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25节
庄一寒:“为什么不删了他们?”
陈恕:“太多了,删不过来。”
庄一寒原本沉郁的心情忽然被这句话逗笑了,看的出来,他对抽查结果挺满意的:“手机拿去。”
陈恕接过手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下一秒就感觉怀里忽然一沉,冷不丁被庄一寒伸手抱住了,对方的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微湿的发丝贴着下巴,触感是和性格截然不同的柔软,翻脸比翻书还快。
“陈恕……”
庄一寒声音低低,仿佛要变成一捧雪,化在陈恕身上才肯甘心:“为什么要用我的生日做锁屏密码?”
陈恕心想其实也没有为什么,上辈子习惯了而已,这辈子就继续用,他闭着眼,嗓音低沉慵懒,最清楚庄一寒喜欢听什么话:“不用你的,难道用别人的?”
庄一寒侧耳听着陈恕强劲有力的心跳,感觉身体一阵滚烫,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他唇角微微勾起:“陈恕,一直都这么对我好,行不行?”
庄一寒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感情上的变化,如果说前阵子他其实还是以喜欢甚至依恋这个人更多,到这一刻,一种名为占有欲的情绪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忽然生根发芽,并且在心中疯长。他抬头,轻轻拍了拍陈恕的脸,半真半假道:
“你以后要是和别人好了,或者对别人也这样,我死也拉着你一起,知道吗?”
陈恕闻言不仅不怕,反而笑了一声,心想死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吗,庄一寒在威胁谁呢,他垂眸认真端详着对方,忽然没头没尾道:“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庄一寒闻言眼皮子一跳:“像谁?”
他脑子有时候也挺狗血的,心想陈恕心里该不会有什么白月光,把自己当成替身了吧?
陈恕却说:“像我。”
他认真重复了一遍:“像我。”
像上辈子的他。
一个焦虑不安,敏感多疑,偶尔神经到极致甚至想拽着喜欢的人一起死的疯子,仿佛这样对方就可以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怪可怜的。
第26章 蛊惑
第二天的行程是出海。
蒋晰提前安排了一艘中型游艇在码头等着,他嘴上说是散心,其实是为了和庄一寒考察地形,像谈生意多过游玩,从登船之后就一直似有似无的和庄一寒交谈说话,连闵柔都冷落了不少,更遑论其他人。
“陈恕,你就不管管?”
庄一凡从自助餐桌上拿了盘水果,一边吃哈密瓜,一边示意陈恕看向正站在甲板上说话的蒋晰和庄一寒,很希望对方能大发神威把蒋晰那个伪君子踢到一边,不然这俩人天天朝夕相处的,万一旧情复燃了怎么办?
陈恕闭着眼躺在椅子上晒太阳,鼻翼间是海风咸腥的气息,饶有兴趣问道:“你想让我怎么管?”
他大概知道庄一寒在和蒋晰在外面聊什么,无非是转卖股份的事,不过就算这两个人在谈情说爱,他也不会插手就是了。
陈恕活了两辈子才悟出一个道理:
你急了,别人都在看笑话,
你如果不急,自然有人上赶着替你急。
例如现在,庄一凡就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他端着水果盘焦急凑到陈恕身旁,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喂,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对象,现在有别的男人勾搭他你都不管?!”
陈恕心想我当然不是你哥的对象,前世今生他都只是一个被包养的小情人罢了,不过反正闲着没事,他不介意逗逗庄一凡,似笑非笑道:“我不是问了吗,你想让我怎么管?”
庄一凡思考片刻,眼睛忽然一亮,出了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蒋晰不会游泳,要不咱们悄悄把他踹下去?!”
陈恕闻言心中轻笑,他还不了解庄一凡吗,一天到晚就喜欢过嘴瘾,借对方半个胆子都不敢把不会游泳的人真踹下海,但还是好脾气的敷衍道:“行,那你先把你哥支开,等蒋晰落单的时候再叫我,不过中午了,我得先回房睡个午觉。”
他语罢不顾庄一凡被噎到的表情,搓了搓胳膊上被晒红的皮肤,直接起身去了后面的vip休息舱,任何靠水的地方或多或少都会让陈恕感到不适,所以船上的活动他都没怎么参加,大部分时间都在舱里休息。
另外一边,庄一寒和蒋晰的交谈也临近了尾声。
“股份转让合同我回头让律师发给你,价格还和当初一样,你如果吃得下我就全部卖你,吃不下我就转给其他股东,反正离回a市还有几天时间,你可以仔细考虑。”
哪怕是如蒋晰这样善于伪装的人,在听见庄一寒这番无异于划清界限的话后,嘴角的笑意也微不可察淡去几分,他原本整齐的头发被海风吹乱,幽深的眼睛定定望着庄一寒,似有不解:“一寒,这个项目你也看过了,发展前景稳赚不赔,你现在卖肯定会亏损,我们明明可以赚钱,为什么……”
庄一寒皱眉点了根烟,听见这句话略显心烦气躁,冷冷打断道:“难道我当初给你注资是为了赚钱吗?”
蒋晰一怔。
庄一寒唇边弧度讥讽,一字一句重复问道:“蒋晰,我当初给你注资,是为了钱吗?”
蒋晰当初做生意决策失误,投了块烂地,几乎把公司所有流动资金都赔了进去,还欠银行一大笔贷款,差点被其余股东赶下台。
庄一寒当初顶着董事会的压力帮他又借钱又担保,难道是为了赚钱吗?
不,当然不是。
可蒋晰直到今天这个份上还用赚钱来做说辞,到底是觉得庄一寒贪钱,还是把他当成了傻子糊弄?
庄一寒狠狠吸了口烟,心中忽然感到了几分嘲讽,为自己那些年的不值得,他双手搭着围栏,低头缓缓吐出一缕烟雾,神情阴沉:“蒋晰,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为什么要和你划清界限,少拿钱来当借口,这些年的利息我不算了,你原价把股份买回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大家都好。”
庄一寒语罢一言不发掐灭烟头,转身就要回到舱里去找陈恕,却猝不及防被蒋晰攥住手腕,身后传来对方低低的声音:
“一寒,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现在和闵柔解除婚约,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庄一寒闻言脚步一顿,皱眉回头看向蒋晰,隐有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蒋晰当初不顾一切要订婚,宁可把他的脸面丢在地上践踏也要和闵柔在一起,人前人后,恩爱甜蜜,现在居然说要解除婚约?!到底是他疯了还是自己幻听了?
蒋晰对闵柔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如果是真心,怎么会轻易就说出解除婚约这种话,如果假意,蒋晰装的未免也太像了些……
这种事不能细想,哪怕见惯人情冷暖的庄一寒也不禁感到了几分心惊,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抽出自己被攥着的手,目光惊疑不定的打量着蒋晰,只觉对方忽然陌生得让他有些认不出来。
陈恕如果在这里,一定能看出蒋晰是被庄一寒这些天的冷漠态度弄慌了,因为人一慌就喜欢出昏招,而昏招会把本就糟糕的局面弄得更加一塌糊涂。
蒋晰很快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眼底慌乱一闪而过,他强行稳住心神,对着庄一寒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手上的那些股份我全部收了,包括这些年欠你的钱,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给你。”
他语罢上前一步,似乎想挽回什么,静默一瞬才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为我做了很多,一寒,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们还能继续当朋友吗?”
庄一寒冷冷扯动唇角:“你觉得呢?”
蒋晰听见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低头自嘲一笑:“其实我也知道不合适了,我已经有了未婚妻,你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但是一寒,我还是很高兴,你终于能找到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人,不用再像当年庄伯父去世那样辛苦,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
他说着缓缓抬头,欲言又止地望向庄一寒,墨色的眼眸深处忽然出现了两道深深的漩涡,盯久了有一种被蛊惑心神的感觉,这种力量操控着庄一寒的情绪为他而牵动起伏,或爱或痛苦,从前九年堪称无往不利。
白月光的威力有时候并不在于死亡,而在于他曾在你最脆弱落魄的时候出现过,并且参与到了那段不为人知的时光里,皎洁地将你照耀,于是知道你所有的软肋和死穴,只要那么轻轻一戳,便会痛彻心扉。
蒋晰语罢浅笑望着庄一寒,确切来说,是望着庄一寒的身后,他静等着对方身后出现那一团熟悉的阴霾,好以痛苦来滋养自己的寿命,然而只有一片浅灰色的雾气氤氲,须臾又被海风吹散——
那团痛苦还没来得及凝聚成型就消失了。
庄一寒干脆利落转身离开,直接进了客舱,再也不会为他的任何话出现波澜,而蒋晰原本平静的表情也出现了丝丝裂痕,变成了疑惑错愕。
怎么会这样?!!
他脸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攥紧,心想这段时间逐渐减少消失的能量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庄一寒走进客舱沙龙区,环视四周一圈,发现薛邈和方倚庭正在里面打桌球,庄一凡则在旁边端着个果盘观战,唯独不见了陈恕的身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陈恕呢?”
“噗!”
庄一凡吐了一口葡萄皮,他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就喜欢贱兮兮的去撩虎须:“哥,你还记得人家呢,我以为你和蒋晰聊天聊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庄一寒眼眸一暗:“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薛邈用球杆捅了庄一凡一下,示意他少说两句:“陈恕回房间睡午觉去了,就在后面呢,估计是第一次来海上有点晕船。”
庄一寒闻言正准备过去看看,谁料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两声重物落水的动静,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惊呼,众人不由得一愣,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庄一凡不确定道:“刚才外面是不是有人喊救命来着?”
方倚庭也放下了球杆:“是不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了?”
这艘游艇设施完善,甲板围栏也都很安全,再加上搭载的都是成年人,基本上不会有落水的可能性,但刚才那声动静又实在太大,难免让人心慌,众人纷纷丢下手上的东西冲到外面查看情况,结果发现不远处的海面上有两抹身影正在奋力起伏挣扎,被浪潮越推越远,不是蒋晰和闵柔是谁?!
“救……咳咳……救命!!!”
蒋晰不会游泳,几个浪头打过去身影就不见了大半,只剩一颗黑色的头还在上下起伏。
闵柔离得近一些,但也呛了好几口水,看起来俨然支撑不住了,竭力向他们呼救:“救我……救救我……”
庄一凡见状震惊了:“卧槽,他们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薛邈最先反应过来:“救生员呢?!快下去救人!有人落水了!!”
这种观光船的保护措施一向做的很好,基本上不会发生成年人落水的事件,救生员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上个厕所的功夫居然掉进去两个人,见状连忙翻过栏杆跳进海中,率先朝着距离最近的闵柔游了过去。
闵柔显然吓得不轻,被救生员捞起的瞬间就立刻哭着死死抱住了对方,怎么扯都扯不开,情绪陷入了失控。
救生员顿时急得满头大汗,那边还有个人没救呢,他捞着闵柔往舷梯游去,竭力扯开对方的胳膊:“小姐,已经安全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闵柔却拼命摇头,死活就是不松手,泪流满面,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别丢下我!求求你别丢下我咳咳咳……”
庄一寒原本站在船上观察情况,见状不由得微微皱眉,多看了两眼闵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方倚庭忽然焦急喊道:“不好,蒋晰好像越飘越远了!”
人落水后就那么两三分钟的黄金抢救时间,刚才折腾的那么一会儿功夫蒋晰已经被浪潮打得越来越远,他们今天出来也是大意了,船上只配备了一名救生员,薛邈他们虽然会水,但也仅限于自保的程度,救人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庄一寒闻言皱了皱眉,从方倚庭手里接过望远镜往远处看去,果不其然发现蒋晰的挣扎已经渐渐弱了下来,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闹出人命,他思考一瞬,终于做下决定,脱掉身上的挡风外套道:“算了,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他水性是所有人里面最好的,以前还考过潜水证,下了海有把握安全回来,倒是有底气说这个话。庄一寒语罢不顾弟弟下意识的阻拦,单手一撑直接翻过护栏,纵身跃入海中朝着蒋晰的方向游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只见庄一寒刚刚跳下去没多久,海面就忽然刮起了狂风,天气一下子阴沉起来,浪潮越来越凶猛,连带着船身也跟着晃了两下,竟是要下雨的征兆。
“哥!!”
庄一凡见状心中一惊,连忙趴在栏杆边焦急出声,嗓子都吼哑了:“快变天了!!你赶紧回来!!”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庄一寒愿不愿意回来的事了,一个接一个的滔天巨浪打过来,冥冥中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把他们越推越远,到最后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黑点了。
薛邈咒骂一声,立刻解开救生圈扔了过去,焦急催促道:“你盯着他们落水的位置,我下去让船长停船放救生艇!”
普通游客乘坐游艇出海会有一个安全范围,并不会离岸太远,但蒋晰今天主要是为了考察地势和开发,游艇驶得很远,附近一个过往船只都看不见,一开始他们还能看见庄一寒和蒋晰的位置,到后来连头都看不见了,浪潮也越来越凶。
他们动静闹得这么大,原本睡在船舱里的陈恕也被惊醒了,他快步走到甲板上面,只感觉船身仿佛在极速调转方向,必须要扶稳栏杆才能勉强控制住身形,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庄一凡骂了句脏话:“艹!蒋晰刚才掉海里去了!”
陈恕惊讶看向他:“你把蒋晰踢下去了?”
庄一凡气得语无伦次:“草!我什么时候踢他了,重要的是我哥也跟着下去了,现在怎么办啊!!”
陈恕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你说什么?庄一寒也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