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打开门侧身让她进来,“我让太宰帮我去买点东西,他大概要中午才会回来。”
就连爱丽丝也不在,森鸥外道:“正好,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普通规板的长方形桌子,冲泡出来待客的咖啡有点寒酸。
不知为何,森鸥外看上去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雾夕不着急,就同他扯起闲篇来。
“森医生好像也快四十了吧,没有结婚吗?”
森鸥外拿手指了下自己,很震惊:“我像是四十岁吗?”
胡子拉碴,不休边幅的中青年男性,几岁或者十几岁的差别本来就很难看出来,雾夕盯着他沉默起来,场面非常尴尬。
森鸥外抓了把头发,崩溃道:“我今年才三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像我这个年纪的单身汉,一抓一大把!”
雾夕别开视线,委婉道:“森医生保重身体啊,不要熬夜,熬夜真会掉头发,其实您长相很不错呀。”
“……”森鸥外瞟了眼她腕上的手环,“之前就很在意了,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标记身份的,证明你是羊的一员,受那位羊之王的庇护。”
“嗯!”雾夕很干脆地应下来,没有任何一个羊的成员会避讳或者隐藏自己的身份。
森鸥外却很困扰似地,眉毛都皱起来了。
他叹息一声,“唉,一直没有好好说明过,我的确是医生没错,如你所见,在这里经营一间小诊所。”
雾夕疑惑地看着他,听他说:“但我就职于港口mafia,是个为组织服务,贡献忠诚和力量的组织成员哦。”
港口mafia的人?
她不是不惊讶,但也说不上多意外,面上却极自然地流露出震撼,睁大眼睛不可思议:“怎么会呢,mafia那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医生,而且是森医生你这样的人?”
“mafia可是很完整庞大的组织啊,可能和你想像中不大一样,”
森鸥外凝视着她,紫红色的眼瞳中透出思索,像是在思考如何解释给她听,也像在观察衡量些什么。
“人员构成和组织架构都很复杂,置身其中,可能和外人见到的完全不同,这话听起来有点像狡辩吧,嗯,雾夕这样的女孩子,只把mafia都视作必须远离的危险分子也没什么不对,不如继续保持,不,是务必继续保持。”
雾夕捂着嘴,望着他不说话。
森鸥外长出口气,用手捋了把头发,那种常有的浮夸神态消失了。
不知为何,这男人一旦正经下神色,面上就透出种冷淡凉薄,让人心惊的意味,好在他挑眼望来,眼睛依旧是有温度的,倒显出几分温柔来。
“我觉得雾夕是个特别,又有意思,而且让人喜欢的女孩,像个普通长辈、医生那样同你相处是件愉快的事,不过羊和港口mafia是敌对关系,你们那位首领,虽然年轻,但锐气逼人,就算组织也没法轻视他呢,你受他的庇护,却和我这样的mafia交好,立场上很难说得过去吧。”
“也许,你不应该再来这里了。”
雾夕吸了下鼻子,难以接受:“什么立场不立场的,我觉得森医生是好人啊。”
森鸥外兴味道:“欸,为什么?”
她不加思索:“因为你是个治病救人的医生,从骨子里愿意帮助别人啊,这样的人,难道会是坏人吗?”
森鸥外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吗,好像也说得过去?”
然后他确认般地问:“所以我是mafia也不影响你的观感吗?”
雾夕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抿着嘴唇起身向外走,因为没注意脚下又走得急不小心碰到椅子,差点被绊倒。
森鸥外连忙帮她把椅子拿开,又给她开门,看着她走出去,站在门口说:“唉,我不会讨厌了吧,真让人难过……”
等到走出他视线之外,雾夕回头望了诊所一眼,心里有些犯难。
突然将了她这一下,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第10章
羊,港口mafia,立场。
之于港口mafia,羊可以称得上威胁,或者说有价值的,唯有中原中也。
雾夕决定暂且避开森鸥外,虽然她觉得这是个有趣且好相处的人。
两天之后,有个麻烦的家伙找来镭钵街了。
蓬松棕黑的柔软短发下是张苍白俊秀的脸,抬眼望人的时候,鸢色的眸瞳沉郁郁的不透一丝光亮,泥沼般瘆人。
雾夕有些惊讶,不是意外太宰治会找来,而是惊讶他是被柚杏带过来的。
粉发的女孩皱着眉头满脸不情愿,看到她时立刻抱怨起来:“雾夕,你在哪里认识这家伙的?”
“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雾夕望向跟在她身后的太宰治,后者沉默而不满地盯着她。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麻烦鬼吧?”柚杏极小声地抱怨。
雾夕打心眼里觉得她是对的,却说:“怎么会呢,他只是脾气有点古怪而已。”
她认为,蜻蜓点水的好感是她与魔鬼签定的契约里最便利的好处,实惠是实打实的,那种程度就算化做恶意也很难演变成会伤害到她的行为。
而且她发现,一面之缘根本不会演变为恶感,起码她两三个月前见过的人,再见到她第二面时依然亲切。
称得上麻烦的是一开始就表现出攻击性的家伙,但要是能当场解决他们带来的麻烦那也没什么。
所以,最麻烦的无疑是太宰治这样的,你不去找,他也会惦记着来找你,继续你们之间的缘分,这才是一定要解决的麻烦。
雾夕有些惊喜地冲太宰治道:“欸,你怎么会来这里,今天诊所没有要帮忙的事吗?”
太宰治望着她温柔喜悦的笑容,心里想到是这两天她如何在电话里敷衍自己,接着想起今天森鸥外状似不经意的提示。
他是这么说的:“啊,抱歉,她大概是不会再来这里了,太宰觉得困扰吗?那也不一定非要等她来找你,你也可以去找她,我想雾夕还不至于因为我的缘故迁怒你,当初还是她拜托我务必要收留你呢。”
把实际意图掩藏起来,等你去踩坑的大人。
满嘴鬼话,骗起人来一点都不心虚的女孩。
最让人厌烦的,当然是管不住自己腿,非要跑来找她的自己。
太宰治微微笑了起来,就像有朵纯黑的花绽放了,美丽但充斥着不祥的意味。
“我想你啊,你不肯来看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前两天正好有事,不太方便去看你。”
雾夕放下手上的书本,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促狭着说:“这就不高兴啦?你还真是爱生闷气。”
那么的自然而然,亲切关心,就好像之前的敷衍都是幻觉一样。
太宰治认真地打量她。
她像个邻家女孩,平常而亲切,今天还戴了副平光眼镜,最出挑的眼睛隔着玻璃片也显得平淡起来。
他垂下眼,心想,但这偏偏就是个各种意义上与平凡无缘的女孩,做这种事也没有意义。
雾夕看太宰治一直不说话,拉着他的手臂向前走,问:“你可以出来多久?”
太宰治被她带着走了几步,身体僵硬,神态漠然。
雾夕停下脚步仔细看他两眼,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百无聊赖地说:“没有。”
雾夕略作思考,道:“那你跟着我吧。”
她牵住他的手,手指扣进男孩纤长的指间,紧紧握住他。
“前几天有家餐厅的店长邀请我去他那里帮忙,不是当服务生哦,是在后厨专门负责试吃的职位。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不过也让人担心是不是不大好,你要是肯陪我的话,就可以去试试了。”
太宰治的手指弹动几下,因某种无法抗拒的引力无法挣开,渐渐的眉眼间有了舒朗的迹象。
雾夕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表面看有点轻浮,实际上恰恰相反,是再敏感内敛不过的性子了。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也不知他未来会长成怎样的男人。
那是家高级料理店,店长是个很健谈的小老头,并不介意雾夕带了个蹭吃的小鬼一起。
孩子的坏心情就像坏天气,一阵刮得对的风就能把乌云吹走,吃到了对胃口的高级海鲜料理,太宰治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两个人牵着手走出餐厅,雾夕问他:“森医生有告诉你,他是mafia的事吗?”
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有啊。”
雾夕道:“哦,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居然不告诉我。”
太宰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乎?我以为你宁可不知道。”
雾夕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看着他叹气:“我想他也许不止是个医生,但没想到居然和mafia有关系。”
港口mafia是个庞然大物,森鸥外要是边缘人物也没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会那么简单。
他那样的人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不会是泛泛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