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想到二皇子要做什么,小太监只觉得后背润了一层潮热的汗,暗室无光无风,他的头靠在木制的地板上,不过几息便将木地板润出一层滑腻的汗液来,他也不敢动,只僵硬的回话。
  二皇子听了这话,只低低的笑了一声。
  “会追过去的。”二皇子说。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位兄长了。
  太子掌控欲很强,强到令人发指,因此会带来一些额外的怪癖,以前太子喜欢的弓箭,若是被人用过,他都会直接毁掉。
  没错,不是不要,是毁掉,连着用过他弓箭的人一起重罚,只要是他的东西,就没有别人能碰的道理。
  他对物是这样,对人更是,他手底下的人如果敢背叛他,那打压陷害都是轻的,真要让太子找到机会,满门都得死,院里的鸡都得被太子烤了,连根毛儿都别想留下,甚至过几年后想起来,他还得再去查查这些人有没有彻底弄死。
  就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掳走吗?
  所以太子一定会去,他不仅去,他还一定会带足兵马和人,去大干一场,他要瞧瞧是谁敢在他脑袋上动土,他要把这些人全都杀了,拿满门的血去平息他的怒火。
  二皇子的声音阴冷的如同一条蛇在吐信,那声音使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战栗不止,他的声音发着颤,像是哀鸣一般道:“那,那是太子,是真龙,是灭九族之罪,若是,若是——”
  谁能想到呢?这素日里温和儒雅,对谁都和熙的二皇子,一出手竟然就是这等大事!
  二皇子冷笑一声。
  “真龙血脉,谁不是呢?”
  谁!不!是!呢!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瑟瑟发抖,不敢出一点声音。
  “去做。”二皇子又一次开口,声线笃定阴狠:“把孤剩下的所有人都带上,带去姨母处,告知姨母,这是她唯一一次机会,也是孤唯一一次机会,若是事不成,请姨母自尽,孤会善待她的儿子,若是事成,她,就是下一个秦夫人。”
  小太监难以抗拒他的威压,被迫低下头去,绝望的应道:“是。”
  明处的紫禁城依旧安稳祥和,但暗处的洪流早已汹涌而起。
  ——
  午后,申时中。
  钱府。
  钱府今日的赏菊宴开了一半儿,席间丢了个人,这宴会便开不下去了。
  钱夫人说不出是怎么回事,这满院子的人瞧见了出事儿了就想走,不想被乱事沾染,但是秦禅月不允他们走。
  柳烟黛丢了找不到了,满院子的人都是嫌疑人,而这满院子的人也未必都听她的话,所以她果断的叫人去将镇南王寻过来了。
  镇南王带兵一过来,整个院子的人都没动静了,钱副将带着亲兵挨个排查审问,偶尔有人冒出来一点不满,又迅速被压下去了。
  谁敢对镇南王不满呢?那可是手握实权的人啊。
  就连匆忙赶回来的钱大人都不敢,看见自己那还没过门、刚睡上两天、新鲜劲儿还没退的小外室被镇南王带人拖走审问的时候,钱大人的唇瓣颤了颤,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所有宾客都被一一分开审讯,谁去了什么地方,谁瞧见了谁,谁又能来佐证,条条列列,全都细致的捋一遍。
  这样的工程量不小,一条条走下来的过程也不慢,起码要半个时辰。
  秦禅月则和楚珩、钱夫人、钱大人一起在前厅焦灼的等待。
  前厅的窗户开着,外面有风吹进来,风吹进来一次,珍珠帘便撞一起,珍珠帘撞一次,秦禅月的心便更焦一分。
  外面的日头渐渐西斜,天色越来越沉,夕阳的日头从窗外落进来,在地面上照出倾斜的一道光影。
  秦禅月就看着那光影越来越偏,越来越偏。
  再偏下去,天就要黑了。
  她艳丽的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掐出来一个深深地小月牙,月牙之间隐隐都有血迹渗透出来,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胸口像是塞了一个滚烫的烙铁,顺着她的心口开始烫,将她整个人烫的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她的每一次呼吸,都使心口更疼几分,时间变成了一个磨人的刑具,折磨着她的魂魄,她发不出一丁点动静,只能呆呆地坐着等死。
  柳烟黛到底在哪儿呢?
  这孩子要是无声无息的死了,她也得没半条命。
  见秦禅月如此,钱夫人满脸愧疚,她就是办个宴会,怎么还办出岔子来了?这侯府世子妃要是真找不出来,以后她跟秦禅月也不好来往了。
  而钱大人则跟在楚珩身边赔笑,说尽好话,希望楚珩能在审完白玉凝之后将人还回来,他想着护着白玉凝,舍不得将白玉凝交出去,怕白玉凝出事。
  “人是二皇子送我的,这姑娘一向听话懂事,留在院中从不肯出去半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王爷大人有大量——”
  钱大人对楚珩谄媚的时候,一旁的王夫人暗暗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倒是楚珩,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处理这些事情,回了前厅等待的时候,就脊背端正的在主位太师椅上坐着,目光平静的听,听够了便抬起手道:“劳钱大人和钱夫人先出去。”
  钱大人张了张嘴,没敢继续开口,安安静静的下去了,一旁的王夫人也赶紧站起身来,跟着她丈夫一起行出去了。
  这时候,楚珩才站起身来,走向秦禅月。
  在外人面前,他们俩还维持着兄妹的姿态,不能逾矩,只有等旁人都走了,楚珩才能走到她面前来。
  他到了她面前,也不言语,只抬起手,将她的头捞到怀里来。
  秦禅月便将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腰腹间。
  他的身上很烫,在秋日间泛着融融暖意,贴到身上来的时候,还有一股他的味道,似是很沉的安神木,有一种沉稳的、可靠的力量。
  她的脸一压上去,整个埋到胸膛间,听不见看不见,心底里那些蔓延的焦躁似乎也跟着短暂的消退了。
  等秦禅月安静下来了,楚珩才抬手,慢慢的拍着她的背。
  “会找到的。”他跟秦禅月说:“我向你保证,一定会。”
  秦禅月湿了眼眶,不说话,只抬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前厅寂静,一男一女一站一坐,两人贴在一起时,没有人说话,只有彼此依靠、相濡以沫的暖意在蔓延。
  恰在此时,前厅外面传来了钱副将的声音:“启禀王爷,有消息了。”
  秦禅月骤然直起身子,与楚珩分开。
  楚珩后退两步,道:“进来。”
  门外的钱副将低着头行进来,躬身行礼道:“启禀王爷,我们在府中找到了一点线索,府内宴会开始之后,并不是一直无人进出,一位姓吴的夫人中途乘坐马车离开了,府内的人并不曾查过吴夫人的马车内部是否缠人,如果按时间来算的话,吴夫人离开的时间,与世子妃消失的时间是对得上的。”
  “吴、吴夫人——”秦禅月呢喃着这几个字,茫然道:“她,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吴夫人与秦禅月虽然因为立场不同,彼此有一些政斗仇怨,秦禅月站太子党的方位,没少给二皇子党添麻烦,但是那也是朝堂上的事情,打的再怎么激烈,也犯不上去绑柳烟黛吧?
  更何况,绑走柳烟黛能做什么呢!在政治地位上,柳烟黛只是一个侯府的世子妃而已,她没用啊!要绑也应该直接把秦禅月绑了,绑她可比绑柳烟黛有用。
  “找。”楚珩拧眉下令:“全城搜。”
  ——
  与此同时,太子的马车也已经行出了紫禁城,行入了长安街坊之中。
  他们前脚刚行出来紫禁城,还没有到侯府、正行在路上呢,后脚就听说柳烟黛去钱府之后出事了。
  “秦夫人今日带世子妃去钱府参宴,但是宴会中途突然发现世子妃失踪了,秦夫人遍寻无果之后,直接去请了镇南王,现在钱府里的宾客还都被镇南王给扣在府里,世子妃没找到,这群人就也回不得。”
  马车里的太子拧眉在马车里听完了这么一件事,心头都跟着一沉。
  柳烟黛为什么会被人绑走?谁在背地里对她下手?是冲着侯府,还是冲着太子?
  “柳烟黛被人带走了?”他拧眉问:“谁?”
  一旁的金吾卫回话道:“回太子的话,是吴夫人。”
  太子心头猛地一跳。
  吴夫人。
  秦禅月想不明白吴夫人为什么绑走柳烟黛,因为在她眼里,吴夫人与柳烟黛是没仇的,秦禅月到现在都不知道柳烟黛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太子这个始作俑者一过耳朵就知道了,大别山里发生的事情一幕又一幕的在脑海中回放,使太子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人搜到了吗?”他问。
  “回太子的话,镇南王已经带人去搜查了,但是暂时还没消息。”一旁的金吾卫又道。
  太子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远处快步行过来一个金吾卫,道:“殿下,我等刚从幕僚那边收到消息,说是吴夫人带着世子妃去了大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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