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心游戏 第22节
他轻轻吻了对方一下:“这种问题还用问吗?”
如果是上辈子的陈恕,说不定会喜欢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也说不定,毕竟他那短暂的半生里,汲汲营营所求的不过是庄一寒的认真对待。
可惜这辈子的陈恕已经变成了冷血动物,无论怎么努力,连两滴鳄鱼的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是很难再次拥有动心这种感觉的,就像一张被爱恨情欲涂抹得脏乱不堪的白纸,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更不可能在那拥挤杂乱的纸上,认认真真写下让自己追随一生的名字。
但陈恕还是愿意装出一副高兴的模样,因为庄一寒确实花了心思,他不会为此心动,却不代表他会敷衍对方的一颗真心。
一颗他曾经求而不得,现在不太需要的真心。
现成的爱巢就在眼前,如果不做些亲密的事仿佛有些说不过去。
陈恕勾起庄一寒的下巴,垂眸慢条斯理吻了过去,偶尔也会在耳边说些让对方高兴的情话:“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
庄一寒被陈恕吻得意乱情迷,闻言攀住对方肩膀的指尖控制不住攥紧,他脸颊发烫,身体也在发烫,心脏里好像有一团火要烧起来似的,清冷的眉眼染上动人的情欲,望着陈恕无声动了动唇,仿佛在渴求什么。
这不应该。
但事实上庄一寒脑海中确实冒出了一个不堪且荒诞的念头——
他想让陈恕在这里上了自己。
第24章 落水
陈恕并不知道庄一寒的念头,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会笑笑。
他像从前那样搂住对方,温柔亲了一遍又一遍,炙热的掌心紧贴庄一寒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服漫不经心摩挲,明明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开衬衫扣子,却偏偏视若无睹,直把怀里人吻得软成了一滩水,这才温吞收回手。
庄一寒见状搂住他脖颈的手骤然收紧,低声恼怒道:“陈恕——”
陈恕说话尾调懒懒的:“嗯?”
你他妈的是不是不行?
庄一寒憋了半天,到底也没把这句话给憋出来,陈恕年轻力壮,怎么看也不像是x无能,那难道是x冷淡?
有些事不能深想,越想越心凉。
庄一寒心想自己这辈子一共就动了两次心, 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直男就算了,第二次居然喜欢上一个x冷淡,老天爷是不是在玩他?
“……没什么。”
庄一寒还是要脸面的,打死也做不出那种扯着陈恕衣领质问的事,他僵硬偏头移开视线,只能挫败转移话题:“对了,你会水吗,我们下个星期要出海,如果不会我找个教练临时教你,现在学也来得及。”
水吗?
陈恕当然是会的,他从小在农村长大,家门口对面是一座山,山那头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潜水闭气,然后又在二十九岁那年跳江自杀。
他怎么能不会水呢。
陈恕静静望着庄一寒,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上辈子对方走得头也不回的身影,他缓缓抬手拨开对方眼前的碎发,仿佛又感受到了在江底淹没时的无边冷意,语气却仍是温和的:“我会水,不过技术不太好。”
庄一寒乐了:“那你比庄一凡强,他长这么大都没学会游泳,还得用游泳圈。”
陈恕笑了笑:“不会游说不定也是好事,水里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陈恕话未说完,庄一寒直接捂住了他的嘴,眉头紧锁,只觉得觉得这句话十分刺耳,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别说这种话,不吉利。”
陈恕倒也没犟,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再说了,庄一寒见状这才缓缓松开手,没好气道:“去了海里不会游泳叫什么好事,你可别学他。”
语罢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你不会游也没事,我在旁边呢。”
庄一寒的水性很好,身为弟弟的庄一凡却是个十足十的旱鸭子,他听说下个星期大哥要去海岛规划度假村项目,吵着闹着也要一起跟去,周末还特意在郊区别墅办了个泳池聚会,美其名曰帮大家练习练习泳技。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练了这么久还是只会狗刨,还不如在游艇上待着呢。”
秋季的阳光不热不燥,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方倚庭戴了个墨镜躺在椅子上晒日光浴,舒服得差点就睡着了,对于庄一凡在水里扑腾吵闹的行为相当不满。
“关你屁事,小爷我再练几个小时就学会自由泳了。”
庄一凡私下一点也不讲究形象,他抱着个火烈鸟游泳圈在水里一上一下的扑腾,没游多久就累得像条狗,差点岔气。
薛邈刚好端着一盘葡萄从屋子里走出来,见状顿时乐不可支,他站在泳池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准庄一凡,一边调整角度一边道:“对对对……来,往这里看,表情再坚毅一点,眼神再狠一点,回头我找个画师给你画成画像,以后挂墙上可以当传家……”
“哗啦!”
庄一凡直接泼了一把水过去:“滚蛋,你才挂墙上!”
薛邈被他泼了一身水,也不介意,只是侧身保护了一下葡萄,然后顺势找了个靠椅坐着:“学游泳得有恒心,太浮躁成不了事,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多学学你哥,他稳重。”
庄一凡闻言扯下头上的泳镜,那张脸明明和庄一寒有五六分相似,却是另一种桀骜嚣张的风格,掏了掏耳朵道:“我哥?他也就处理工作的时候稳重,别的时候还不如我呢,你说是吧,陈恕?”
他说着看向一直安静坐在岸边并不插话的男子,今天是泳池趴,方倚庭他们穿的全是及膝泳裤,上半身全部裸露,陈恕却好像没什么要下水的意思,穿着一件宽松休闲的白衬衫,下半身是浅灰色长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慵懒倦怠。
他的气质一直很干净,却又透着股凉意,和那些青涩的大学生不太一样,哪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见失落,清风般宠辱不惊,没有别人那种往上攀的热络劲。
陈恕原本在看风景,听见庄一凡问话,他很给面子的抬头看过去,思考片刻才道:“也不是,他遇上和蒋晰有关的事情的时候,也不太稳重。”
他刻意提起这个名字,另外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外人就算了,他们这几个平常玩得近的都知道庄一寒对陈恕有多中意,否则也不会上赶着送车又送房了,回回私人聚会都带着一起出席,估计从“小情人”转正成“男朋友”也就是捅破一层窗户纸的事。
在这个当口,没有谁会不识趣的主动去提起蒋晰和庄一寒的那段往事,说出来不是添堵吗?
薛邈心思细腻,试探性问道:“一寒和你介绍过蒋晰吗?”
陈恕笑了笑,假装没看懂他们的小心思:“有啊,他说下周出海就是蒋总邀请的。”
薛邈有些不太信:“就这个,没别的了?”
陈恕认真点点头:“没了。”
薛邈微不可察松了口气,心想那就是庄一寒没告诉陈恕,也是,这种事说了又没好处,干嘛提起来添堵,幸亏他们刚才没乱开口,不过他忽然想起陈恕前面说的话,心中又是一紧:“你怎么知道一寒遇上蒋晰的事就不太稳重?”
陈恕的回答滴水不漏:“猜的,我看他们两个上次在你生日宴上拼酒,看起来好像有点……故事?”
他斟酌一瞬,吐出了这个略显暧昧的词。
这下都不用薛邈帮忙找补,庄一凡都反应了过来,他抱着火烈鸟游泳圈游到陈恕旁边儿,不着痕迹撇清自家大哥和蒋晰的关系:“你搭理蒋晰干嘛,他就一无赖,和我哥能有什么故事,前两年欠了我哥一大笔钱现在没还呢,我哥能不急吗?”
陈恕似有所悟:“就因为这个?”
庄一凡吊儿郎当趴在池边:“就这个,还能因为什么,怎么,你还怕他和我哥有情况?”
他说着下意识往楼上看了眼,庄一寒临时有事,正在楼上用电脑开视频会议,应该听不见他们说话。
薛邈暗中瞪了庄一凡一眼,随即温和劝说陈恕:“别多想,一寒对你挺上心的,这么多年身边也没别人,你要是听见什么风言风语的别往心里去,那些人就是嫉妒。”
他说的倒也不算假话,庄一寒这么多年身边确实干干净净的,从来没有过别人,就算以前追过蒋晰,压根也没追到手,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呢。
庄一凡虽然在笑,不过眼眸懒洋洋眯起,难掩那份和庄一寒一脉相承的狠厉:“就是,以后谁在你面前传风言风语,你直接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方倚庭不知何时摘下了墨镜,隔着水池目光略显复杂地望着陈恕,他隐隐觉得蒋晰的事瞒着陈恕不太好,毕竟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与其到时候爆出来成为导火索,倒不如一开始就摊开来说得明明白白。
庄一寒一贯清醒理智,没想到这次也犯糊涂了。
方倚庭重新把墨镜戴上,微不可察叹了口气,耳畔传来他们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那照理说他和你哥的关系应该不好才对,怎么还会邀请你哥出海去玩?你们也都答应了?”
庄一凡总是那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他那块地也有我哥的投资,我哥去巡视产业天经地义,蒋晰就算不请,我们自己去也光明正大,怕什么。”
薛邈说话则礼貌多了:“他平常一年也约不了几次,都是朋友,拒绝也不太好。”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出了成年人世界最现实的情况,哪怕他们不喜欢蒋晰,哪怕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暗流涌动,但碍于家族情面和利益往来,依旧会维持表面和气,这种关系并不真诚,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牢固。
陈恕活了两辈子,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不在意,所以也就无所谓,顺着薛邈的话道:“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他们正说着话,庄一寒不知何时开完会从楼上下来了,他眼见薛邈和庄一凡都围着陈恕说话,觉得这副场景颇为稀奇,走上前问道:“在聊什么,这么热闹?”
聊什么?聊蒋晰呢。
这话能说吗,当然打死都不能说。
庄一凡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眼睛提溜一转,忽然发现陈恕和薛邈正好坐在水池边,坏主意冒出心头,一手拉一个直接把他们都拽下了水,两个人猝不及防掉进泳池,活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溅起数米高的水花,庄一寒为了躲水下意识偏头,刚才的话题也忘到了脑后。
“庄一凡!你大爷的!”
薛邈水性一般,猝不及防被拽下去呛了好几口水,他胡乱扑腾两下才找到感觉,连忙游到水池边顺气,说不出的狼狈。
庄一凡乐不可支地站在水里:“让你们笑我的狗刨,你们也没比我强到哪里去,薛邈,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稳重点行不行,看人家陈恕,骂都不带骂的……”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回头一看,立刻惊呼出声:“卧槽!陈恕!”
他以为陈恕会游泳,一开始就没在意,没想到对方掉进池子里扑腾两下就没动静了,活像个新手似的直接沉底了。
方倚庭和薛邈见状脸色一变,立刻准备过去救人,但没想到另外一抹身影速度比他们更快,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潜入泳池朝着陈恕所在的方向飞速游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陈恕落入水池的时候只感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影瞬间席卷心头,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恐不安,让他连游泳求生的本能都遗忘到了脑后,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池水忽然变成了漆黑冰冷的江水,鼻翼间是江底深处特有的泥腥味,无论怎么游动都上不了岸、冒不了头,只有无边无际的窒息将他包裹。
风声呼啸,陈恕恍惚间又闻到了积雪冰凉的气息,又回到了那个代表着死亡的夜晚。
他浸在江里的时候只感觉四肢百骸都冻僵了,偏偏大脑又是有意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那么煎熬,那一刻连寻死的决然都产生了动摇。
他渴望着有谁能来救救自己。
是谁都好,哪怕是一直喜欢用皮带抽他的父亲,可是那个离他最近的人却越走越远,背影淡漠,连一次回头都没有。
庄一寒……庄一寒……
那个晚上你真的回过头吗?
你真的一次都没回过头吗?
不回头好,不回头好……
我们谁也不要认错,谁都不要回头……
陈恕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在缓慢沉底,耳畔一切声音都在远去,他竭力往上方伸出手,也不知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指尖触碰到的只有一片虚无,到最后气力尽失,手也缓缓落了下来,就在最后一刻,他的手腕却忽然一紧,被谁猛力攥住向上托去,离开了汹涌的水流。
“哗啦——!!”
像是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倏地破开水面,窒息的感觉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涌入鼻腔的新鲜空气,只见原本安静的房间忽然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躺在床上昏迷的陈恕陡然惊醒翻身,趴在床沿边缘痛苦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才肯罢休。
“咳咳咳咳咳咳——!”
“陈恕!”
“祖宗,你终于醒了,吓我一跳!”
原本站在床边等候的众人见状一惊,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关切声一股脑涌入耳朵,最后都变成一连串嗡嗡的无意义字符,庄一寒连忙拍着陈恕的后背帮他顺气,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