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她不想她脏了手,秦笙开始自责,是不是自己狠毒的报复使得阿宴不得不违背本心直面腥风血雨,歪了性子,她又是不是玷污了这一方净土,害她烦忧。
  定定望着凌宴,秦笙痛惜不已,却见阿宴眼睛微红,再细看,眼底血丝分外突兀,直觉告诉她不仅是因为眼前的事端,阿宴状态不对劲,像之前要上山找老虎……顿时心底一沉,灵光不请自来。
  秦笙定了定神,轻声问道,“你做梦了?”虽是疑问,语气却有三分笃定。
  话音刚落,凌宴不仅脸颊绷着,连牙关也闭紧,瞪着眼睛不眨,几乎浑身用劲崩成一根弦了,却不回应。
  秦笙眼前一黑,暗叫糟糕,立刻拉人去山上小楼,急匆匆叮嘱武峙,“之后都交给你了,契约张娴,送胡大夫,你护好飞雪!”
  囫囵吞似得,她顾不得解释,也不等武峙应答,秦笙匆忙的话语消逝在山风中,快步离去,屋里听到动静的萧王与公孙照对视一眼,心思百转。
  望着大门口,公孙照有些怅然若失地对萧王道,“她和我想的……好似不大一样。”
  除了挖苦,她难得主动与对方讲话。
  事情她们听得一清二楚,大致理了下,让人自相残杀,买下对方的命,交由大夫练手缝合,还替人家养老送终……没有恶名,全是美名。
  人尽其用,一环扣一环,这般毒计,当真可怕至极。
  萧王意外、也没那么意外,“有些城府也好,免得轻易被人看穿,揣度了去。”
  上位者,最该喜怒不幸于色,不过阿宴姐对夫人孩子的疼爱都快溢出来了,怕是永远也做不到这点了。
  “好在不是心机。”她没有害人的心思,不然呐,公孙照扬天长叹。
  萧王点头附和,二人难得和睦。
  牵着梆硬的人,秦笙和凌宴一步一顿回到她们的爱巢,一路无言。
  谁都不知该从何开口。
  做梦是凌宴知晓剧情的托词,她确实“做梦”了,亦彻夜未眠。
  在开心享受幸福快乐的时候,潜意识让她数次避开剧情解锁,即便积分早就多出数倍,凌宴仍旧不愿面对,不愿面对季鸣弦的存在,也不想面对秦笙的死亡结局,可昨夜不同,怀里的人抖若筛糠,恐惧深入骨髓,腰肢几次避开自己的触碰,昨日重现。
  原来真不是她多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她不动声色避开腰身,安抚秦笙睡着,凌宴做好心理建设,躲在被窝偷看后面的故事,紧锁的眉头和理智在看到秦笙被身旁颇为信任的季鸣弦挑断神经,知有刀刃割开背后皮肉的撕扯感时,彻底崩塌。
  猝不及防的,结局走向充斥血腥的荒诞,也将她坠入深渊,凌宴又气又痛,浑身颤抖眼前发黑,她完全无法接受,却要克制着抖动不被妻女发现,“怪不得要黑化,这谁能不黑?!什么狗屁剧情,这种若只作者也能写文?”
  说好的女主角怎能死在女二手中,凌宴只想知道秦笙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受这份罪?!作者是不是有病报复社会!
  她从未如此失态的指责于命运的不公和偏心。
  【这只是所谓欧亨利式的结尾。】一直以来对其他宿主关于结局的吐槽,系统都是这么解释的,秦笙无尽的痛与恨使得任务难度超乎想象,这也是阿宴必须分段开启剧情的原因,它本不想做辩解,安静挨喷,可……这两个人都太苦,也都太无辜了,【谁的作品都不及现实荒诞,看到最后,你会明白的。】
  妖冶猩红遍布,分不清是血还是暴露在外的肉,她无比骄傲的心上人在痛苦濒死时选择耗尽血脉的力量,号令世间万物与全人类不死不休,不计代价,动物发狂如自戕般袭击人类,季鸣弦当场身亡,人类遭遇重创,尸横遍野瘟疫肆虐,土壤变质作物绝产,大水漫灌……
  每天都在死人,被动物弄死的、饿死的、病死的,人类无力抵挡大巫来势汹汹的报复,没过多久,汪洋一片世界泯灭,皆成秦笙陪葬,无一人生还,包括直到最后都没揭露的幕后主使。
  戛然而止,没有番外。
  凌宴忽然懂了,什么叫谁的作品都不及现实荒诞……无数质问和尚未来得及出口的谩骂愕然凝噎,僵直身子她动弹不得,盯着漆黑无物的房梁,无力悲怆垂泪无声。
  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崩溃了,直到天边蒙蒙发亮,凌宴收好她们一起缝好的蚕壳枕头,抹去湿透的水渍,静悄悄的“恢复”如常。
  心空了一大块,好似灵魂也被悲伤抽离,凌宴试图消化,可惜进展缓慢,唯有假装不知,不让那陷入恐惧的人儿为自己担忧。
  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想做点什么跟她站在一起,那断手来的正是时候,也不是时候,凌宴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面对秦笙的疑问,她瞎话都编不出来。
  坐到小楼,秦笙与她倒了杯水,凌宴不敢看她,二人默默听着不远处溪涧的流水声,一个酝酿,一个仍旧紧绷。
  许是有人心疼自己,无时不刻地在意着,好似心口也没那么多了,相较于凌宴的苦大仇深,秦笙倒显得多了份阅尽沧桑的释然。
  摩挲凌宴的膝盖,秦笙柔声开口,“你都知道了?”
  话音未落,顿感传至掌心,只见对方一顿,人未动,腹部一抽一抽,只瞪着眼艰难吞咽,为竭力忍耐屏住呼吸,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脸。
  秦笙连忙搂住她的脑袋,“阿宴,吸气吐气,别憋坏了。”
  那口气没绷住,瞬间泄了个干净,一息间,秦笙满手是泪,这人怕是忍了许久,不自觉抱得更紧,“都过去了,现在有你、还有芷儿,我很开心,你就当那是个梦,一个预知梦……”
  凌宴心疼的要死,额角青筋一泵一泵,抽噎得不能自己。
  过去的伤痛始终都在,说来丢人,她们不是没抱头痛哭过,可这次不同,生平头一糟,秦笙发现眼泪能喷出来,怎么都擦不净。
  泪流成河,刺的心底百般剧痛,茫然又无措。
  有一段时间秦笙一直在考虑,她究竟要不要把秘密告诉阿宴,曾经不想是因着提防,想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保护自己、也保护对方。
  然而一桩桩一件件,阿宴一次次证明,她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她最怕的就是重蹈覆辙,昨夜是个契机,她忍住了没说,只是怕她承受不住真相。
  太压抑了。
  反正何时梦到,她何时坦白便是了,秦笙打定主意,意外却来得有些措手不及。
  哄了好久好久也没哄好,最终还是秦笙严厉道明不可哭坏眼睛,凌宴抽抽搭搭地渐渐平复下来。
  凌宴难过,秦笙也难过,却也开心着,这个人……为她苍穹无尽的黑暗人生,映出漫天繁星,给了她前所未有的美好和光明。
  也让她重新鼓起勇气。
  开导对方,无形中秦笙也开导了自己,望着委屈成一团的红脸,她笑了笑,“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季鸣弦为……”何剥她的皮。
  “不!”现在凌宴听到这三个字就反胃,什么真命天a,狗屎一坨,“我只需知道我与她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杀了她!”
  角色互换,气到发疯的人变成凌宴,秦笙反而四平八稳,语调柔和。
  鼻音重的很,秦笙给她揉按鼻窝通气,故作轻松地道,“嗯,还好你不问,不然我还真答不出来。”
  凌宴兔子似的红眼瞪得老大。
  “很奇怪是吧。”重活一世都不知自己为何而死,秦笙一脸苦涩,忽而正色道,“不过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
  她娓娓道来自己唯一知晓的情报——大巫使用血脉的力量,后腰会漫起鲜红的纹路。
  而想得到那纹路,只能活剥,故而才会挑断经络让她们动弹不得,这样就只能靠本领奋死反抗,让整张人皮充斥纹路脉络,季鸣弦煞费苦心只为此,这就是她身上所谓的“重宝”。
  “塔卡和黑水的大巫应该也是因此死的。”秦笙淡定地说着自己的见解,好似事不关己,恍惚间,脑子里的系统正在播报,人物志秘密开启的奖励,好似又有新的人物出现了。
  然而凌宴却顾不得那么多,脑海中的画面刺激得她无法接受,“哇”地一声趴到一旁干呕,早上没吃什么,只是不停地抽搐。
  凌宴狼狈至极,秦笙给她拍背顺气,不禁有些后悔地在此刻提起,可现在不说,往后平白说起又要再伤心一回,莫不如一起都解决了去,凌宴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抹了抹嘴,“你继续,我受得住。”
  秦笙咂了咂嘴,“我只推断出黑羽令在收集……别的也不知道了啊。”
  俩人大眼瞪小眼一瞬,秦笙无辜一笑,“你这么聪明,有你在,一定能帮我把那些人都揪出来,是吧?!”
  哄她,也在激励她。
  “必须是!”凌宴咬牙切齿应道,她不能沉浸在悲伤里,找出凶手才是自己应该做的,空荡荡的脑子努力运转,她只知秦笙血液的威力,还真不知道她的……有什么用,实在太遭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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