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喜欢老师的课吗?老师也喜欢你……”
  男人一手捂住他惊叫的嘴,细密的吻侵入裸露的皮肉,又顺着衣摆掀开他校服衬衫,像只发疯的野兽撕扯啃咬,一边落下红紫,一边又恶魔般地转嫁罪过,
  “谁让你那么漂亮,天天一本正经地进来问问题,不就是想在我面前表现,好让我疼疼你吗……你放心,老师有数,不会让你太痛的……”
  视线连同意识就要落入茫然的虚无,秦榛用尽力气咬住男人的手,被一巴掌甩在了脸上,暂得清醒后他顾不上被抽肿的脸颊,奋力高声求救,拼命拉住裤腰摆脱撕扯,但此时是午休时间,办公室又在走廊尽头,近乎嘶哑的声音被层层墙壁阻隔,希望近乎渺茫。
  眼见又被拽回压在身下,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笃笃。
  敲门声仿佛唤醒救赎的铃音,响起的一瞬间男人怔然停下了动作,秦榛趁机起身向地板跌去,倒下时拂落了一旁的杂物,用巨响昭示着其中情况的严峻,门外人也应是听懂了暗号,一脚将门踹开了。
  是个陌生的面孔,看上去像学生,但没穿校服,黑t恤上的骷髅头映得少年神情冷漠,从仰视的角度往去棱角削薄。
  与秦榛对视时他怔了半秒,随即吐掉嘴里的烟头,动作迅如疾风,冲上来就是一记重拳,打得男人口鼻冒血仰头倒去,顺便将秦榛从怀抱中拽了出来,但丝毫不怜惜地甩在了一旁。
  “咳咳……你是哪个班的?在校内抽烟,还敢打老师……”男人狼狈地坐起身,想反抗,但又被他一脚踹翻在地,像只被碾压摩擦的臭虫,染了血的表情狰狞可怖。“我要上报学校给你记过!你个目无尊长的混混……”
  “无所谓。”他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嘴角蓄满嘲弄的笑容,“倒是你,在办公室里强迫学生,捅到学校里是谁要卷铺盖滚蛋,大家都清楚得很。”
  “胡言乱语,分明是他……”男人怒目圆睁,将矛头对准一旁瑟缩着的秦榛,“他勾引我在先……”
  周遭压低的气息惊得秦榛不由得打颤,慌慌地拉下校服衣摆,蜷在角落仿佛弱小的困兽,面对指责,他无措地小幅度摆手,腕上赫然一道箍痕,湿淋淋的泪眼蔓延无助:“我没有……”
  明明知道对这人辩解并无任何作用,他心底却不想被误会,不想自己落入眼中是这副不堪的模样,他应该是完美无暇的,应该符合所有良善的准则,应该满足所有美好的期望。
  而如今,他却被莫须有的指控束缚了手脚,桎梏在层层荆棘之中,开始怀疑是否真是自己的过错,或许不该心怀仰慕的,或许不该问问题的,或许……不该反抗的。
  他不应该丢脸的。
  “那又如何。”少年满脸不在乎,不由分说拽起了秦榛,像是长条挂件似的拉着他往外走,离开前不忘回眸扫了男人一眼,目光凌厉,“为人师表还做出这种勾当,劝你夹着尾巴小心些,说不定还要吃牢饭呢。”
  “真的……不是我。”秦榛走路还有些虚浮,没几步就错开了一臂长的距离,仰望着少年的身影,又惶惶地解释,“我不知道他……”
  “重要吗。”少年声线冷淡,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不……重要吗?”秦榛忽然开始迷茫。
  寂静的走廊只有交叠的脚步回响,他们紧密挨着,越往明亮开阔之处狂奔,纷乱的心绪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于黑暗中慢慢窥见天光。
  “不重要。”
  在闷热的初夏时节,他远离了空调,却觉得呼吸从未如此畅快过。
  第3章
  离开办公室后,秦榛一路都被拖着,直到来到楼外草丛的水池旁才被放开。
  少年嫌弃地拂了拂衣服褶皱,又拧开水龙头,从后脑勺将他脑袋往前推了一把,语气不耐:“洗洗,一脸鼻涕泪,脏死了。”
  秦榛闻言乖乖地向流动的清水伸出了手,冰凉的冷意激得手上的擦伤刺痛。他咬住唇,就着洗了把脸,但惊魂未定的后怕又涌上心头,洗着洗着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水和泪混在一起,鼻尖皱红,好生凄惨。
  “哭什么。”少年虽然嘴上埋怨,但仍手放入裤兜掏了掏,掏出一包纸巾丢给他,趁他擦拭的空隙奚落道,“也是,好学生嘛,受了委屈总是这样。”
  “和好学生什么关系……”他不服气地回怼,但一身校服加成,胸前还别着徽章,怎么看都毫无攻击力,目光一边在面前人身上来回打量,一边又说,“你也是学生吧?那你是什么?坏学生吗?”
  “你看我像什么?”少年兀然地凑近,身形压上来的片刻大片阴影投落,像是诚心想要逗逗他,“我和你可不一样,学长。”
  “你……”他反应过来,刚要捂住胸口,而少年已然将上面的字都读了出来:“高二七班秦榛,不过照片拍得不太像。”
  “……哪里不像了?”秦榛仰起脸,神情困惑。
  “嗯……”这下少年得以正大光明地比照,视线从光洁的额头往下,游移至被水沾湿贴在肌肤的衣料,再到被校服裤勾勒出纤细线条的腿,最后在刷得干净的球鞋停住,似是认真地得出了结论,“胖了点。”
  “……”果然不能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不过心情的确被逗得好了很多。秦榛垂下眼眸,模样乖顺地别别扭扭道,“今天……谢谢你了。”
  “好学生也有感谢坏学生的时候吗?”少年双手插兜,神色慵懒,好像并不在意。
  “谁说你是坏学生了……”秦榛越说声音越小,绯红爬上脸庞。
  “成绩差不就是坏吗。”少年将这句听去下了决断,又嘲弄地问,“不然呢?你觉得该是怎样?”
  “反正不是这样。”他飞快否认,鼓了鼓气抬脸望向他,义正言辞地回答,“成绩好坏不是定义人的唯一准则,这世界上有很多衡量标准,人应当是多方面综合评价的……”
  “道理你都懂,怎么自己就想不通?”少年嗤笑一声,神情像是在看一只困在迷宫团团转的蚂蚁,都要到出口了却又返回,固执得令人无语,“别人怎么以为,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这下秦榛彻底呆掉了,开始慢慢觉味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从未听过,所以需要很长时间去反应,以至于表情一直是茫然无措的,直到望见少年动作利落地翻了墙,飘浮的神思才骤然收回,终于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还没告诉我!”
  “重要吗?”一墙之隔以外,少年将当初的问题抛给了他。
  “很重要!”秦榛语气急切,毫不犹豫地说。
  “高一五班,江季声。”声音渐行渐远,却像是回响一般在耳畔重复飘荡,“如果好学生受委屈,那就做个坏学生试试吧。”
  在遭遇老师猥亵的当天下午放学后,秦榛鼓起勇气敲开了校长的办公室门,陈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校长听罢脸色阴沉,打了几个电话后就说要将父母叫过来再一同商量。
  很快涉事老师就赶到了,坐在长桌对面一脸不服气地盯着他,他抠着手指强行让自己镇静,面对校领导的漠然应答、老师的推诿反咬都没有再红眼眶,却在终于迎到父亲时倏然挨了狠狠一巴掌,捂着脸落下泪来。
  他以为等来的是公道,是正义,但没想到是父亲赔着笑脸强行要他鞠躬道歉,是被粉饰成误会一场的结局。
  这下他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任由父亲将自己拽回了家,在口口声声的辱骂中砸下棍棒,不偏不倚都落在身上。
  “我要你去学校好好学习,你倒好!做出这种不堪的事来!”头顶传来雷鸣般的怒吼,几乎震碎鼓膜,“你真是丢人现眼!把脸都丢尽了!!”
  “我没有……”他被打到无路可退,只好蜷紧身体,刚要辩解,又在心里悲哀地想,或许还不如求饶有意义,“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至少还能少挨几下,不至于穿夏季校服时伤口看上去太过狰狞。
  挨打直至深夜才停止,秦榛爬回了房间,在没开灯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坐着,静静凝望着对面墙上满壁的奖状喜报,想起江季声说的话,又想起其他人的议论和指责,只觉得新落的伤痕撕扯得灵魂都跟着颤痛。
  一边想要逃离,一边又不得不服从。
  过了很久房间门又被推开,灯光倾泻出一道昏黄的晕影,母亲脚步迟疑地靠近,但没进来,而是将剩饭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门里,叹息着重复从前说了无数次的劝慰:“木木啊,你要将心比心……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妈妈也没办法,但你不能丢脸,要争气,要听话……”
  可将心贴近了,又有谁会在意他的感受呢。秦榛想不通这道理,或许这本就是个无解的伪命题。
  “我知道了,妈妈。”他在黑暗中木然地点了点头,尽管知道不会被看到,“我会听话,不会再丢脸的。”
  推拉落下帷幕,他已经无力再去挣脱这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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