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原本以为此事商定后便能够和睦相处,孟家村人自此高枕无忧捕杀鹿取鹿茸,不必顾虑遭天谴一事。
谁曾想,妖族首领所谓自愿替孟家村人挡下天谴一事另有蹊跷。
天谴降下之时,正是孟家村爆发瘟疫前夕,本该降临在孟家村的天谴并非凭空消失,而是转移至隔壁村子。
一夜之间,整个村子仿佛被岩浆融掉一般,无人幸免,竟是连一样活物都没能幸存。
孟家村掌事的几位长老听闻此事,皆是追悔莫及,何曾料到他们私下与妖族交易,却害得邻村被屠了个干净。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妖族为了一己私欲暗自替孟家村转移天谴,导致隔壁村子惨遭灭族。消息不胫而走,妖族首领唯恐此事殃及族人,遂携了族人逃之夭夭。
孟家村最终也没能够躲过理应承受的天谴。天降瘟疫,官府恐祸及其余百姓,遂下令将整个村子焚烧殆尽。
至于传闻中那个被诅咒的孩子,不过是人族父亲与妖族母亲结合生下的孩子。
孩子被送往妖族领地时,其母于心不忍,趁夜将孩子偷偷送走。然而,事与愿违,不幸被妖族首领发现,逃亡途中母亲只得将孩子放入木盆,任其随着水流飘走。
妖族母亲为拖延时间,下场可想而知。
“那个孩子并非怪胎?”花渠捋清了个中渊源,微微张着嘴,心下久久不能平静。
白绮仍有疑虑,遂向白发老者请教:“老人家,孟家村曾有一户人家捡了个孩子,此事您知情吗?”
“怎么不知?”白发老者眼神悠远,像是沉入了久远的回忆里,“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曾被妖族下蛊,没过几年便香消玉殒了。心善之人不得善终,可叹呐!”
他提及的正是孟纨的母亲。
“妖族首领既是与孟家村人达成协议,因何给人族下蛊?”孟纨不解。
“人族?”白发老者嗤笑一声,“谁同你说那女主人是人族?”
第25章 前世3孟纨指尖颤抖着朝她面颊探去……
“此言何意?”孟纨闻言颇有些震惊。
白发老者一双浑浊的眸子斜乜着孟纨,试探道:“怎么,你与那户人家相熟?”
孟纨张了张口没说话。
白绮多少有些了解孟纨此刻的心思,遂接过话茬:“老人家,您对孟家村遭天谴一事甚为了解,莫非与族中长老相识?”
她怀疑对方或为与妖族做交易的当事人之一,却未直言,话在唇边拐了个弯,将问题抛了回去。
白发老者咂摸着嘴,欲言而止,面上的神情突然变得
沉重。
“师尊,我娘亲她……”孟纨哽咽着扑在白绮怀里,泣不成声。
白日里在茶肆听闻那白发老者谈及妖族与孟家村人结合一事,三人终于捋清楚了天谴一事的真相。
昔日孟纨父亲将花渠带回家抚养,并未刻意对两个孩子隐瞒其身份。
孟纨母亲本为妖族,拼尽力气护佑两个孩子,尤其是原本应被妖族带走的花渠。
她的行为引起了妖族众人极力反对与不满,族长命人将其连同两个孩子强行带回。
妖族每每前往孟家村抢人皆无果,族长便起了歹心,最终亲自在孟纨母亲身上下蛊,教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倘若不能对妖族唯命是从,便用蛊毒折磨她,意图控制她。这便是孟纨记忆里母亲常年遭受病痛折磨的缘故。
先前白绮在幻境里见到孟纨与花渠前往太仓山寻父母亲,在那之后不久,其母便因蛊毒发作而殒命。
五年之后,妖族为孟家村转移天谴一事东窗事发,孟家村人惨遭灭族。
孟纨与花渠两人身上流淌着妖族血脉而得族长命人营救,因而苟活于世。
妖族早在事发前便隐居深山,族长将两人带回抚养。
半月后,妖族行踪暴露,孟纨带着花渠趁乱逃走,转而上太仓山寻找曾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的白绮。
便有了后来留在太仓山拜白绮为师一事。
至于那位略知真相的白发老者,正如白绮猜测的那般,确实是当年谋划与妖族交易的当事人之一——族长。
瘟疫爆发,孟家村人没能够躲过天谴,族长却大难不死。事后官府纵火焚烧村庄,族长自知罪孽深重,纵身跳进火海,也只是将身体烧成了残疾。
可能是上苍教他残缺地活着赎罪吧。大火之后,族长面目全非,隐姓埋名隐匿于世,逢人便故弄玄虚诉说孟家村的遭遇,期待有人寻出真相,好教他心底的罪孽能够减轻些许。
白绮轻轻拍了拍孟纨肩膀,轻言细语安抚他:“别哭。你娘亲很伟大。”
花渠不过十岁,年纪尚幼,得知真相后哭得死去活来,早已累得昏睡过去。
孟纨已是十五六岁的懵懂少年,心思较为细腻敏感,难免伤怀,而今留在白绮身边更像是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寻到了依靠。竟是暗自生出些许异样情愫来。
听得白绮的安抚,孟纨心绪渐渐平复,一双漂亮的眸子哭得通红,面上露出赧然之色,“师尊,弟弟与我,我们……往后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白绮修行数百年,早已不似寻常妖族,年纪虽长,心性却是随性喜好热闹,见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颇觉有趣。
“怎么?担心我不要你们了。”
孟纨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渍,迟疑着点了点头。
“小可怜,有你们陪在身边,我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年有四季更替,白绮领着两个便宜徒弟四处游历,不过数年光景,昔日情窦初开的少年孟纨摇身一变,身形逐渐拉长,已然是个二十岁出头的成年男子,漂亮得教人挪不开眼。
白绮与他说话时候不得不微微仰首。
“今日轮到谁打扫屋子?”
白绮在榻上阖眸打坐,她带着孟纨与花渠回到太仓山已一年有余,昔日感染瘟疫一事早已无人追究。
“师尊,今日轮到我了。”花渠而今已是十五岁年纪,他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面带笑意凑在白绮面前。
孟纨垂眸望着纹丝不动的白绮,“师尊,今日晚膳你想吃什么?”
“随意。”白绮不动,也未睁开眼。她颇为享受如今的生活,两个便宜徒弟早已用不上她操心。
当然,她似乎并未操心过什么,或许曾给过一星半点情感上的抚慰。
“姐姐,明日我们可以下山吗?听闻太仓山脚下的集市热闹有趣,我想去看看。”
晚膳的时候,花渠兴致勃勃地问白绮,他总是会忘记称呼白绮为“师尊”,可能是白绮看上去太过年轻,也或许是他心底更愿意称她作“姐姐。”
白绮并不在意,任由他随着心意称呼。
“孟纨,你呢?”她将孟纨准备的晚膳挨个儿品尝一番,抬眼望着孟纨。
“师尊若是下山,我自是愿意去的。”孟纨语气有些冷淡。
白绮顿觉有些无趣,抬手用筷箸戳了戳他胸口,轻轻叹了口气,“你呀!越长大越是无趣极了。你才几岁,在我面前怎的总是一副小老儿的神情。”
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当真被孟纨的反应扫了兴致,旋即放下筷箸站起身来。
尚未挪动步伐,忽闻花渠着急唤道:“姐姐,你别生气,哥哥这是……害羞了。”
白绮转过身去将孟纨上下打量,蹙着眉疑惑道:“为何害羞?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怎的没有害羞?”
孟纨面色沉了沉,余光瞥了眼花渠,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旋即抬眼朝白绮望来。
这一眼威慑力似乎不小,白绮一时有些恍惚,像是忽然之间意识到孟纨长大了,不再是昔日那个因为情绪低落而在她怀里轻声啜泣的少年人。
“看我作什么?”白绮回过神来,莫名觉得应当与两个便宜徒弟保持距离,毕竟……男女有别。
然而,她并不知情的是,她的警醒来得太迟了。
翌日清早,白绮尚在睡梦中,突然听闻一声低唤:“师尊,起了吗?”
她睡得迷迷糊糊,本能地把头埋在被褥里,徉作没听见,并不想太早被打扰。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忽然觉察到有人蹑手蹑脚走进屋,白绮不动,以为在做梦。
“师尊?”一道带着试探的嗓音响起,是刻意压低过的声音。
白绮眉头紧蹙,心底对扰人清梦的不速之客尤为不满。
“师尊……”声音压得更低,隐约可闻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白绮翻了个身。
呼吸声突然拉远,仿佛担心被她发现一样,屋里霎时一片沉寂。
对方静待片刻,见白绮并未醒来,复又放缓呼吸悄然朝她靠近。
一只手试探着探上盖在白绮身上的被褥,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与几乎停止了的呼吸。
身上的被褥被掀开一角,温暖晨光穿透窗缝铺洒进屋,映照在白绮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