脚步一顿,去而复返,走过来屈指敲了敲车窗,好像有话要说。
  庄一寒不懂他要做什么,只能怔愣降下车窗,声音沙哑:“怎么了?”
  陈恕没解释,只说了一句话:“伸手。”
  庄一寒下意识照做,却见陈恕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然后垂眸在他的掌心写下一串数字,笔头尖尖,下笔却又很轻,感受不到什么痛意,只让人觉得痒到了骨子里。
  陈恕写完就松开了庄一寒的手,只见他微微倾身,一手撑着车顶,身后是树荫和阳光,侧脸浸在浅金色的光影中,好看得不可思议,声音低沉:“下次找我就打这个电话。”
  庄一寒低头怔愣望着手心,却发现上面的那串数字自己堪称倒背如流,可不就是上辈子他被陈恕分手后打了八百多遍最后被拉黑的那个吗?
  #草,好心酸!#
  “啪嗒。”
  陈恕合上了笔盖。
  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那支笔也顺着车窗滑了进去,不偏不倚恰好掉在庄一寒□□,那样隐秘的地方,惊得对方条件反射并起膝盖,耳根子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呵……”
  恍惚间耳畔传来一声低笑,听得人面红耳赤,然而等庄一寒下意识抬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转身离开了,只剩车窗半降,外面车流滚滚。
  第43章 婉拒
  陈父做心脏病手术那天,刚好是周一下午。
  好巧不巧,陈恕因为之前被学院选中参加设计比赛,一时半会儿没办法赶回来,等他好不容易结束比赛从会场出来的时候,外面天都黑了,只剩主办方安排的大巴停在路边,负责接送参赛的学生回校。
  “陈恕!陈恕!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什么!”
  段成材也是参赛学员之一,他从后面急匆匆追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赶着中彩票啊走那么快,主办方负责接送的大巴还有半小时才开呢!”
  陈恕站在台阶下方,发丝被夜风吹乱,遮住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我爸今天做手术,我等会儿直接拦出租回去,就不跟着大巴车走了。”
  段成材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陈恕爸爸好像是有心脏病来着:“原来你爸今天做手术啊,你也不早说,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除了钱之外的?”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穷光蛋一个,最多出出力,出钱是万万没有了。
  陈恕摇头:“没什么要帮忙的,医生都安排好了。”
  段成材不免有些疑惑:“你之前不是说手术费还差个几十万吗?怎么凑齐的?”
  陈恕睁着眼睛说瞎话,但神情细看依旧是平常在寝室时的沉静模样,让人觉得万分靠谱:“我最近在研究股票,买了几支涨幅不错的,滚投一段时间就凑够了。”
  段成材闻言顿时一惊,瞪大眼睛追问道:“股票?!几十万?!这么快就凑够了?!真的假的?!”
  一连串的问号表达了他内心的震惊。
  陈恕反问:“你想知道?”
  段成材小鸡啄米点头,眼睛亮得堪比大灯泡:“想想想,好兄弟,有发财的路子带着我一起呗~”
  陈恕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提前叫的出租车已经快到了:“那也得等你先把酒吧的工作辞了再说,时间不早,我先走了,回头联系。”
  段成材在后面焦急道:“哎,话还没说明白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没发财呢你就让我辞职!”
  陈恕背对着他走入黑夜,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辞了才能发财,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来找我。”
  人生哪有两条可以同时走的路呢,总要舍弃一条,才能真正踏上另外一条。陈恕已经打算利用重生的记忆抓住时代风口,同时他也会拉段成材一把,现在忽悠对方辞去那份工作也不错,起码能走一条更加自由的路,相信带他发财这个愿望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实现。
  等陈恕深夜坐车赶到医院时,陈父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只剩弟弟妹妹在病房陪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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