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曲落尘想安慰他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出于个人考虑,他忍住了。
  出去找东西的卫淮和吕忻很快回来,卫淮手上多了一个香囊,沾着血和泥土。香囊颜色比较深,是时下男子流行的佩戴款式。
  卫淮把东西拿给宗熠过目,宗熠没有接,而是示意曲落尘检查。
  曲落尘接过香囊,稍微一用力就把它扯开,倒出里面的东西。香囊小巧,装的东西不多,是些简单的香料,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
  曲落尘在里面翻了翻,摸出来一截白色的形似手指骨的东西,上面有一些小洞,离了香料,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宗熠离的近,抬手掩鼻。曲落尘见了,退开些许,把那节东西又放回香料中。
  “我猜的没错,这确实是吸引野兽的东西。”曲落尘把香囊扎好,朝宗聿走了两步,原本是打算把东西交给宗聿。可到宗聿面前,他回头看了眼江云枫,递出去的那只手又收回来。
  “介意我来问吗?”曲落尘问宗聿。
  宗聿做了个请的手势,曲落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转了个方向,到了刘参面前,取下几根银针,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银针在他手上翻飞,昏迷中的刘进轩被他扎醒。
  腿上的疼痛让刘进轩醒过来就开始哼哼唧唧,曲落尘没什么耐心,直接把东西递到他面前,道:“这是你的吗?”
  刘参拉了一下儿子的胳膊,刘进轩忍着痛,看清楚曲落尘手上的东西,伸手就抢:“我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曲落尘手一松,并没有阻止对方把东西抢回去。
  刘参瞪大眼,似乎是没料到事情竟然是这个走向。他再蠢也该知道,现在的重点不是宗聿和江瑾年,而是这个香囊。
  “轩儿,这个东西真的是你的吗?”刘参喉咙发干,沉声问道。
  刘进轩握着香囊,就像是握着什么宝贝一样,他没有察觉到父亲的异样,道:“当然是我的,这是……”
  “咳咳。”
  刘进轩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声打断。江闻月似乎有些难受,面色发白,身体发抖,不安地站在父亲身后,看向刘进轩的眼神带着两分祈求。
  刘进轩觉得茫然,但美人落泪,他于心不忍,后半句话咽回去了。
  这个时候别说是其他人,就是刘参也品出两分不对劲。他目光严肃地盯着自己儿子,道:“你知不知道这个香囊里的气味会引来野兽?”
  刘进轩一愣,腿上的剧痛让他没办法思考,他听着父亲的话,觉得那像是天方夜谭。
  他再次看向江闻月,可江闻月却在这时移开了眼神。
  曲落尘在一旁非常好心地解释道:“香囊里有一味药,叫鬼丁兰,没什么用,就是比较招野兽喜欢。看你挺喜欢这香囊,这叫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曲落尘面上多了两分笑意,可那笑意不达眼底,冷冰冰的:“同样是遇见野兽,你说那畜生怎么就像长了心眼子一般,直勾勾地盯上你呢?”
  曲落尘没有看见当时的场景,但是有鬼丁兰在,他光是想都能想到。
  刘进轩本就发白的脸色此刻完全失了血色,其实遇袭的第一时间,他是护着江闻月,和白狼缠斗起来后,发现白狼没盯着江闻月,他还暗暗庆幸,可此刻再想起来,他只觉得遍体通寒。
  江闻月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了。
  刘参睚眦欲裂,怒道:“到底是谁给你这东西?”
  刘进轩不再喊疼,嘴唇紧绷,他盯着江闻月纤细的背影良久,咬牙道:“没有谁给我,是我自己随手买的。”
  江闻月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地松懈,刘进轩选择隐瞒,没有说出香囊出自她的手。如此一来,就算其他人看出端倪,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刘参回过味来,气的吹胡子瞪眼。
  宗聿上前,适时补刀:“刘公子下次买东西可得看清楚了,不要什么都往身上戴,搞不好真的会没命。”
  刘进轩颓废地垂下头,这会儿内心被扎了好几刀,难受的他都顾不上腿疼。
  宗聿说完他,又把矛头指向刘参,道:“刘大人现在还觉得是本王的问题?”
  刘参哑口无言,憋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他对宗聿拱了拱手,道:“是臣糊涂,误会了宁王殿下和宁王妃,改日一定带着犬子登门道歉。”
  “登门就算了,本王和王妃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只是刘大人,话错一次是无心,一而再再而三就值得深思了。”宗聿话里有话,既是指刘参,也是指江闻月。
  他是听了江闻月的话才找上宗聿,可江闻月的话就真的全对吗?
  刘参可以是因为儿子受伤急昏了头,但不能是平白无故昏了头。
  宗咏是他们的保护符,可也护不住他们一直作死。
  第60章
  帐篷内的血腥味浓郁不散, 气味一言难尽。在确定是香囊惹出祸端后,面对刘进轩的包庇,刘参恨铁不成钢, 可是看到儿子的伤势, 他又不得不压下怒火。
  宗熠叫走了宗聿,要问猎场出狼的事, 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江云枫和江闻月想留下来, 宗咏道:“我和舅舅有几句话要谈, 还请江大人回避。”
  宗咏虽是一张娃娃脸,生气时还是有几分威严。江云枫隐晦地看向刘参, 带着江闻月离开。
  曲落尘走在最后, 帐篷内的闲杂人等退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刘参父子和宗咏。
  刚才被宗熠压着不让过问, 宗咏心里憋了很多话,这会儿没有旁人在, 他不再压抑,大步走到刘进轩面前。
  刘参见他生气,以为他要兴师问罪, 小幅度地伸手拦了一下。
  宗咏停下脚步, 道:“舅舅现在拦我有用吗?”
  刘参在宗聿那里吃瘪, 心里憋着一口气,见状火气也上来了, 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们说话?宗聿是亲王, 你不也是吗?”
  “你们占理吗?你让我帮你们说话?”宗咏怒视二人,见刘进轩还拿着那个香囊,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从头到尾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别人拿你们当枪使, 你们还真上赶着去当枪,你们到底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的不明白?让我和七哥生出嫌隙,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刘进轩敢对江瑾年出箭,就是没把宗聿放在眼里。宗熠不让宗咏下场,而是让宗聿自己去处理,是为了避免让这个矛盾从刘家身上转移到宗咏身上。
  刘参怎么会不明白?可他想的就是让宗咏不要和其他兄弟走的那么近。
  “我看你就是心软,你但凡心狠一点,肯听我的,在江湖上培养自己的势力,谁敢小瞧你?”刘参嘴硬道,心里仿佛又有了底气。
  宗咏气笑了,他看着眼前的亲人,问道:“培养势力,然后呢?取而代之吗?”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从宗咏嘴里说出来,刘参都惊了一下。可很快他就调整好状态,心里冒出几分窃喜,道:“如果你愿意这样想,舅舅一定站在你这边。”
  刘参说着还挺了挺腰杆,凸显自己也有几分能耐。
  宗咏只觉得可悲:“舅舅,你凭什么觉得没有接触过治国大道的我能比得过从小就被当成储君培养的大皇兄?他为天子,御下有方,善待手足,十年励精图治,想要打造一个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他心系天下,是难得的圣明君王,你为人臣子,能够辅佐明君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可为什么你总是不满足,总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念头?”
  宗咏越说越觉得心中激愤,情绪难平。一直以来,刘参总是如此,因为别人的一两句吹捧挑拨,便开始飘飘然,幻象不切实际的美梦,觉得自己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
  可事实哪有那么简单?刘家基业不过中间水平,上比不过京都百年世家,下也稍逊新起之秀。不过是因为有宗咏这个亲王,才没有完全败落。
  宗咏完全不敢留在京都,因为只要他留下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他舅舅一定会打着他的旗号去和那些大臣拉关系。
  他嘴上是为了宗咏好,说他不能在江湖上飘一辈子,总要有点自己的权势在手,才能高枕无忧。
  可实际是他不满足于现状,野心和贪恋一起膨胀,想要填饱内心的欲望。宗咏心软,不想他们彻底失势,才没有和他们割席,干脆躲出去。
  刘参被宗咏呛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恼羞成怒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又是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句为了你好,仿佛是拿捏宗咏的底气,以往他这样说,宗咏就算心里憋屈,也会强忍着不和他动怒。
  可是现在宗咏受够了,刘进轩针对江瑾年,生气的不止宗聿,还有曲落尘。
  宗咏和他认识多年,知道他师姐在他心中的分量。爱屋及乌,他很疼江瑾年。
  刘家让他在手足朋友面前陷入不义之地,那句对你好是如此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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