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孟纨呼吸一滞,指尖颤抖着朝她面颊探去,那是他曾在睡梦中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脸颊突然感受到一片冰凉,白绮猛地睁开眼,视线直直地落在孟纨脸上。
  孟纨做贼似的猛将抽回手,又像是被白绮的脸颊灼烧了手指。旋即,他几乎是从榻前弹开,连连朝后退开数步距离。
  白绮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前夜贪杯,宿醉未醒。
  第26章 前世4某些本就隐藏不深的情愫或在蠢……
  “哥哥,你怎么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白绮甫一踏出房间,便听得这样一句问话。
  她顺着花渠的视线看去,只见孟纨失魂落魄地怔在原地。
  白绮顿觉孟纨在她房中时的行为有些可疑。
  这些年她将两个便宜徒弟带在身边,不曾缺衣少食,却从未关注过某些可能暗藏的情愫。
  白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小白蛇长在太仓山,修成人形后也无人同她说过养孩子会有诸多不便甚至存在类似的风险。
  “怎么?临出门前不想动身了。”她强作镇定,决定拿出师尊的姿态来震慑一下孟纨。
  孟纨神色明显有些慌乱,踟蹰着不作声。
  花渠将他上下打量,回眸认真地望着白绮,道:“姐姐,哥哥像是身体有些不适。”
  “没有。”孟纨矢口否认。
  白绮见他魂不守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道完蛋,从孟纨此刻的反应来看,某些本就隐藏不深的情愫或在蠢蠢欲动,她的猜测似乎正逐步得到验证。
  “你母亲……有消息了吗?”她徉作未看见孟纨的盲然无措,转而问道。
  五年前她在孟纨父亲的墓碑前有缘得见孟纨那位妖族母亲,也因此得知孟家村与妖族之间的渊源。
  参与其中的白发老者——族长心存愧疚,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孟家村的遭遇公布于世,最终留在那片荒村野坟地守墓。
  自那以后,白绮没有再见过孟纨母
  亲,孟纨与花渠也未曾梦见过她。那名漂亮的妖族女子仿佛随着那夜的风雪消逝在冰天雪地里。
  当年与孟家村私下勾当的妖族早已无迹可寻,竟如在人间蒸发了一般。
  数年来,孟纨与花渠陪在白绮身边,却从未放弃过寻找母亲的念头。
  此刻听闻白绮突兀地提及自己已逝多年的母亲,孟纨不由的一错愕,内心更是忐忑不安,不确定白绮是否有察觉到他情不自禁的唐突。
  “没。”
  孟纨惜字如金,白绮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你究竟怎么回事?长大后反而不会说话了。”
  孟纨也意识到自己别扭的举动,愈加担心被白绮觉出他的异样。心下不受控地慌乱,口中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些执念,该放下便放下。”白绮语重心长,开始旁敲侧击。
  孟纨本就心中有鬼,此刻闻言更是慌乱不堪,难免怀疑他的不轨行为被白绮发现了。
  “好。”他僵硬地点了点头,视线直愣愣地垂着,不敢抬眼看白绮。
  见花渠先行迈出门去,白绮没忍住问道:“孟纨,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话说出口的刹那,她在心底暗自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唯恐孟纨不管不顾地破罐子破摔将心意透露个干净。
  “师尊,我……”孟纨小声嗫嚅了一句,旋即沉默了。
  白绮当下决定趁热打铁,及时将孟纨对她的心思扼杀在襁褓中。
  “有话直说。”她的语气略显不耐烦。
  孟纨把心一横,直言问道:“师尊,你为何不成亲?”
  “什么?”白绮怀疑是她听岔了,何曾料到孟纨能如此直白地问出口来。
  “我担心……”孟纨凝眉思忖半晌,斟酌着道,“我担心师尊成亲后,不要我们了。”
  白绮暗自松一口气,幸而孟纨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有辱师门的话来。
  “你早已成年,我还能把你丢了不成。”
  “姐姐,你们说什么呢?”花渠突然在门口探出头来,怔怔地望着屋里的两人,满腹疑虑。
  “商量着把你卖了。”白绮随口应道。
  花渠年方十五,自然不会相信白绮所言,只微微眯起眼,笑道:“姐姐,你会成亲吗?”
  既有此一问,可见花渠明显是听清了方才白绮与孟纨在说什么。
  白绮敷衍道:“现在不会,往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
  花渠急道:“不要成亲,我长大了娶你。”
  白绮忍俊不禁:“小孩子懂什么!”
  孟纨默然不作声,他看向花渠的眼神有些复杂。
  后来白绮将孟纨与花渠对她生出的情愫归类为雏鸟情结,只因昔日他们求助的时候她正好出现。
  三人下山后到集市采买,花渠犹如刚从笼中放出的小鸟,何等物什都颇觉新鲜。
  “前些时日,宗主称是打算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白绮与孟纨并排而行,她随口提了一句。
  孟纨倏尔顿住步伐,一脸震惊地望着白绮,“你答应了?”
  “答应了。男大当婚,这是好事。”白绮并不看他,继续往前走。
  孟纨快步追上白绮,简直不敢置信,急道:“你都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白绮将封建礼教贯彻到底,大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你的师尊,这个主我还是能做得的。”
  孟纨心下愈发着急,担心白绮并非只是随口一提,当真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替他做主寻一门好亲事。
  “师尊比我年长,你都未成亲,做徒弟的怎敢越在师尊前头?”
  并非是老宗主曾提及孟纨婚事。
  早上的事犹历历在目,白绮铁了心要为孟纨寻一门亲事,故而说来提点孟纨。
  没有听见白绮的回应,孟纨顿时心急如焚,有些口不择言,“师尊急着让我娶亲,是嫌我们烦了,要将我赶出师门吗?”
  白绮气急,何曾想孟纨会拿这话堵她的嘴,一时乱了思绪,不知如何说服孟纨,只道:“此事……稍后再议。”
  每一年清明时节,孟纨皆会带上花渠前去祭祀。今年已是第五个年头,他跪在父亲墓碑前,心底掩藏了诸多心事无法说出口。
  白绮远远地站在一旁,仍在斟酌如何才能趁早将孟纨对她的心思泯灭。
  清明时节雨纷纷,墓地里到处湿漉漉的透着一股刺骨寒气。
  昔日突然出现的孟纨母亲再也没有在墓地里现身。或许是因为她的目的早已达到,也可能是孟纨与花渠如今并未身处险境。
  墓地里一片沉寂,守墓的族长拖着左腿一瘸一拐地靠近白绮。
  “你们要寻的那位娘子的鬼魂,老朽特意留意了,并无消息。倒是……”
  他探长脖子朝孟纨与花渠所在的方向瞥了眼,压低嗓音道:“那位小公子,身世确是有些蹊跷。”
  闻言,白绮心下一惊,遂同样压低声音问他:“何种蹊跷?您老人家莫不是欲同我扯什么他是被诅咒的孩子。”
  族长老脸一红,讪讪笑道:“姑娘说笑了,昔日老朽为了教人知晓实情,不得已而出此下策。此事非同小可,姑娘千万要当心。”
  族长神秘兮兮的语气,以及刻意压低的嗓音教白绮不禁头皮发麻,不得不重视起来,她微微蹙眉,正色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孩子……”族长拖着残缺的左腿挪动几步距离,“那孩子的父亲曾被……”
  原来花渠的人类父亲曾被妖族掳走过一次。
  白绮听了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彼时花渠的父母尚未成亲,两人的关系被妖族首领发现,制止不成,首领便将两人强行带回妖族领地,甚至在他父亲身上种下蛊毒,而花渠,则是在其父被下蛊后得以孕育而生。
  据族长的意思,花渠体内仍有其父血脉中的蛊毒残存,稍有不慎,或将神识不稳,恐有生出心魔的危险。
  相识数年,白绮并未觉出花渠身上有何可疑的地方,修炼时也未曾发现他神识不稳。
  然而,族长神色肃然,语气笃定,白绮只得将此事放在心上,以免日后突发状况时手足无措。
  “爷爷,你又同姐姐嘀咕些什么呢?”花渠走在孟纨前头,先行来到白绮与族长跟前。
  “随口聊聊失踪的妖族。”族长不假思索地应道。
  花渠将信将疑地打量族长那张坑坑洼洼的枯瘦脸皮。
  或许是因为往日族长曾谈及他是被诅咒的孩子,花渠始终对族长心存疑虑。
  “不信?”族长终于觉察到花渠的眼神有异,大吃一惊,误以为花渠顺风耳,隔着那般距离也能够将他们说的话听了去。
  花渠撅着嘴不作声,仰首望着刚在他身旁站定身形的孟纨。
  “哥哥,你相信族长爷爷吗?”
  他有时候言行举止显得太过单纯,以至于白绮从未将他与往后那名会因神识不稳而生出心魔的青年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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