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觉得是费奥多尔的手笔吗?”
  太宰治竖起食指,思索着说:“目前掌握的信息还不足以支撑这个结论,不过我们又不是法院,就当是好了,反推一下,你觉得下一个受害者应该是谁。”
  雾夕望向那五座利剑般插向天空的黑色大楼,并不回答,只道:“这就拜托你好好调查了,我……我们特务科也会以自己的渠道和方式进行跟进。”
  太宰治了然着说:“那就辛苦你了。”
  雾夕觉得她的确是很辛苦没错了,特意请了假,告诉坂口安吾自己归期不定。
  然后既不去度假也没在家休息,只专注一件事。
  用隐身道具跟在太宰治身边,有时候他进厕所久一点,她都纠结要不要想个法子确认他没溜去其他地方。
  好在长期的剑道修行让她耳聪目明,身轻气沉,就算跟的是滑不溜手的太宰治也一直没有跟丢。
  终于跟到他旁观着昔日老大被刺,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然后举目四顾一番,奔跑着去了一处暗巷。
  熟门熟路倒好像那里是他的后花园一样,在一叠衣物中挑了只毡帽,拿在手上哼着小曲把玩,悠哉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都说不清自己究竟是猎人还是猎物。
  他似乎是嚣张得意过了头,猝不及防中被一记狙击刺穿身体。
  太宰治倒在地上,挣扎着撑起身姑且说了两句漂亮话,在身后传来侦探社社员焦急的呼唤声后,无力地看着魔人扬长而去。
  雾夕十分专注,专注地观察费奥多尔。
  越是专注越是无情,全部精力都用来锁定这个预谋摧毁世界的男人。
  她没看太宰治一眼,只轻盈无声如鬼魅般追逐目标而去。
  第108章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风景。
  目光所及的人们使用着与家乡不同的语言,穿着风格迥异的衣服。
  所有的一切,并不能让费奥多尔感到一丝疏离。
  因为人还是一样的,换了副面孔与头脑,本质却都别无二质,城市运行的规则与内核也并无区别。
  都是那样愚蠢亲切,值得憎恶。
  刺伤了mafia首领,给他下了共噬之毒。
  同那个还算有些相似的家伙交流了‘理想’,费奥多尔如同幽灵般穿梭于横滨的街头巷尾,脚步绝少有停留的时候。
  他偶尔也会用对讲机向手下下达极简短的命令,足走了一两个小时,才在体力消耗干之前钻进间黑网吧。
  没留一小时又离开那里直奔居民区,进了间如何看都普通寻常的民舍,极短地休憩了会儿,又离开那里,穿街走巷、七弯八绕着坐进了一间餐馆。
  临近傍晚,天色昏昧。
  忙碌了一整天,他只在路过便利店时买了面包随便咽了两口,不管是胃还是身体都已经发出明显的抗议信号。
  没有异常,目能所及的全部都正常到乏味。
  可不知为何,却有种淡淡的违和感萦绕于他心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其实他不太把这异样放在心上。
  费奥多尔是有自觉的,清楚他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与健康无缘。
  现在这种凭白无故的不安,也可以理解成精神污染,非要追溯源头,他觉得是太宰治的缘故。
  那般境地,和他那样交谈并交锋,就算棋高一着也称不上愉快。
  比起感觉,他更信任理性的判断,建立在数据和情报上的分析。
  长期崩紧神经会对虚弱的身体造成影响,再反过来摧残他的精神。
  费奥多尔几乎是强迫性地命令自己相信所处的环境安心且舒适,能给他提供优良的补给和休息。
  为了证明这点,他甚至微合上眼,认真细致地倾听着餐厅播放的氛围乐,习惯了时刻运转的大脑下意识分析着它的出处和版本。
  天还没完全黑,餐厅离高峰期还远,人流稀疏。
  费奥多尔虽闭着眼,脑袋却休息不了,下意识开始分析起响在耳边各种声音的意义以及背后蕴含的信息。
  脚步声,桌椅移动的声响,后厨传来的,听不分明,但嘈杂的细碎响声 。
  服务员公式化的欢迎语和点单邀请,这种规律制式的餐厅,他可能要等十到二十分钟才能吃上晚饭。
  繁杂的,无意义的,水流般的信息在脑中聚集,又毫不停歇地流逝而去。
  门扉开启的声响,再接着响起的是,不紧不慢向里走来的脚步声。
  服务员迎上去,声线比往常更甜蜜殷切三分。
  费奥多尔不带情绪地想,进来的应该是位女性,年轻,单身,精致,体面。
  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五以下,应该有份不错的工作,受喜爱和尊敬。
  这个时间段,有概率是在附近工作,身居要务的女职员。
  这样的女性通常会有基本的矜持与谨慎,会靠近并且打扰他这样的异乡人,概率几乎为零。
  ——很久之后回想起来,她带来的颠覆与冲击,那般鲜明突兀地改变一切,就是从这一刻开始。
  概率接近零的事偏偏发生了,那位女性向他走来,不是路过,而是停在他对面,明显打量的视线过后,是拉开座椅坐下的行动。
  费奥多尔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姿态,跟在雾夕背后的服务生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她试图说服她改变主意,“小姐,店里的空位还很多哦?”
  费奥多尔挑的座位是最靠里的,看不见窗外甚至有些逼仄,就算在用餐高峰期,也应该是最后落座的才对。
  服务生也不认为他们有相识的可能,“窗边怎么样,可以看见沙滩哦?”
  “没关系,我就坐这里,”
  那位女性的声音符合他的初步判断,轻柔甜美里偏偏带着些固执已见的执拗,“这位先生看起来很亲切,应该不至于想赶我走。”
  “……”服务员放弃说服她了,“那,小姐,您想吃些什么?”
  “我先看看菜单,你去忙吧。”
  服务员有些犹豫地离开了。
  费奥多尔对这位陌生女性无礼的举动感到不满,他不喜欢人类,尤其厌恶其中不懂分寸礼节的。
  就算这多半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他也提不起劲应付。
  这般的思绪中,他听到她说:“情况有点复杂,我还是长话短说吧……是这样的,我出门时走得很急,不光没带手机,连现金也没带,能不能麻烦你请我吃顿饭,顺带给我足够打的回家的路费?”
  忽略内容,从使用敬语的频率和句式来看,这话也称得上礼貌。
  可那理所当然的语气,配合着敲桌子吸引注意的动作,实在是嚣张无礼到了境界。
  非要形容的话,和上午遇到的太宰治不分伯仲。
  费奥多尔兀地睁眼,瞳孔微缩。
  眼前的这张脸算不上多么美丽,不光如此,神情和目光都冷得像二月寒冰,透出尖刻锐利的攻击性。
  嘴也紧紧抿着,当看到他睁开眼睛,才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认得我吗,魔人,费奥多尔君,需要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吗?”
  费奥多尔愣了下神,轻笑着说:“不需要的,小姐,我知道您。您是在异能特务乎任职,那是个合乎程序也合法的机构。”
  他不露痕迹地打量周围两眼,判断和之前一样,这只是间普通的,并无异样的餐厅,现在也没有被军警包围替换,在事实上成为陷阱的兆头。
  “见到您真是让人意外且惊喜。”
  眼帘微垂,半掩在纤长眼睫下的酒红眼瞳晦涩且忧郁,回忆着雾夕最初说的话,用商量的语气问:“真荣兴能与您共进晚餐,您想吃什么?”
  “我先说明下前置条件,以免出现让人不快的意外。”
  雾夕冷冰冰地说,如果目光能化做形体,费奥多尔已经被利剑钉在椅子上,死于流血过多了。
  “我过来的时候非常匆忙,好在带了枪。作为合规合法的公务员,我在能力范围内不该让无辜民众陷入恐慌,为了协助我达成这点。请务必别被我看到可疑的举动。”
  “首先,把你的耳机取下来放到桌子上。”
  费奥多尔听话地照办了。
  “顺带一提,除了是个公务员之外,我还是福泽谕吉的侄女,你对他犯下罪行,看的出,也完全没有悔悟的打算。结合你之前对这座城市所做的恶行,我认为不论于公于私,都有充足的理由制止你,哪怕行为过激,甚至赌上前程。你不会质疑我的决心吧?”
  费奥多尔微笑着望向她,“您说我犯了罪,您有证据吗?”
  雾夕漠然道:“没有,但我清楚并相信,这就够了。”
  费奥多尔紧盯着她,“有个问题我实在好奇,可以回答我吗?”
  雾夕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露出为难纠结的神态,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雾夕凝眉冷目,盯了他一会儿,道:“我想给你两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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