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关于苏霾和许皓去找陆陇算账这件事,鹿朝眠是知情的,毕竟那份孕检报告就是他到处托关系弄来的。
[夜鹿子:怎么样了?有没有狠狠教训那家伙一顿?]
[曜中最帅主攻:揍了,我在外面,苏霾还在包厢。]
[夜鹿子:爽,揍了就好,pm2.5没干出格的事儿吧。]
[曜中最帅主攻:应该没,我站门口守着呢,没听见什么动静。]
[夜鹿子:那就好,你多注意点,别看他平时理智,但凡遇到牵扯沈枫的事情疯得一批。]
[曜中最帅主攻:嗯。]
许皓很少发嗯一个字,基本上都是发嗯嗯、嗯嗯嗯、以及嗯嗯嗯嗯嗯。
鹿朝眠心不在焉地操纵游戏里的射手角色走到发育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许皓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认识这么久,他从没见过许皓情绪低落。
正寻思着原因,对面忽然发来一条语音,鹿朝眠腾出手点了一下。
小鹿。
许皓的声音低沉微哑,相较于以往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明显蔫了不少,鹿朝眠觉得还怪好听的,要不是得避着沈枫,他倒真想多听几遍。
两三秒后,对面发来了第二条语音。
你说沈枫会觉得我对他的关心是出于怜悯么?
鹿朝眠下意识侧头看沈枫,恰好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他心虚地笑了一声:小枫叶,你听见了?
嗯,沈枫转动眼珠,视线向下偏移,停在键盘旁的手机上,按语音回复。
许皓不是这种内耗的性格,大概率是碰见一些不好的人或事,受到影响了。
噢,好。鹿朝眠伸出手指,按住录制语音的区域。
不会,沈枫停顿几秒,抿了下嘴唇,缓缓开口,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很好的堂哥。
鹿朝眠松开手指,语音消息咻地一声发了出去:嘶,好肉麻,我都有点羡慕他俩了,能有这好命给你当哥。
说着,他搭上沈枫的肩膀,整个人靠过去说:你要是我弟多好,包宠的。
不需要,离远点儿,挡我屏幕了,沈枫一脸嫌弃地扒拉鹿朝眠的手臂,别靠这么近,否则把你鹿蹄子剁了。
鹿朝眠悻悻收回手,边摁键盘边小声嘀咕:咋又变凶了,唉,我义父终究是我义父。
...
ktv包厢内,亮着一盏幽暗的氛围灯,苏霾坐在落地金属麦克风后的高椅上,头微微低垂,浓密的睫毛覆盖着下眼睑,看不清表情。
不久前,他从陆陇口中得知了很多他所不知道的、关于沈枫过去的遭遇,现在这些画面正一帧一帧浮现在他脑海中,愤怒和心疼在他内心相互交织,化作森森寒意萦绕在他周身。
陆陇身上多了不少伤,狼狈地瘫坐在沙发,仰脸枕着沙发背,双目失神地注视着上方天花板,忽然笑出了声: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对待沈枫吗?
不想。苏霾的嗓音冷得渗人,他只有一个想法,让陆陇以后活在恐惧和阴影之中,沈枫受过的罪,都加倍报复回去。
我曾经仰慕过沈枫。
此话一出,本就安静的气氛变得诡异许多。
陆陇偏头瞟向苏霾,和预想的淡漠不同,对方表露出了明显的不悦,这是他第一次在苏霾脸上看见表情变动。
小学三年级,有一天放学我被几个人堵在厕所,他们把我按在脏兮兮的地砖上,说要用散发着恶臭的拖把帮我洗脸,沈枫突然出现阻止了那些人。
苏霾语带讥诮:沈枫不该管你。
但他心里清楚,以沈枫的性格,很难做到坐视不理。
是啊,他不该管我, 陆陇扯了扯嘴角,极具嘲讽的意味,那天,他赶走那几个人,也不嫌我身上脏,伸手就拉我起来,还交代我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可以找他帮忙。
真的?我记得沈枫有手洁癖,他只是怕你伤自尊才没表现出来,可能心里已经膈应死了。苏霾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眸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嫌恶。
陆陇的表情凝滞一秒,看似隐忍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自说自话道:那时候,沈枫学习好,长得帅,人缘也不错,深受老师同学的欢迎,我想像他这种哪哪都好的学生一定拥有非常优越的家境,可实际上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激动起来:他的家境竟然还不如我,既然同样身陷团围,那他凭什么跟我鱼姨之别。
苏霾刚想骂句病得不轻,话到嘴边倏地哽住了,他默默喝了一口果酒,面色复杂地问:等等,你说身陷什么,什么之别?
团围啊,鱼姨之别,鱼姨,陆陇稍有些嘚瑟,没文化,你怎么连这点成语都不知道,你这雪中该不会是花钱买进去的吧。
被这么一通嘲讽,苏霾倒不觉得生气,只觉得搞笑,于是继续问:身陷团围我能理解,鱼姨之别什么意思?
身陷囹圄说成身陷团围,很明显是陆陇不识字,但云泥之别为什么能说成鱼姨之别?难不成是谐音?
陆陇真情实感道:你这理解能力不行啊,字面意思呗,杀鱼的阿姨和待宰的鱼,身份地位是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闻言,苏霾打心底乐了,没忍住笑了一声,下一秒又恢复严肃:建议你用手机搜一下身陷囹圄和云泥之别这两个成语。
仔细琢磨还算合理,毕竟陆陇能在职校上百人中挖掘出地三鲜那仨活宝,有些类似的过人之处好像也说得过去。
陆陇不明所以地盯着苏霾看了会儿,随后真掏出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屏幕的亮光下,他的嘴唇抿得越来越紧,直至绷成一条两边向下弯曲的线。
苏霾,你他妈
闭嘴,苏霾将手中的空酒杯砸了过去,擦着陆陇的眼角击中后面的墙壁,随着一道清越的声响,玻璃碎片纷纷掉落到他肩头,给你脸了?是么?
陆陇浑身一颤:你······
因为沈枫本质上是云,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只靠他自己,就能很优秀,而泥,换到任何生存环境,也终究是泥。
苏霾说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锋利的匕首,戳破了陆陇一直以来自我安慰编织的假象。
不是,不是这样的,沈枫本来就应该跟我是同类,要不是遇到你,他早就陪我烂在泥里了。
苏霾耐心告罄,径直走向门口,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陆陇。
他现在只想回家抱抱沈枫。
苏霾,如果当年除夕被送去你家的是我,我也能和沈枫一样······一样······
苏霾停下脚步,手指转动门把,打断这荒谬的言论:你永远不能。
沈枫他有什么特别的?谁还不会哭哭啼啼装可怜的小伎俩了······
离开包厢,苏霾用力甩上门,任由沉重的关门声将陆陇的胡言乱语隔绝在门内。
许皓看了眼时间,苏霾出来的比预计晚,脸色也不好看,他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苏霾恹恹地回答:不太好,我先回去了。
许皓没再多问,地三鲜也没有提及讲题的事情,整整齐齐地并排挨着目送苏霾的背影。
待人走后,杨以凯抱着本错题集眼巴巴望着许皓:皓哥,听说曜中和雪中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你帮我看看错题成不?
崔启、邓潇附和:对呀对呀,皓哥你也帮咱俩看看。
许皓:······
他拿什么看?拿他历尽千辛万苦坐稳的班级倒数前三的宝座来看?
过了四五秒,地三鲜默契地疑惑歪头:皓哥你咋不说话?
许皓攥紧衣角,别过脸说:你们知道的吧,我体育特长生,会毛啊。
地三鲜:······
...
空中下着小雨,在寒风的席卷下,落入领口令人发颤,苏霾却好像感觉不到冷一样,只抬手用指腹抹去侧颈的雨滴。
他向来这样,情感淡薄、不近人情、缺乏同情心,所以陆陇所说的装可怜完全不能让他为之所动。
那年除夕,段松遥和宋棠纭一时兴起想过个节,苏霾作为多余的存在,自然而然被送到爷爷奶奶家。
苏霾对此感到无所谓,毕竟对他来说在哪都没有区别,同样的无聊单一,可意料之外的是,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让这个除夕变得特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