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顾霄静静站了一会,悄声离开了房间。
  等顾南从密密麻麻的代码中抽出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顾望南催促她起来走动,等吃完饭再一起去附近的公园里散步锻炼。
  顾南用力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合上电脑,撑着助行器离开房间。
  她现在走路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稳,腿部肌肉功能没有恢复,控制力弱,没有助行器就容易摔,好在恢复速度喜人,到下半年肯定能脱离助行器。
  后院热闹非凡,星期五下午,上学的孩子都回来了,算算时间,再有半个月学校就放暑假了,到时候会比现在更热闹。
  顾南往后院门口一站,马上就有眼尖的孩子认出了她,欢欢喜喜地喊:“阿南姐姐你回来了,我刚好有几道题不会,快教教我!”
  顾南是孤儿院公认的成绩好,荣耀栏里就她的名字最多,但凡有谁学业上遇到了难题,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一定是顾南。
  “还有我!”
  “我也有题目要问,阿南姐姐我第三个!”
  前一秒还四散在院子里放风的孩子后一秒一齐拥到顾南面前,拿卷子的拿卷子,拿五三的拿五三,一打眼全是数理化的大题,黑红两色的字迹工工整整。
  望南慈幼院里有不少成绩不理想的孩子,但刻苦学习的孩子更多。
  顾南、顾霄,荣耀栏里更多的姐姐哥哥都是他们立志走出孤儿院、走进大学的榜样。
  顾南被扶着走到长椅上坐下,手里拿着不知道被谁塞的书和笔,一只纤瘦的手从身后伸出来指着一道大题说:“这道这道,姐姐给我讲一讲。”
  顾南讲题喜欢把题里的知识点都讲透,是故不管高年级还是低年级的孩子,只要能听懂都会凑过来来,一讲题身边肯定有一堆人。
  这会儿,十多颗乌溜溜的脑袋围成一圈,一起看那道大题。
  顾南中学的基础打得牢靠,哪怕毕业多年,依旧能做到看一眼题干就抓到破题点。
  她从提炼题干信息开始,一步步引导确认破题思路,列式,计算,等讲清楚一道大题,一个小时过去了。
  于是等顾望南走近,见顾南又在椅子上坐着,顿时好气又无奈,“准备吃饭了。”
  顾南又被扶着坐上餐桌,前呼后拥,跟摆了多大的架子似的。
  吃完饭,两个孩子自告奋勇陪顾南散步,熟人熟地,顾望南没做多想就同意了。
  于是顾南又被拉着背了一路的单词。
  回到孤儿院,院子里那一大群孩子终于散了,只是房间里灯火通明,不管学习还是玩耍,都离熄灯就寝早得很。
  顾南拉开柜子,翻出睡衣去卫生间洗漱。衣服是大学的旧衣服,但她回来前顾霄帮她洗过,有一股洗衣粉的清香。
  洗完澡,顾南带着一身水汽坐在铺着凉席的小床上,窗户开了一半,夜风吹进来,凉丝丝的,她的心跳快了一点,又渐渐慢下来,最后终于落到了实处。
  在研究中心的那几个月她始终对苏醒缺乏了一些认同感,直到回到家,见到熟悉的地标,熟悉的人,坐在陈旧的小床上,看着窗外看了许多年的风景,才算真切感知到了这个世界。
  这里才是生出她的故乡,只有故乡才能提供她生长的土壤。
  顾南慢慢擦干头发,把毛巾晾起来,然后拉开椅子打开电脑,就着没写完的代码继续敲打起来。
  第406章 第二个人要醒了?
  下午她试了几串代码,发现都能运行,系统给她的代码挺高级,算法很独特,写多了,她不禁对天光系统起了好奇心。
  一个能够支撑起3000个世界观同时运行的庞大系统,它的核心算法得多强大,架构得多稳固,系统网络安全得设计得多密不透风,顾南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到此刻,她才终于理解为什么易敬容会那么重视她在赛博世界里经历的一切,情感与数据的融合研究,充满了让人心驰神往的魅力。
  天光康复研究中心的唤醒项目如果能够成功,对医疗界和计算机行业,乃至娱乐业都是一场极富冲击性的改革。
  ——当然,这只是她的一点浅薄的看法。顾南作为一个没有工作经验的软工人,对天光项目的了解也不多,只能做出这样浅显的推测。
  说起来,她毕业后找的工作对她的专业来说很对口,但放眼整个计算机行业,其实很普通。
  她这样的程序员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而且还在不断更新换代,她的可取代性太高了。
  网上就有段子,35岁是程序员的死期。
  不说绝对,但35岁规律能适用于大多数程序员,甚至有些不等35岁就提前转行了。
  高工资、高压力、大工作量,以及短暂的黄金职业期,就是程序员的标签。
  顾南今年24岁,有两年空白期,但情有可原,不追求大厂,以她的履历重新找一份工作不难,但也仅此而已。
  再过几年,奔三的时候竞争力下降,她的职业危机就来了。
  这些天顾南一直在想她未来的职业规划,直到今天摸到了电脑,她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学习算法。
  这和她的专业与就业规划背道而驰,但全新的、更加具有挑战性的领域让她充满了期待。
  她跃跃欲试,幻想着挣脱专业的束缚,拓宽视野,看自己能走多远。
  她想试试这颗焕然新生的大脑能将潜力开发到什么程度。
  她想尝试着继续完成梦想,这一次的重点不在程序员,而在杰出。
  她失去过一切,再来一次,她什么也不怕。
  顾南停顿了一下,揉了揉有些开始无法着力的手指,轻轻舒出一口气。
  但是不能急,先解决眼前的困境,尽快创收。
  夜深了,孤儿院里的灯光渐次熄灭,房门被轻轻敲响。
  顾南起身开门,顾望南递过来一杯热牛奶,轻声叮嘱:“喝完牛奶早点睡,先恢复好身体,赚钱的事不着急,妈妈养得起你。”
  紧绷的神经因为顾望南的话一瞬间放松了,顾南失笑,“好。”
  合上门,顾南喝完牛奶,又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十一点,准时关电脑睡觉。
  这样平静的生活充实而惬意,直到三天后,易敬容突然拜访。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电话里不好说,只能冒昧拜访了。”易敬容说。
  “什么忙?”顾南在她对面坐下,瞥了眼跟在她身边的男生。
  对方背着一个双肩包,戴着口罩和帽子,还一直低着头,连根头发都没露出来,但看身形,顾南确认他不是研究中心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顾望南端来凉茶,随后在顾南身边坐下了,“阿南的身体没有恢复好,太辛苦的事情可能做不来。”
  易敬容连忙道:“只是想问些事情,您放心,不会影响她的康复。”
  她不是很擅长人情来往,没有怎么客套,开门见山,“我对你的经历还是非常好奇,想知道更多的细节,希望你能多和我说一说。”
  大概是心态转变了,顾南对易敬容的刨根问底没有那么排斥,但也不热切,毕竟她没有和别人聊恋爱细节的癖好,“上次说的还不够吗?”
  “遇到了选择上的难题,想找你再深入了解一下。系统给你设定的苏醒信号是意识到世界的虚假,除此之外,你觉得死亡是苏醒的必要条件吗?”
  顾南端着凉茶,没有立刻给予回应。
  易敬容作为项目总负责人,按理说该在研究中心坐镇,能让她亲自跑来青城的难题想来很棘手,但偏偏她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
  顾南目光一转,落在易敬容身边的男生身上,“这位是?”
  男生微微抬了下头,但帽檐压得太低,顾南什么也没看清。
  易敬容看了眼男生,又看了眼顾南,道:“一个病人的家属。”
  顾南来了兴趣,“第二个人要醒了?”
  “如果顺利的话。”
  顾南:“背景也是未来赛博?”
  “他的背景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但的确与你的有些相似。”
  顾南听出来易敬容不是很想透露第二个病人的信息,说到底这事儿是为了救人,于是跑出去的话题一转,“我觉得是,系统给我设定的脱离方式就是死亡。”
  “如果没有设定,死亡还有用吗?”
  顾南想了想,“还是要看设定。如果前几次都死,后边不死不符合预期,我或许没有那么坚定。如果前几次都不死,后边再死,我或许会迟疑……得看情况。”
  人的想法瞬息万变,稍微一点改动就能引发蝴蝶效应,在一个危险的世界里,越靠近回家的节点,人就会越敏感,情绪偏激,判断力下降,很难说她那时能回来是不是运气占了大头。
  顾南的视线又不自觉落到了男生身上,他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喝茶,仿佛与她们不在一个世界。
  听话音,他的亲人正处在苏醒的关键时刻,易敬容带他来,他却不开口不露面,是社恐还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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