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鬼神 第20节

  戚雪思来想去,还是在他转身之前将人叫住:“要不然还是我跟你一同去吧?”
  “怎么,一个人害怕?”阿巳放慢脚步,却并未停下,只回头瞧了她一眼。
  “也不全是害怕……”戚雪跟着他往前追了几步,“就……我始终觉得,那个城主说的话,他说是冲我来的,或许真的只有我去才能奏效呢?”
  他仍未停下脚步,戚雪只好一把将他的小臂拉住:“而且最重要的是,若真是我命里该有,我不想连累你。”
  阿巳意外地扬着眉眼,似乎在反复斟酌着这句话,然后忽然笑了笑:“碰上我,才是你命里该有的。至于其他的这些,”他摇了摇手指,“都不重要。”
  戚雪觉得他这话一语双关,但还没来得及再多思考,阿巳就已经拍了拍她的手背,拿下来后自个吹着口哨走了:“放心在这等我吧,一定带你好好的离开这。”
  那座巨大高耸的剑炉一片漆黑,照上去的天光都好像被这深沉的黑色给吞噬殆尽,光是看着都能叫人生畏。
  通往剑炉的铁门前站着几个看守的铁衣卫,整个人包裹在铁衣之下,只剩一双眼睛转过来,看见阿巳手上那碗血后,用透着诡异感的沙哑嗓音道:“剑炉被‘它’掌控之后,便无人能靠近,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最后都会反向走出来,无法抵达剑炉里面。”
  铁卫将门打开:“有缘人,希望你能成功,为我们伟大的剑灵,带去反抗的力量。”
  铁门之后的热风吹拂着灌进袖口,将衣袂吹起,风中带着陈旧的铁锈味,阿巳在这般诡异阴森的场景中,冷淡着脸色,根本就没听那铁卫说了些什么,只深深凝视着面前的剑炉。
  仿佛穿透了所有的障碍,凝视着藏在里面的东西,
  抬步向前走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进到了空无一人的剑炉中。
  熄灭多年的火炉上蒙着尘,进到最深处的铸剑台上,阿巳站在边缘之上,来回踱步,往下审视着。
  他像一个危险蛰伏的猎手,来回摸索确定着猎物的位置。
  那碗血的腥气散开,炉中开始发出女人幽怨的鸣音,迫切的,渴求的,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看到了食物,疯狂的想要得到它。
  凄厉的尖叫开始回荡在封闭的空间里,如果戚雪在场,势必会被这极端又剧烈的情绪勾起那天晚上惨痛的回忆。
  但这‘剑灵’的声音却丝毫无法对阿巳造成影响。
  他慢慢在台上游走着,仿佛中间不是堆满灰烬的铸剑台,而是一汪水面,能看透隐藏其中的东西。
  阿巳的目光扫过每一处,他看见了那被压制二十四年未曾进食的恶灵,像饥饿的困兽,跟着他游在这剑台边缘,祈求能得到施舍。
  但却没看见他想找的东西。
  阿巳琥珀色的眼珠反着暗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他想了想,将目光转到了那碗血上。
  他划破了自己的指腹,鲜红的血液滴进碗中,然后阿巳抬手将碗慢慢倾斜,一点点浇在了铸剑台中。
  冰凉的台石发出呲呲的响声,白烟往外直冒,仿佛被烧到滚烫的热锅见了水,一碗血很快就融进了台石的缝隙中。
  下方游走的剑灵发出了更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没等来食物,却等来了劈头盖脸的一碗岩浆,将它烫得神魂俱灭,很快就没了动静。
  血越渗越深,直到最深处。
  与此同时,坐在剑阁下的戚雪猛地一阵心跳骤停,心脏说不出的悸动颤抖,一阵阵发慌。
  这突来的身体抱恙太剧烈,她眼前都快花了,赶紧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戚雪捶着心口的手才慢慢停下,随着那激烈的窒息感一点点褪去,她才重新找回了知觉,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牵引力,无端让她看向了那座漆黑的剑炉。
  戚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就是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令她牵挂的东西。
  她想去看看,她得去看看。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戚雪自己都觉得费解。但身体好像越过了混沌的思绪,脑子还未理出个所以然来,脚下就已经下意识往那边走了几步。
  她被这股强烈的感觉支撑着,没走多远,半道上碰见了回来的阿巳。
  他见戚雪出现在这条通往剑炉的必经之路上,扬眉问:“这是去哪。”
  “我……”戚雪觉得有些难以解释,并未直接回答,“你回来了,顺利吗?”
  “还不清楚,我准备再去见一面那个城主。”阿巳盯着她,嗓音温和着,又再问:“戚雪,你是想去剑炉吗。”
  莫名的她有些不敢承认。
  戚雪的眼神闪躲了一分,阿巳沉默了片刻后,反倒是忽然松弛下来,散漫问:“不信我?”
  “当然不是。”戚雪向他解释,“就是刚才忽然有一股非常强烈的直觉,就觉得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在召唤我,你能明白我说的这种感觉吗?你之前可有见过类似的情况?”
  “我已经说过了,是‘它’想要你的骨血。”阿巳凝视着她,轻轻扯了扯嘴角,“既然你又再问了第二遍,便是证明,你不信我。”
  虽然他在笑,但戚雪察觉到阿巳有些不高兴了。
  毫无疑问,他是不想让她接近这座剑炉的,但这背后的真实原因究竟为何,不得而知。
  二人就这般对视着,到底是多年的生意人,戚雪率先道:“我当然是信你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毫无保留跟着你出来寻人求解了,况且我能信的人也就只有你。只是这个感觉来的太蹊跷了,我才想着,会不会就像上次在明府里一样的情况……”
  戚雪的声音停在了阿巳认输的手势上,他无奈笑了笑:“想去就去吧,我不拦你。”
  她能感觉到,此刻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停顿的时间,是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但那股剧烈的牵引力仍然在牵扯着戚雪的注意力,到最后,仍是她自己的感觉占了上风,抬步往前走了,一边向他保证道:“我就远远看上一眼,很快就回来。”
  阿巳真的没再拦她,他默默回头,盯着戚雪的背影,神情说不出的阴晦。
  越靠近剑炉,戚雪心中那股牵绊就越是明显,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前面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守门的铁衣卫了,戚雪却忽然觉得眼皮一阵沉重,头重脚轻,竟是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她险些一头栽倒,赶紧就近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这种汹涌而来的昏睡感忽然让戚雪意识到了是‘他’在作祟,她这些日子是待在阿巳身边太安全,也太安逸了,完全没料到会给‘他’可乘之机。
  戚雪赶紧调头想回去找阿巳,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皮克制不住的沉重,根本就抵挡不住,近乎晕厥的靠着树慢慢滑到了地上。
  她的梦展开的毫无预兆,眼前是大片的花白的光晕,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被人重重扑倒在了一处倾斜的坡子之上。
  戚雪下意识想跑,但压在身上的力量重得像有千斤之力,任她如何挣扎也是纹丝不动,他紧扣着她的手掌,来势汹汹:“别这么激动,放轻松,你能承受的。”
  光晕已经消散成了星夜,甚至还有点点落英飘散着,戚雪被压在铺了绒毯的拱桥前,严丝合缝地接吻,带着明显惩罚情绪的吻。
  她慌乱的想躲,连带着唇角下巴都是湿润的,立刻就被一只温烫的大手握住了脖子,他掌控着她的下颌,令她不能再动弹,只能接受愈发粗鲁的搅弄。
  第26章
  梦魇
  ◎命中注定◎
  意识在窒息的热吻中渐渐模糊,戚雪喉间发出嘤咛,双手都被固定着,只觉得脖子上的那只手不知何时换了位置,夜风能吹拂过她的胸口了,她浑身战栗着睁大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过程。
  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动着,每一下都如擂鼓,重重震撼灵魂。
  她张嘴无声呜咽。
  每到这个时候戚雪就根本无法保持理智,巨大的恐惧包裹着,她害怕与这具身体的任何接触,但偏偏又根本无处可避,要以最大的程度幅度接触。
  他喟叹的低吟在耳畔沉沉浮浮,似鬼魅耳语,戚雪的颈侧被一口湿热坚硬的牙给咬住,他不轻不重咬着,呼吸渐浓,也同样沉浸在极致的快乐中。
  不期然后腰被强横的力道提起,整个人翻了过来,乖顺趴在拱桥之上。
  那桥的弧度不算大,上面铺平的木板被垫上绒毯之后便已经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了,戚雪侧脸被压在毯子上,根本说不清楚后面是个怎样不自然的跪态,
  她的意识涣散着,手臂往前爬着,苍白的指节攀在绒毯外的木板上,颤抖着试图用力,也是在这个时候,戚雪恍惚看见了手腕下那枚被压住的印记,在颤巍巍亮着暗光。
  另一只宽厚温烫的手掌覆盖上来,轻易就盖住她的手,穿过她的指缝,将其包裹着捉了回去。
  “没有用的。”他忽然咬住她的耳朵,戚雪整个人都在发颤,听他嗓音低沉难以辨认,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躲不掉的。”
  混沌的意识被搅碎在天与地的晃动中,戚雪满头大汗,久久无法从梦魇中挣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猛地惊醒,浑身还在发软,梦中那些粘腻的湿润的感觉完完整整带回了现实世界,她的身体被翻来覆去碾压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弹一下。
  戚雪呆怔地盯着上方慢慢呼吸,外头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亮着温和的油灯。
  阿巳发现她醒了,坐到床边准备来探她的额头,戚雪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在看见阿巳的这一瞬间爆发,猛地起身一头抱住他,顾不上其他所有的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用自己仅有不多的力气往他怀里挤。
  阿巳张开宽大的手臂接纳了她,搂着她蜷缩的膝弯,任她紧紧攀在他身上发抖。
  “我又做梦了。”戚雪颤抖着嗓子沙哑。
  慢慢轻抚脑后头发的手停顿了片刻,阿巳说:“刚才吗?怪不得你晕在树下叫不醒。”
  “他说要一直纠缠我,我该怎么办。”戚雪额头抵在阿巳胸膛上,看着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怕,明日天亮,我就带你出去。”阿巳微微挽着唇,掌心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早日找到我师伯,也免得日长梦多你胡思乱想。”
  戚雪像是又重新找到了希望,抬头凝望着他:“我们能走了?”
  阿巳安慰一笑:“所以今日早点休息吧,我守着你,在我身边不会再有任何鬼魅能靠近你。”
  这一夜她注定是难眠的。
  身上那粘腻的感觉挥之不去,躺在床上闭上眼便觉得那种被狠狠贯穿的记忆烙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循环着。
  戚雪看不清‘他’的脸,便会无限将恐惧放大,幻想成各种阴森可怖的面孔,最后变成了曾经梦到过的那张眼中有人类情绪的狐狸的脸。
  就这样一夜煎熬,终于天亮。
  她的精神不大好,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起床简单梳洗后,阿巳眼瞧着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便让戚雪在房中休息,他要再去一趟剑炉,完事后回来接她一起离开。
  戚雪听到这话的时候心中隐隐是有些忐忑的,之前只以为守住夜晚便好,不曾想白天都能如此强行将她逼进梦中。
  这么说来根本就是离开阿巳身边就危险。
  “我跟你一起去吧要不。”戚雪拉住他的衣角,阿巳见她害怕,柔和了神情,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在屋里歇着,看你虚的,别跟着跑了。”
  阿巳走了之后,戚雪在屋里头昏脑胀,思绪乱如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听见窗外似乎有些异响,起身看了眼,竟又是从那剑炉方向传来的。
  就这么一眼,戚雪整个人都怔住了。那剑炉原本漆黑的外壳变得通红,诡异得就好像烧着了一样。
  为什么心口这么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向她求救。
  这种莫名的牵绊让戚雪鬼使神差般往剑炉的方向赶去。
  她心悸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半路上忽然看见天空云层火烧一般的红,连带着空气的温度都跟着上涨了不少。
  这情形太过反常,戚雪的腿都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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