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君辞并非独一无二,只因遗憾占据了你所有的亏欠和负罪心。”他的声音嘶哑,听不出情绪,她却能听懂一份沉重。
“我问你,南宫珝歌在君辞心中,可是独一无二?”她瞪着他,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他再度缩手逃离。
他能感受到她的力量,感受到心中那份执念,他抽着手,她拽着。他抬起头,透过寒铁的面具,看到她红了眼尾,看到她固执地抿着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是他曾经最为熟悉,却在她成长后再未见过的表情。倔强,可怜,又透着几分祈求的神情。
十余岁的南宫珝歌,骄纵、闹腾、有脾气,却唯有在君辞面前,才会露出她可怜的模样,而今的她,依然只将这一面露给他。
他真的是独一无二的!
她眼中已泛起了水晕,她也毫不遮掩,固执地拽着他的手,“你告诉我,南宫珝歌可还是君辞心中的独一无二?”
再是无数次的信念积攒的壁垒,在这般模样之下,瞬间溃不成军。
他轻声叹息,“是。”
“一直都是?”那积攒的水晕,终究化为了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而她的眼神,还是那般固执又可怜。
“是。”那声音出口的瞬间,轻的几乎听不到了,唯有他知道所有的坚定,所有的坚持,终究败给了她。
他何曾忍心,见她这般委屈的模样。
她仿佛是想笑,眼中却再度滑落一滴泪水,顺着脸颊静静地落下,打在了两人彼此相握的手中。
炙热的水珠,从他的手背一直烧到他的心头。
丑奴抬起手腕,指尖颤抖,很轻很轻地碰了下她的脸颊。记忆中熟悉的容颜,却又与记忆中不尽相同,可她,始终都是他心尖上的她。
“别哭。”他低哑的嗓音里,终于有了她能听懂的情绪。那指尖很轻微、又带着几分畏缩,终究是没有缩回,细细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仿佛是在哄她,那轻柔的嗓音虽不复当年的温暖,却依然满是在意,时光仿若流转,她还是那个骄纵任性的少女,而他以他的温柔,包容了她所有的一切。
她嘟着嘴,眨巴了下眼睛,却又是两滴眼泪滑下,“你哄我。”
她只是想他哄他,一如当年……
丑奴轻轻呵了声,仿佛是在笑,那修长的双臂终于朝她展开。这个倔强的姑娘,总是能将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刹那间,南宫珝歌纵身投入他的怀中,螓首靠在他的胸口,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破碎的声音呢喃而出,“君辞。”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味道,温热的胸膛,是真实存在的他。她的眼泪瞬间湿润了他的衣衫,沁染上他的肌肤。
这一次不是午夜梦回,不是思念虚幻,而是真真切切的他。
他由她抱着,掌心贴在她的发顶细细地抚摸着,“再哭下去眼睛会肿,被人瞧见会笑话你的。”
这是记忆里她最为熟悉的一句话。每每她闹腾的时候,他便是这般安抚着她。
“笑就笑,反正你不笑话我。”她抬起头,瘪着嘴,不服气的模样回嘴。
终是一切未变,终是他重回身边,终是多年相思成疾,唯他能医。
想到这里,便是越发的委屈,“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让我一直等,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
两世的委屈,不见帝王威严,不见杀伐决断,唯见满腹思念喷薄汹涌,只因那个叫君辞的人,是南宫珝歌的软肋,“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承认身份,我一直在害怕,南宫珝歌不再是君辞的独一无二,我不敢逼你不敢问你,你一直装一直躲着我,君辞,你好狠的心。”
他拥着她,“原来,你早就发现了。”
她如何能不发现,那个人是君辞啊,与她朝夕相处多年相伴,甚至习惯都彼此养成的人啊。
“鲜花饼。”她咕哝着,“君辞最喜欢的,以前他总是喜欢掰成两半,分我一半的。”
他就知道那些该死的习惯,无论怎么隐藏也是无法藏住的。
“还有你的味道。”她抬起头,“就算记忆模糊,一旦熟悉的味道出现,所有的记忆都会瞬间清晰,我以为我忘记了那个叫君辞的人,但我的嗅觉告诉我,我早已经将他的味道刻在心底了。他身上的香气会让我心疼。”
君辞并不是喜欢佩戴香囊的人,而是君辞天然自带体香,每每少时,她便埋在他的怀中,嚷嚷着不许别人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只能她闻。那原本是少女的占有欲,他却上了心,自此身上便多了香囊,隐藏住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可当他再度回到她身边的时候,这气息便成了暴露他的最大隐患,于是那时候的丑奴身上,便多了浓烈的药味。
那夜大雨,冲刷掉了他身上的草药味,山洞里火堆烘烤着的衣衫,早已经渲染了满室他的气息。
他惶恐过,却发现她并无异常反应,他也说不清楚那是失落还是庆幸,幸她不曾发现,伤她未曾察觉。
他却不知那也是她的不安,不舍,不敢面对。
她终于明白,前世的他愿意接受她赋予的新名字,因为他认命了不被发现,甘于守护。今生的不愿,是因为花莳的出现,他希望自己还是君辞,还是曾经她最为依赖的人。
“为什么不承认?”她控诉着,可双手却还是紧紧地抱着他,害怕他消失般。
“年少轻狂之言,不敢成为桎梏你的手段。”他轻抚着她的发丝,一如当年,“唯我遵守诺言,便足矣。”
他还是那个温柔到了骨子里,为她着想到了骨髓里的人。
“你凭什么认为那是手段,而非心甘情愿?”她狠狠地在他胸口蹭了把眼泪,犹如报复般,“无论君辞是什么样的君辞,他都是君辞啊。”
那个爱她,宠她,纵容她,包容她的君辞。
“我……”他转过脸,寒铁的面具划过她的脸颊,在她肌肤上留下一片冰冷。
她的手,贴上了那面具,“我讨厌它,我要摘了它。”
第119章 情窦初开便一往情深
口气说的坚决,实则内心慌的很。
她不知道君辞会不会答应,毕竟他始终以面具遮掩,对他来说,这是他的保护,卸下他的保护,她害怕他会受伤害。
但是她的君辞,这层保护于她而言也是一种伤害,那代表着她曾经的无能,曾经的弱小。
她的手放在寒铁面具上,却是迟疑着没有动手。
她在等他的回应。
她的眼睛盯着那面具,那两个深沉的黑洞后,是他的眼眸。
清澈,明亮,却充满了温柔。如山泉般波纹阵阵,却全是她的影子,“何必拿下呢?不若留着它,那君辞便还是你心目中的君辞。”
那曾经最为美好的,或许说因为斯人已逝而变得完美的过去,都会因为这层面具的揭下,彻底从她心目中的神坛走下。
“若我说拿下了它,君辞也还是我心目中的君辞,你信不信?”她咬着牙,气鼓鼓的。
他这是不相信她吗?就算他变得面目全非,他也还是她心中最完美的君辞啊。
“如果你是因为丑才带上它,那我更要拿下它,我的君辞不应该自卑,更不应该躲避。”南宫珝歌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认真。
她的君辞,本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我至今还记得,母皇和父后,从无数的官宦子弟、清白人家里挑选了近一年,就为了给我找一个成年礼的男子。母皇和父后那么严苛的要求,无论是身家还是容貌,或者秉性学识,都必须是最出色的。”南宫珝歌缓缓开口,带着几分笑意,“那时的我,根本不相信他们的选择,认定了这男子定然不会如我的意。”
她的手细细地抚摸着那面具,脸上满是追忆,“在见到君辞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我连嘴硬挣扎,故作不喜的余地都没有。”
她忍不住笑了,那面具后的双眸也浅浅地弯了起来。她的记忆里君辞的眼睛极为漂亮,灵秀与稳重并存,但在笑起来的时候却犹如新月般,说不出的纯净。
此刻在她的声音里,她看到面具后那双眼微弯,月儿般。
她记得,那日的他在母皇和父后的宫廷仪仗中被送入了太女府,那时的她尚未到及笄之年,却任性嚷嚷着要出宫独立,于是担忧她的母皇决定,为她选择一位君伺,陪伴在她身边直至她成年。
从初始对于尚未通情爱她来说,这么早被送来君伺她是不满的。而这个不满,随着君辞这个名字的出现,她听的耳朵都起老茧子了,不满也越堆越多。
因为所有见过君辞的人,都说着他如何端庄典雅,如何气质超越,如何温文有礼,正值叛逆期的小姑娘心中,便深深地觉得这是母皇派来的教书先生——古板、教条、满口君臣礼仪。这样的人长得再好看,也是无用的。
所以,君辞入府她便是看也未看。刻意地遗忘,也仿佛是一种无声地抗议,越是母皇父后看中的人,她越是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