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祭庙的王女身份大多显贵,性情骄纵傲慢,可越青她怎么会被欺负成这样呢?
  正当张琬欲出声问询时,越青却已经展开竹简,执笔书写,面上毫无情绪,堪称逆来顺受。
  你、你为什么要替她们完成功课?张琬缓和着意外出声。
  没什么,只是帮忙而已。越青并未顿笔,很显然真的有些赶时间。
  张琬心间复杂的看着她与坏女人有几分相像的眉眼,根本无法想象若有人对坏女人这般姿态,那人会是什么下场。
  可刚才那个人的态度看起来不怎么好啊。张琬觉得越青可能在被人欺负,方才唐突的出声提醒。
  语落,越青顿笔,微微偏头,面上与其说是平静,倒不如说是麻木,甚至带着不透温情的客套应道:那位是楚王女,诸侯中具有强悍势力之一的王族继承人,我能帮忙,已是有幸。
  这话说的张琬哑口无言,视线打量温顺神态的越青,不知该说骇然,还是陌生。
  难道只要家室身份尊贵,她就可以如此逆来顺受么?
  小王女还有别的事吗?越青表现很是耐心,实则已经非常不耐烦。
  没事,不过我可以帮你的。张琬收拾惊讶情绪,主动殷勤应声。
  这么多的竹简,光是看着都觉得繁忙,更何况越青只有一个人一双手。
  闻声,越青并未立即言语,目光注视而来,不同方才的温顺,略带锋利,让张琬觉得她好像能够看透自己的小心思。
  不必劳烦,只是小王女站在这里,恐怕会惹来非议。
  什么非议?
  越青眼眸颇有深意的打量而来,却没有再多言,只摇头道:没什么,小王女自便吧。
  张琬更是摸不着头脑,第一次觉得坏女人虽然有时说话极其凉薄伤人,但也好过越青这般透着温柔的虚假伪装。
  午后,祭庙课室大多已然无人,只余热浪无声翻涌,让人不适。
  张琬光明正大的坐在一旁,等着越青忙完,再询问她是否知情还魂蛊的事。
  黄昏日落,越青离开课室,手里还抱着一部分竹简,大抵是怕夜禁,打算回住处书写。
  你不用晚膳吗?张琬看着她径直路过膳食署,困惑道。
  我在住处备着糕点,可以节俭用膳时间。越青偏头看了过来解释道,视线落在少女身侧佩戴的玉牌,知晓那是圣女玉令。
  此令是非同一般的圣令,那位圣女大人竟然会赠送少女,真是令人好奇。
  闻声,张琬难掩错愕,没想到越青竟然过着这么勤奋刻苦的日常。
  正当张琬不知如何寻由头解说时,越青忽地开口问:现在祭庙内传言小王女被太阴圣女厌弃,不知是真的么?
  啊?张琬没想到越青会主动出声,迟疑了下,颔首道,算是吧。
  越青闻声,视线仍旧落在少女身侧的圣女玉令,出声:可小王女跟太阴圣女的婚约并未取消,还是要应当注意才是。
  说话间,越青视线望见远处尾随少女的人,暗想那些太阴祭徒是监视少女,还是自己呢?
  张琬一脸茫然的看着越青,才发现远处晚霞湮灭天际,连带她的脸都变成一团模糊暗影,有些说不上来的陌生,神情缓和道:我不懂注意什么啊?
  越青收回目光,看向这位被太阴圣女照养整年的少女,一时分不清她是在装傻充愣,还是太过天真无邪,只得直言:整整三日小王女一直都出现在身旁,难道不是有意为之?
  张琬没想自己暴露的这么早,心虚的眨眼,急切的解释道:我、我不是坏人,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千万别误会!
  自己不会被越青以为有奇怪癖好的人吧!
  不知小王女想要询问何事?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曾经收到一个祭徒送的瓷瓶,那个人还会说些达成所愿心想事成的话语,你有印象吗?
  语出,四*周忽地陷入寂静,越青视线落在少女面貌,满是警惕道:没有,我没有见过此人,小王女找此人做什么?
  张琬看不太清越青的面貌,却只觉对方骤然不似先前平静,像是蛰伏黑暗之中伸展的毒刺,心间防备的应:那个人曾经给过我一瓶,可惜我不小心丢了,所以想请她再给我一瓶。
  原来如此,只可惜我不曾见过,无能为力。越青话语应得仍旧温和,心间却并不信。
  少女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询问自己,她必定还有别的猜疑。
  这样啊,那好吧。张琬现在可算知道纨绔狡黠的越炘为什么觉得越青难对付了。
  因为越青看起来是和气好说话,实则并不是如此。
  小王女这么失落,明日估计不会来找我了吧?
  啊、嗯,真是抱歉!
  张琬被越青这话说的,只觉自己此时更像被反问的犯人。
  最令人诡异的是越青明明已经发现自己跟踪三天,她却可以装的毫无察觉,某种程度跟坏女人一样可怕呢。
  难道这么远的血缘都有相似之处嘛?
  语落,张琬已经打算落荒而逃,没想越青却恢复温和的出声:小王女不必道歉,我只是好心提醒,以免给小王女引起误会。
  张琬今日是第二次听到越青提及这种没来由的话语,出声:我能有引起什么误会?
  没什么,小王女去用膳吧。越青并不打算直言相告,含糊应声。
  嗯,告辞。张琬被说的想起自己还没用膳,只得顾自离开。
  夜色之中的廊道灯笼光亮明显,张琬顿步,好奇回头,却发现越青仍旧在原地注视,心想她不会以为自己会继续偷偷监视她吧?
  张琬被看的没再逗留,随即踏步离开,堪称落荒而逃。
  而夜幕之下的越青,双臂抱着笨重的竹简,余光瞥见原本尾随的那些太阴祭徒换了方向。
  若不是心间忌惮太阴圣女,越青哪里会由着少女拙劣的跟踪监视自己三日。
  不过那位太阴圣女的心思,真是太难捉摸。
  既然如此厌弃这位有婚约的贵族王女,哪又何必一直派人紧紧盯着她呢?
  越青不懂,所以没有告诉少女,心里的直觉,只要钓住少女,那位心思缜密的太阴圣女,可能亦会露出些许真面目。
  如此一想,越青温顺低眉间流露异常的疯狂念想。
  深蓝似墨般的夜幕间,繁星悄然闪烁,银灯光辉自屋檐撒落,徒增冷寂。
  水榭堂内高座的之人似是一尊无情无欲的玉像,美目低垂,眼睫暗影投落,如冷冽冰雪般动人心弦,视线打量摆放眼前血迹斑斑的箭矢,眸间流露些许趣味。
  这支太阴祭司的箭矢是秦婵设制,其间带有弯钩倒刺,除非太阴巫医,否则旁人蛮力取出,则会勾断筋脉血肉,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而眼下,箭矢还残留血肉,可见受伤者并未寻巫医,而是自行治伤,想来除却幕后主使,没有人会如此冒险。
  秦婵视线移向另一处搜寻到的细腻之物,玉手握着箭矢轻挑起,察看大致模样。
  这是易容之术的面具,看来那人又换了一种身份。
  最近张琬那儿有什么消息吗?秦婵命人撤下物件,自顾净手,漫不经心道。
  回圣女,小王女那处没有任何异常。巫史低声道。
  秦婵端起茶盏并未停顿的道:务必仔细看紧些她,任何人接触往来都要查探,再不得有半点疏忽。
  那个幕后主使出现在少女身旁的巧合,实在有些太多了。
  而秦婵从来不信巧合,掩面饮着茶水,有些怀疑对方可能早就盯上少女。
  所以秦婵正好趁此机会,可以好好观察下自己的猜测。
  巫史心间并不懂太阴圣女的用意,犹豫的应:遵令,只是近几日小王女常跟一人来往。
  语落,太阴圣女探目而来,神态并无变化,视线却变得有些锐利,出声:谁?
  越氏旁支血脉越青。
  张琬找她做什么?
  巫史莫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低头谨慎道:两人倒也没做些什么,只是一坐就是半日,说的都是体己话,不便探听,不过小王女对她似乎有些殷勤。
  殷勤。秦婵幽幽念着字眼,想起少女去年亦是殷勤同自己来往,自是不难想象她对旁人会如何姿态,美目间不可察觉的溢出凌厉冷意,将茶盏微重的放置一旁,她倒是好雅兴,看来日子过得还是太舒坦。
  话语声很轻,茶盏碰撞声却不同寻常的明显,巫史连忙俯首,堂内侍奉的祭徒亦纷纷跪拜,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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