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比如气不能藏在水中,所以人在水中会溺毙。
又比如,火焰燃烧时,周遭的气存在会变得复杂甚至减弱,所以火灾屋舍中往往多数不会被烧死,而是窒息。
为此,秦婵甚至逐渐可以大致估算气的含量,比如密闭空室匣子之内人在多长时间气就会被消耗殆尽,那献祭之人就会死于无形之伤。
思索时,秦婵亦在呼吸之间吐露长气,微微侧身,任由乌发紊乱的滑落交缠白皙颈间脸侧,宛若蛛网般束缚姿态,耳旁专注的听着软枕里荞麦壳摩擦的沙沙细响。
秦婵美丽而冰冷的面目不曾透露半分心神,漆眸间却浮现些许茫然,将指腹间的锋利碎片扔至地面,清脆冰冷响戛然而止,掌心轻按在身前,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不适。
现在秦婵发觉少女比那无形无色的气,更加难以控制,亦更加危险。
少女先前的三两句言语,竟然好似气体一般冲撞秦婵心口,隐隐发疼。
然而,还不待秦婵细究,少女已经悄然消失眼前。
可是少女的离开并没有让心口的不适缓解半分,相反那一瞬间秦婵觉得她好似就像那捉摸不透的气,轻易间控制自己的生和死。
因为少女的离开亦仿佛抽离秦婵所需要的气,非常的不适,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觉。
让秦婵想起自己过去曾经做过一回尝试。
那就是将自己完全的浸于水池,屏蔽所有,拒绝一切。
哪怕是赖以生存的气,秦婵在某一瞬间体验到献祭死亡时的些许感受。
气的耗尽,带来朦胧的晕眩,还有心腔不适的疼痛,那一刻秦婵完全的控制自己,那是种奇妙又危险的有趣体验。
可秦婵宁愿自己体验疼痛窒息,亦不愿让自己被少女控制,眉目低垂间,神情掩于暗处,清润嗓音比月色更凉,出声:来人,备灯。
水榭外跪伏的巫史,连忙应道:遵令!
深夜里的祭庙,仿佛一处茂密静寂的森林,殿宇楼阁之间居住的人,则犹如蝼蚁渺小。
王女住处楼阁之内的值守祭徒,面上难掩意外的跪伏参拜,心间骇然。
银灯光辉皎洁照落楼道屋内,而后移至榻上熟睡的少女,她面上泪痕残留未干,一幅柔弱可怜的模样。
榻旁静立的颀长身影,似林木一般屹立不动,不过秦婵的目光却像是摇曳的枝叶嫩芽,一寸寸的攀爬至榻上人。
或许,该杀死干扰控制自己的少女。
秦婵心间如是想着,微微俯身,目光从少女紧蹙的月牙弯眉,落在她那眼角滑落的泪,呼吸吐纳,心间却已然不见先前的挟制不适。
这让秦婵有些疑惑不解,美目低垂,素白指腹轻挽起少女散落白净脸侧的几缕细发,柔顺无害,仿佛她并不是罪魁祸首,也不曾忤逆自己。
讨厌你少女忽地发出呢喃细语,声音几不可闻。
秦婵侧耳试图听清时,那温热潮湿的气息却钻入耳廓,激灵的,僵硬身段。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情况,秦婵欲偏离耳侧,忽地少女倾覆动作,毫无防备。
秦婵抬起的手都已停在少女脆弱后颈,动作戛然而止,垂眸探究的看着怀中亲昵姿态的人。
呜呜、我的软枕少女抽泣似的断续哽咽,好似痛苦不已。
这莫非就是少女说的伤心模样?
秦婵眉眼有些茫然不惑,只是一个软枕而已,竟能让少女如此日思夜想么?
或许自己真是高看少女,她这样怎么可能控制自己呢。
可能,只是一时的错觉吧。
于是秦婵逐渐舒展修长身段,仿佛浮木一般轻松,却又任由少女攀附,指腹轻拨弄她垂落的发丝,不禁想到若是自己沉没溺毙,那必定是要让少女亦不得逃离才好。
如此一想,秦婵心间堆积那些莫名思索情绪,好似豁然开朗般烟消云散。
秦婵垂眸看向少女乖巧睡容,想起她往日嗅闻的动作,真是像极山林惯会装无辜模样的精怪。
于是秦婵亦低头轻嗅少女的周身气息,试图将先前自己那些气短不适,通通找寻回来。
明明只是几日没有让人给少女备沐浴熏香之物,她的味道就淡了许多。
不过秦婵仍旧可以捕捉些许不常闻的气息,许是少女自己摘的花瓣,又或许是别的什么香物。
甜的像早春花蕊中的花蜜,让秦婵觉得自己像只被吸引而来的蝴蝶,心间的不适消散些许,却并不觉得满足。
可秦婵并没有再多想,只是急切的想从少女这儿拿回自己的控制权罢了。
屋外明月轻移,光亮朦胧之际,朝阳初升,璀璨光辉从云层撒落祭庙各处屋院楼阁,一寸寸的驱散深藏其中的黑暗。
张琬迷糊的醒来时,眼皮微动,却没有立即睁开,因为察觉眼眸有些干涩酸胀,鼻子亦有些不通气,意识回笼,脑间想起昨夜的可恶就生气。
娘亲的遗物,竟然就这么被坏女人随意的丢弃,张琬情绪不佳的翻转身,耳旁却听到沙沙声响。
这动静张琬自然再熟悉不过,软枕里的荞麦壳才会发出如此细密声。
张琬震惊的睁开眼,探手一摸,颈间之下竟然是失而复得的软枕!
欢喜过后,便是无尽的疑惑。
昨夜明明没有要回软枕,它是怎么回到自己身旁?
越想,张琬渐而想法变得越发惊悚,圆眸目光警惕的看向屋内陈设,嘟囔道:难道是娘亲的魂魄给自己送回来的么?!
虽然设想有些离谱,但是张琬真想不到更贴切的答案。
早间膳食署堂内人来人往,声响嘈杂,张琬跟越炘碰面堂食,越炘满眼惊讶道:你的眼睛怎么肿成灯笼?
张琬咬住蒸饺的动作停顿,犹豫的应:没怎么,我就是不小心揉的太重了。
这么大的人哭鼻子,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越炘一副不信的打量书呆子,眼见她不肯提,便也没多说,执筷夹起她面前的蒸饺蘸醋,不客气的塞进嘴里咀嚼,满足道:你昨天有什么收获吗?
闻声,张琬深深叹气应:我已经被发现,越青说不知道克攻蛊的事,更没见过那个祭徒。
果然啊。越炘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津津有味的吃着书呆子面前的蒸饺,速度飞快。
那我今天还要去跟踪越青吗?张琬还不知自己的蒸饺危险,迟疑的问。
越炘摇头应:算了,你还是离越青远些吧,这几日祭庙里你两奇奇怪怪的言论挺多呢。
张琬眼露困惑不解的问:什么奇怪言论?
语出,越炘一脸忍笑的看着书呆子,满面狡黠笑道:你这几天寸步不离的跟踪越青,好些人以为你又看上越青了。
这话说的张琬目瞪口呆,迟缓的出声:我只是想问话而已,并没有半分越矩啊。
谁让越青跟那位圣女大人有几分相似呢,再加上大家都知道你被冷落,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你是在转移目标咯。
我、我哪有啊!
张琬面热的厉害,完全没有想到祭庙里的人这么闲,怎么一个个比越炘还要八卦呢。
越炘满面笑容不减,安抚出声:别急,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虽然有些对不起书呆子,但是越炘也没想到会传出这种惹人发笑的流言。
暂且不提书呆子对太阴圣女的痴情,就越青那人的心思,更是不像会沉溺谈情说爱的人。
真是不知哪些人看出这两人是在交好往来。
这话说的张琬更是觉得怪异,反应迟钝道:等下,刚才你为什么说我又看上越青?
难道你忘记去年报名参加太阳圣女选拔祭祀名目的轩然风波了嘛?越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道。
虽然那时越炘没跟书呆子打交道,但是风声可没少听。
反正传的有鼻子有眼,越炘都以为这位亲王之女是被太阳圣女勾住心魂,才会做出这么不要命的事。
闻声,张琬顿时陷入沉默。
好家伙,原来是自己去年搞坏名声的回旋镖啊。
难怪昨日越青那么好几次的欲言又止,想来她亦听到些许非议吧。
哎,你到底去年怎么会想要跟太阳圣女拉近关系?越炘耐不住的询问。
没有,我就是觉得好奇才报名的。张琬一听到太阳圣女,就想起去年遭罪的自己。
某种程度,太阳圣女比坏女人可怕多了。
因为太阳圣女真的会下蛊,自己那会疼得死去活来,还差点被献祭。
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幸好没被太阳圣女选择参加祭祀,否则恐怕死的更快。
王朝圣女,真是一个比一个恐怖没人性!
越炘一脸无语的看着书呆子,心想王朝的三岁小孩都知道两位祭祀门派权利竞争激烈,她去年当众跳反,竟然只是因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