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咳咳咳……”萧知被烟雾呛得咳嗽连连。
“娘娘请捂住口鼻。”陈照夜取下锦帕，以香露沾湿递给萧知，其余宫人也急忙照做，众人朝后殿退去。
门外刺客发现殿内起火，短暂陷入混乱，很快便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沉声道：“怕什么，先破门！”
木头燃烧的滋滋声，沉重的撞门声，及有些女眷由于害怕而发出的啜泣声，层层交织，如一只只无形的手往心口揪。
一声巨响后，终于有扇门被撞开，滚滚浓烟中，涌入的刺客亦被呛得不住咳嗽。
“既然来不及杀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都烧干净吧！”为首死士冷笑，“你们知道，若任务失败，回去便是诛九族的大罪，若得手，主子必会安置好你们的家人！”
“是。”
火焰翻滚，刺客们不顾浓烟刺鼻，强忍晕眩，提刀直入。
“天啊！他们冲进来了！”
“再往里去！这边安全些……”
“别再过来了！去那边！把人引开，先保陛下和太后娘娘啊！”
“呜呜呜，臣妇是贤妃娘娘的远亲，娘娘在世时与臣妇关系最好了，求求你们……咳咳，我、我不想死啊！”
轰隆！
妇人慌不择路，一脚踩歪，身后年久失修的木屏风不堪火势轰然倒塌，正压在那妇人身上，空气里弥漫出皮肉烧焦的气味。
“许夫人？许夫人！”有人尖叫，“快来人啊，我挪不动这木屏风！”
“来不及了，先跑吧，瞧这架势多半移开了也凶多吉少……”
耳畔无数道声音嘈杂。
“陈姐姐，陈姐姐，怎么办？他们冲过来了，陈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啊……”
不知是谁在催促她。
奔跑中，陈照夜几乎能够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眼前一道道人影交叠，那些面容逐渐扭曲，模糊，像水中涟漪圈圈荡开，她的脚步声如同在空寂无人之处回荡。
视线转黑，大火褪去，水汽弥漫，忽然铺天盖地下起暴雨。
一个恍惚，她发现自己竟又回到了七年前青芜宫那个瓢泼大雨夜，殿外守卫正破门而入，兵刃捅入血肉，发出沉闷的声响。
宫人尖叫着，逃窜着，鞋底溅起水花，鲜血混合雨水顺着园内石砖如溪水般流淌蜿蜒。
“不可能的！陛下生前最疼爱贵妃娘娘，怎会下旨让娘娘殉葬？分明是那王氏忌惮娘娘荣宠多年又是四殿下生母，才会假传圣旨，妄图置娘娘于死地！”
“陈姑姑，你快跑啊，快去求四殿下！让他和祁公子想办法来救娘娘！”
“快走啊！姑姑！这里有我与毛尖拦着！”
轰隆——
惊雷劈过长空，瞬间黑夜明亮如白昼。
宛如镜像的空间里，陈照夜隔着无形的屏障，与曾经的自己对视。
“你不是任何人，你就是你。”
雨水顺着女官成熟的脸孔滴落，她满身狼狈，神色却如潭水般沉静。
“去吧，放开手去做，畏手畏脚的，这不像你。”
陈照夜听见自己的声音。
她霍然转身，朝着宫殿拐角处微弱的灯光奔去，踮脚，用尽全身力气握住那冰凉的铜制品。
夜幕中，数枚烟火轰然炸开，如万花绽放。
与此同时，伴随着巨大的震动，原本整齐铺砌的四块青色砖石忽然左右分开，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
落地莲花灯下，陈照夜手中握着被拔下的黄铜莲蓬，火光为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青芜宫密道。
第105章
密道开
——成帝即位后，耗时三年，搜罗全国上下无数能工巧匠，重修旧王宫，并在少数几个宫殿中留有密道，开启方法唯成帝本人知晓……
青芜宫，当今圣上生母，成帝宣贵妃曾经的住所。后来宫殿被文妃祁氏挑去，居住至今，可密道机关如何开启，不仅祁澜，连太后王氏都不知晓。
那么，眼前这名入宫刚满一年的少女又是如何知道的？
太后眼底波澜涌动。
过多的巧合，以及无数次心头闪过的忌惮感，都让她长久以来按压的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
这世上莫非真有这样离奇的事？
“不愧是陈女官，对青芜宫的情况真是了如指掌。”太后微眯起眼，目光带着试探，穿过重重人群，如同在看一位熟悉故人。
陈照夜错开视线，转向景帝：“陛下，娘娘，请速入密道躲避。”
景帝点头。
众人早已被刺客与大火逼得大乱，眼见面前忽然如有神助般出现一条路，自是急不可待，得到景帝允许后，都一股脑朝内涌。
“快，快关门。”有位官眷颤声催促道。
外面浓烟滚滚，依稀还可听到哭嚎声。
陈照夜眼里闪过不忍，却未迟疑，迅速按下密道墙壁上几块凸起的纹路，只听轰隆巨响，上方石块再度闭合。
不过顷刻，上面传来脚步踩踏石板的急促声响。
刺客追寻至此，发现数十人竟没了踪迹，如同凭空消失一般，怒火难抑，在偏殿内四处砸打，试图从橱柜箱子里找人。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沿着石阶小心翼翼朝下走，直至身后砸打声逐渐小了，才勉强松懈些。
“吓、吓死我了……”萧知靠在墙壁上，惊魂未定，素来白皙的脸孔沾满了灰尘。
“呼，这真是臣妾……毕生前所未有的遭遇。”杜雨微比她状态稍好一点，长舒了几口气，“萧昭仪莫怕，能躲入密道，想必已经安全了。”
景帝令内监点燃火折子，借着微弱光芒，勉强照亮脚下石阶。景帝与陈照夜在前，莲禾搀扶太后紧跟，其余嫔妃与宗室等人在后。
只见这条密道一直朝下延伸，远处漆黑，似乎深不见底。
“台阶陡峭，诸位千万当心足下。”陈照夜话音刚落，已有官眷脚滑跌倒。尖叫声回荡在密道中，令人发怵。
淑宁被吓了一跳，卫茉连忙捏了捏她的小手，朝身边人笑道：“早听说青芜宫中暗藏玄机，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得见。先帝料事如神，竟能预见多年后陛下与太后娘娘会在青芜宫中遇险。现下臣妾们能够脱困，多亏了先帝在天之灵庇佑。”
一番话说得景帝十分受用。
“是啊，父皇睿智，朕自年幼时就十分钦佩父皇了。”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说话间，方才萦绕心头的阴霾褪去不少。
景帝心情也好转了些，看向卫茉的眼神里露出赞许，笑道：“茉儿如今是愈发有勇有谋，往后朕的后宫说不定就要倚靠你了。”
年轻帝王的气息吞吐，耳畔一阵温热。卫茉羞涩低头，声音却从容不迫：“若得陛下信赖，臣妾必不会辜负所托。”
景帝的意思是……
陈照夜先他们二人半个身位，正好听到这番对话。
如今王璃的后位名存实亡，柳贤妃遭遇意外，文妃虽出身尊贵却过于刚正，剩下的萧知与杜雨微根基尚浅，若没有门阀世家再将女儿送进宫，那么后宫里最如日中天的便只有……
陈照夜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愈发剧烈，原先她只是偶尔起过这个念头，还发愁如何能让卫茉亲自去争一争，现下景帝有意，卫茉回复得也极好，这条路竟比她所预料的还要顺畅。
“陈女官，不知这密道最终通向何处？出口处不会也被刺客占了吧？”
有人依旧惴惴不安。
“夫人别怕，这条密道弯曲蜿蜒，据说共有两个出口，一个通往宫外，而另一个通向太和殿，但奴婢对这两处都不熟悉，不敢冒险。因此，奴婢准备先领诸位到中央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稍作休息，等上面平息了，再原路返回。”
没走多久，面前果然出现一间轩厅大小的石室，有桌椅矮塌等物。众宫人稍作清理，再请景帝、太后及诸位嫔妃坐下，其余人也各自找地方休憩。有略通医术的婢女撕下手帕，开始逐个为方才缠斗中受伤的人包扎。
眼下的确算是安全了。
淑宁蹭到陈照夜身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香软的果子。
陈照夜故作讶异：“呀，公主哪来的好东西呢？”
“这果子可甜啦。”淑宁扬着粉嫩的小脸，得意洋洋，“方才宴席上我吃饱了，就顺手塞进衣兜里，想着待会回望舒宫路上吃，这会儿正好拿来当点心。”
淑宁拿袖口擦了擦果子，催促道：“照夜，你快吃吧，宴席上看你一直在忙，肯定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你放心，母亲和父皇的那份我都留着，但其他人除了你之外，我可都不肯给啦！”
陈照夜被她逗得笑了，咬下一口，果然清甜多汁，滋味很好。
淑宁看了看左右，凑在她耳边轻声问：“照夜，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密道啊？是文妃娘娘告诉你的么？可我瞧着她似乎也是很惊讶的样子。”
“嗯……是我筹备宫宴那会偶然触碰机关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