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辰时三刻。”
  坐在铜镜前,看着长发半披的自己,她惊觉如今的容颜跟气质愈发像前世的自己,但她已经不再惧怕坠入深渊,因为有人紧紧抓住了她。
  钟离雪上前为主子梳妆,拿起木梳划过乌黑的长发:“今日主子的气色不错,属下给您画个淡红装可好。”
  虽然睡得不错,但昨晚也荒唐到下半夜,姜南溪还是觉得有些乏,因此道:“我今日不出门,随便打扮就好。”说着看到窗外晃动的树叶,“郡王今早几时走的?”
  面对小郡王昨晚来偷香的行为,钟离雪回道:“卯时天没亮就走了,走时看着还挺急,并顺了主子刚酿好的一壶竹叶青酒。”
  想到即将面对的京畿风云,姜南溪觉得一壶竹叶青酒解忧算不了什么:“随他去吧,这几日再准备些郡王跟王爷所需的生活用品,暗中叫人送过去。”
  “是。”
  梳妆完,姜南溪便在院子里用膳,如今正值盛夏,院外的榕树上传来阵阵蝉鸣,偶尔还有几只白鹭飞过。
  享受着风和日丽,姜南溪正要吃一颗杏子,就看到宋至从院外急匆匆走来,因此问:“你今日不当值,发生了何事这般急促?”
  腰间的酒壶因为少了酒而变得轻易晃动,宋至沉着脸色道:“主子,王爷出事了。”
  “王爷!”惊诧到站起身,姜南溪一脸担忧,“出了什么事?”
  “王爷昨晚酒后杀了一位侍女。”
  以她对镇北王的了解,他怎么可能酒后杀人,并且杀的还是女子。
  “我记得王爷很少喝酒,即使喝也不会让自己喝醉,怎么会发生酒后杀人之举,你详说与我听。”说罢表情凝重地坐回位置上。
  宋至道:“自从王妃过世,王爷就极少喝酒改喝茶比较多。前日进入衢州城后,王爷就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唯有收到一份拜帖,说是一位故人求见,昨日傍晚才带人到绿华楼赴约,随后王爷一夜未归,今日一早被绿华楼的人发现,昨晚伺候王爷的侍女死了。”
  “如何证明那位死去的侍女为王爷所杀?”
  “因为王爷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是什么意思,王爷承认自己杀了那位侍女?”
  这也是宋至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理说王爷不常喝酒,即使喝醉,多年的行军生活也会令他保持镇定,不会做出逾越之举,如今却杀死一名无辜的侍女,这未免太诡异了。
  “现下王爷被关进了衢州城大牢,想要证明王爷无罪,就必须知道昨晚的绿华楼发生了什么事,关于那位侍女的死,王爷为何是否认的态度。”
  指腹不自觉地揉搓,姜南溪道:“如果人是王爷杀的,以王爷的品性会毫不犹豫认罪,如果人不是王爷杀的,他就该否认,但王爷偏偏没有,等于既没认罪,也非无罪,王爷为何如此?”
  第118章 绿华有钱能使鬼推磨
  镇北王是北境的高山,有他在,北境乱不了,大虞国祚永固。
  如果说赵北岌是崛起的新狼王,那么镇北王则是北境的凛冬,因为他早已化作北境的风与雪,无处不在。
  由于镇北王常年驻守北境,偶尔回到京畿,所待的时间最长不超过三天,并且出行都有近卫跟暗卫守护,某些躲在肮脏角落里的老鼠想要对付镇北王便难如登天。
  可如今却不同,镇北王退居幕后,不再上前线领兵作战,想要动他比从前简单许多。
  由此姜南溪怀疑,这次的事情,是世家为了对付镇北王而来。
  思索片刻后,姜南溪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宋至问:“主子要去哪?”
  看着一地的树影,姜南溪冷哼:“当年衢州出了一位奇女子,她令南安城昌宁侯乔氏一族分崩离析,如今王爷在绿华楼杀人,而绿华是茶的一种雅称,你说跟哪位世家有关?”
  宋至毫不犹豫道:“南安城乔氏,那就是淮南!”
  昌宁侯的女儿乔翎嫁给了荣亲王世子赵北星,因此南安城乔氏是淮南的绝对拥护者。
  “王爷在绿华楼杀人之事跟淮南叛臣有关,就很值得耐人寻味。”
  “为了主子的安全,属下跟您去。”
  缓步走动,姜南溪道:“不必,让钟离跟几名近卫着我就行。”
  “衢州不安全,钟离姑娘不懂功夫,还是属下去最妥帖。”
  “你已经连续几日不眠不休,最近天又热你受不住,先休息两天再值日。”说罢便招呼钟离跟上,“况且我到衢州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索性就不藏了。”
  ———
  马车外蝉鸣声不绝,听着路过的贩夫走卒声,姜南溪让钟离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两侧全是青楼楚馆,偶尔一些贩夫走卒路过,也会被小巷里突然冒出的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叫住。
  女子的巾帕随风而动,娇滴滴的声音让路过的男子停下脚步,面露轻浮之色,随着一双玉臂如海草般攀附,眼神挑逗而妩媚,不到片刻路过的男子便消失在了巷口。
  有人离开,就有人出现。
  阳光的照射下,一栋富丽堂皇的楚馆散发着纸醉金迷的气息,精致的门窗,雕龙描凤的窗檐,缕缕熏香透过窗棂飘出,熏得人意乱情迷。
  随着楚馆大门打开,一位梳着高髻,头戴珠花跟各种宝石首饰的妇人披着一件嫩黄薄衫,叉着腰将一位青年丢出大门。
  那妇人往地上吐了口水,满脸鄙夷地看着狼狈的青年道:“什么东西,会写几行酸诗就敢攀咬我精心培养的花魁娘子,我呸,哪来滚哪去,别在妈妈我眼前碍事,若是坏了我花魁娘子今晚的斗魁宴,我即刻打死你。”
  那青年衣衫褴褛,手里提着一个包裹,面对自己被赶出来的动作,依旧好言恳求:“求求您了妈妈,薛娘她真是我的未婚妻,是被人牙子强行卖进楚馆的,她是被迫的,求您放过她吧!”
  那妈妈大步向前,狠狠瞪了青年一眼:“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整个衢州城谁人不知道,进了我这花月楼的姑娘,管你什么身份,是不是被迫,都给我接客!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上门找我算账。”
  一听自己的未婚妻要被逼接客,青年怒而起身:“你们不能让薛娘接客,她是被你们骗来的,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示意身后的龟公上前,那妈妈大声道:“你什么东西,还敢管我手里的姑娘接不接客,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钱妈妈是谁,朵兰夫人是我结拜姐妹,程大人是我的座上宾,我让薛娘接客,她就必须接客。妈妈我若是心情好,一天就让她接两三位客人,心情不好,我让她接十几个,你管得着吗?”
  那妈妈说完,她身后的龟公便拿着棍子上前殴打青年。
  青年的惨叫声不断传来,但无人敢上前相救,甚至一些人在看到这画面,纷纷加快脚步离开,生怕被牵连。
  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的姜南溪让钟离放下车帘,低声道:“花月楼,当真是好本事。”
  从她方才得到的消息,花月楼跟绿华楼看似是竞争关系,实则在背地里是同一个主子,因此想找到王爷在绿华楼是否杀人的证据,花月楼是最简单的突破口。
  钟离雪同样冷着脸道:“根据朱晴姐之前的资料,这花月楼的钱妈妈,名叫钱仪芳一直在衢州做着皮肉买卖,她专门为达官贵人挑选女子以供玩乐,其手下的女子更是没有几个得以善终,她生平最喜欢钱,更最喜欢用钱来羞辱那些寒门之人,与之前的朵兰夫人一起,并称衢州二害。”
  姜南溪一脸杀意道:“用钱来羞辱人啊...”说着便笑起,“太有意思了,下车。”
  华丽精致的马车在花月楼前停下,几名侍卫守在马车旁,车夫将马凳摆好,正在揍人的钱妈妈看着气势不凡的马车,即刻命人停止殴打,并看向来人。
  钟离掀开车帘道:“主子到了。”
  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搭在钟离的手上,未见其容先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压迫感。
  踩在马凳上,姜南溪微微昂首看着眼前的招牌,随后看向站在门内的钱妈妈,姝色的容颜露出一丝微笑问:“可是钱妈妈?”
  钱仪芳在衢州沉浮数十年,第一次遇到气势如此强大又绝色无双的女子,不由地警惕问:“敢问阁下是?”
  示意身边的近卫将被殴打的青年扶起,姜南溪走上花月楼的台阶:“妈妈可做生意?”
  一听是来做生意,钱仪芳立即换上一个讨好的笑容:“自然做生意的,姑娘请。”
  走到人身旁,姜南溪收起笑容看着打人的龟公问:“这人在你这签的可是死契?”
  钱仪芳有些不知所云,但还是回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龟公,姑娘问他做什么?”
  “我就问你,他能不能买下。”
  “这个嘛...死契不好发卖的。”
  “二十两。”
  钱仪芳即刻同意:“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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