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裴远向没有听白舟的话,一上场就想着抓人眼球。他打的是小前锋,本来就是负责得分的位置,加之有意出风头,开场五分钟就已持球快攻进了三球逆转了局势,场内外惊声连连。
  他想要取悦的对象却没觉得酷,白舟一直盯着裴远向的左腿跟膝盖,直到一次少年急停跳投,脸上闪过一瞬忍痛的神色。
  白舟坐不住了,篮球这种高冲击力的运动对几个月前才换过膝盖的人来说太过了。他走到场边,但不知道该如何在这种快节奏的比赛里插嘴,幸而这时场上有球员犯满离场,对面队伍要求暂停。
  “你好,”白舟把握机会,立刻朝裴远向的队员表示,“我是裴远向的主治医师,我能和他谈一会儿吗?”
  裴远向一路小跑过来,问怎么了。
  “我想看看你的腿。”
  “没事,”裴远向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篮筐,“我还得入球呢。”
  “你已经追了很多分了,对手士气低落,你们不会输的,”白舟异常地坚持,“我得检查一下,你们能换人吗?”
  白舟态度如此,裴远向自然不会再拒绝,换人以后就带着白舟去了更衣室。他没有撒谎,他的膝盖确实没有明显的大问题,不见红肿。白舟托着折了折,动作幅度正常。
  “不痛吗?”白舟问。
  裴远向摇头。
  “真的?”白舟狐疑。
  裴远向犹豫了几秒,这才丢盔弃甲地承认:“好吧,有一点。”
  “一点?”
  “嗯,真的,”裴远向很真诚,“不骗你。”
  白舟在裴远向身边坐下,问:“你打这场比赛,是不是为了我?”
  “是啊,要不然怎么见你,毕竟你答应过来看我打球,就一定会来,不是么?”
  “那我来了,你也见过我了,就不要再打了。”
  “是作为一个医生向病人提出建议吗?”
  白舟微微别开脸,道:“是的。”
  “好伤心啊,”裴远向笑起来,但那笑里苦味居多,“我要是想见白医生,可以去他的门诊。本来以为来看我比赛的会是白舟,结果又是白医生。”
  “我们一直都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你现在才想撇清,是不是太晚了?你曾经亲口说把我当弟弟看呢。”
  与人辩论不是白舟的强项,他无助地叹了口气,把事情直接说开了:“远向,我说过了,我会一辈子照顾我的前男友,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
  “可你也说过你不爱他了。”
  “这不重要——”
  “这哪里不重要?”裴远向打断道,“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把一生浪费在他身上?上次回去以后我仔细想过了,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拒绝的理由。你和你前男友在一起又不会幸福,为什么不让我试试?”
  “远向,很多事情比你想象得要复杂……”
  “我不喜欢你这样和我说话,”裴远向语气里带了点怒意,“你也只是比我大三岁而已,不要像个大人一样教训我。”
  这是白舟多年来照顾白桨落下的习惯,长兄如父,习用一种说教的语气。
  “对不起。”白舟低下眼眸。
  一段时间过去,裴远向也叹了口气,同白舟说:“对不起。”
  “我想我有些生气,”裴远向道,“你这样是在作践自己,你看看你瘦了多少?什么叫不重要?你的感受难道一点也不重要?”
  “……我欠他很多,远向,他是因为我才进精神病院的。”
  “那是不是我也疯一回到精神病院,你就会接受我的追求了?”
  白舟倏而起身,“说什么呢。”
  裴远向惊讶于白舟的反应之大,但他一言不发,坐在长椅上,仰头看着白舟,模样很有些倔。
  白舟微微气促,深呼吸了两次,才开口道:“我不能和病人发展亲密关系,这会影响我的升职评核。”
  这样伤人的话丢出来,他想裴远向总该知难而退了。
  可是他撒谎的模样太明显了,耳朵涨红,躲着裴远向不敢直视。裴远向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不用说这些来吓唬我,你不是这种人。”
  白舟走投无路了,“远向,我作为一个医生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这对你不公平。你只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恰好有我在身边。”
  “不公平?”裴远向反问,“就因为我是你的病人,所以我连追求你的资格也没有,这不是更不公平吗?”
  “我说过我要照顾前男友。”
  “只是照顾,不是复合,你还是称呼他叫前男友不是吗?你可以继续去长云探望他。”
  “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我把他从长云接回来了。”
  裴远向怔住了。
  白舟心知今天无论如何都会不欢而散,他没必要再尝试挽回了。于是他站起身,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裴远向喊他名字:“白舟。”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低声道,“我不想这么轻易就放手。”
  白舟转过头来,久久地凝望着裴远向。他一个人低头坐在长凳上,剪影落寞。
  “我明白,”白舟说,“因为我也是。”
  -
  回到水木上居时贺望泊刚结束和林玉芳的在线会诊,如无意外,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申请恢复驾驶资格了。白舟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毫无波澜,其实他平时也这样无动于衷,但今天贺望泊直觉他不同。
  “你说加班我还以为要一个下午,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贺望泊试探道。
  白舟转过身,道:“事情做完就回来了。”
  “这样啊。”
  白舟藏着沉甸甸的心事,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切菜也能不小心伤到手指。贺望泊见他找创口贴才发觉他流血,说来令人悚然,贺望泊当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舔一舔白舟的血液。他渴望占有白舟的一切,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而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怎么这么不小心?”
  白舟微微侧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回答贺望泊。
  贺望泊本该习惯了被白舟无视,但今天不知为何,非要得到白舟的注意力不可。他突然发狠地一捏白舟的伤,不是很重,但足够白舟疼得一缩,转过头来惊慌地看向他。
  “你在想什么?”贺望泊问。
  “没什么。”白舟尝试收回手,可贺望泊不让,紧紧地扣着他的手指。
  “今天真的只是去加班吗?”
  “……嗯。”
  “不要撒谎,”贺望泊说,“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
  白舟知道自己被看穿,更觉得不能呆在贺望泊身边。“放手。”他道。
  “是去见了什么人吗?方应雅?你坦白告诉我,我不会生气。她是不是劝你离开我?”
  “不、不是她……贺望泊,放手。”
  “不是她,那是谁?还有其他我不认识的人吗?”
  贺望泊的声色还是沉稳的,但掐得更用力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
  有新鲜的血从白舟的伤口涌出,红得夺目,停在白舟的指尖,就像白雪上开了一朵红梅。贺望泊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一口将它含住。
  白舟一怔,而后一阵反胃感涌上他的喉头。尽管知道贺望泊是个精神病,做出任何事都不意外,但这一幕还是让他感到非常强烈的不适。
  “住手!”他整个身子都在往后挪,可偏偏一开始他就坐在沙发的角落,退无可退。
  “贺望泊!”白舟着急地想要从他嘴里把手抽出来,贺望泊变本加厉反而开始舔舐,白舟周身颤栗极其恶心,他最厌恶的就是被贺望泊强迫。
  “好脏!不要碰我!”白舟脱口而出。
  贺望泊瞬间清醒了,与之同时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
  在不久前他们刚搬进水木上居时,贺望泊曾经翻看过白舟的文件,发现了一份性病检验报告。
  那个时候他的思绪还是一团混沌,马上又因为看见自己三年前自杀的场景而记起了一切。那份性病报告就此覆没在脑海深处,直至这一刻,因为白舟的一句“好脏”,又突然浮上水面。
  贺望泊记起来了,那份报告的检查日期,和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时间吻合。
  白舟在和他做完以后就去验了性病。
  【作者有话说】
  回来噜!这次会一直稳定更新到完结的!
  第47章 “你怎么不去死?”
  白舟将手藏在怀里,满眼恐惧地看向贺望泊,仿佛他身上带有一种致死传染病。
  这眼神似曾相识,贺望泊忽然记起伊遥也是这样看他的,恐慌地、厌恶地,毫不掩饰。
  贺望泊笑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向厨房。
  白舟的一颗心擂动得极快,他不知道贺望泊突然去厨房做什么,也不想知道,此刻他只想远离贺望泊,越远越好。
  可他刚扶着沙发站起来,贺望泊就出来了,举着一把刀,对着他自己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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