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我看向他们两个,看他们跃跃欲试的模样,我问:“怎么救的?”
  何瑜嘿嘿一笑,从背后拿出来一只四角雕盘龙的琉璃盒,对我说:“你能想象吗,后土血居然是块白色的中药,你中了尸毒,刚才我们就是用这半块后土血化水救了你,这玩意儿可是古讷王一辈子都吃不到的东西,居然给你小子吃了,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不过可惜了,你没见到后土血的真面目。”
  这传说中的玩意儿突然化成了现实,我有点不信,接过盒子,那琉璃盒子死沉死沉的,我凑上去闻了闻,里面确实有一股苦不拉几的药材味儿。
  我看向他们:“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他俩异口同声。
  我从来没见过这俩人这么默契过,看来之前爬地缝还爬出默契来了。
  我咽了咽口水,实在不太想相信这里头之前装着的就是后土血,因为毕竟那是个传说,谁也没见过真正的后土血长什么样,也可能我吃下去的就是一味非常普通的能解毒的药材而已。
  田小七和何瑜还在聊得热火朝天,我没话找话,岔开话题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小幺,你是睡饱了睡足了,哥们儿可是背着你走一路了,我们这才刚停下来,这距离外边已经很近了,等到了下游再走一公里就能出去,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能喘口气儿的时候,你就不能让我俩歇歇啊?”何瑜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
  我连忙跟他道歉,说我哪知道这才刚停下来不久,感谢二位救命之恩,我来守夜,您二位赶紧去换衣服休息,剩下的一天就由甘某来承担这守夜的重担吧。
  何瑜很满意我的态度,田小七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去帐篷里换衣服,你跟何瑜能不能先进另一顶帐篷里坐会儿?”
  我不解:“你换就换了,怎么我们还得去另一边的”
  我话还没说完,何瑜就一把将我从地上拎了起来,然后俩人一起进了一顶帐篷,里面堆的全是我们的装备,我无辜地坐在地上看着何瑜。
  何瑜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这帐篷是一次性的,做工特别差,我也是觉得轻就带上了,谁知道撑起来那么透,咱们还点了火,这灯火通明的,有了光从外边看基本上就跟在外头裸奔似的,忒尴尬,女士换衣服,咱们就安静地在这儿呆会儿吧。”
  知道了原因,我便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笑他:“这细节不像是你能发现的,怎么,你裸奔了?”
  何瑜立刻踢了我一脚:“滚蛋,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裸奔呢,这必须是我这种心细的人发现的,你大爷我可是火眼金睛。”
  “你大爷谁呢,我现在可是全好了,你是不是想练练呢?”我也回了他一脚。
  我俩互损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各干各的事情,想来颠簸了一路,田小七换衣服肯定也得用湿毛巾擦擦身什么的,我们也没必要催她,于是我坐在地上开始无所事事地摆弄那张四哥给的地图,何瑜则裹上睡袋开始尝试进入梦乡。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都开始觉得困了,隔壁还不见动静,我心说,该不会是太困了,换着换着衣服就睡着了吧?在这底下这么冷的温度,不进睡袋睡觉肯定不行,一觉过去会冻出毛病来的。
  我没敢出去,就拉开来一点帘子,趴在帐篷里冲外问了一句:“小七,你衣服换好了没?”
  外边一片寂静。
  我以为对方没听见,就捏着嗓子咳了两下,稍微大声又喊了一遍:“小七!换好了吗,可不能不在睡袋里睡觉,会冻坏的!听见了没有?”
  “诶呀你别喊了,要不今天晚上你俩一帐篷吧,你这跟叫魂儿似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何瑜睡袋蒙过头,翻了个身。
  我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真睡熟了?
  于是把头稍微探出去,这一探不得了,我瞥到田小七的帐帘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从帐篷里跑出一个人,那人身量很高,手腕的纹身一闪而过,跑的速度相当快,火光一晃就跑远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迅速把帘子拉开也追出去,大叫何瑜:“何瑜快起来!出事了!”
  这件事发生得实在太快,我出去的又太急,追到一半发现自己没拿电筒,那人隐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地方又太空旷,肉眼根本发现不了,我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跺了一下脚又想起田小七,于是赶紧折返回去。
  田小七的帐篷帘大敞着,我狂奔回去撩开帘,本来不停喘息的我顿了片刻,心跳停了一次,我的脚踏进了帐篷的一片血水中。
  多年来,我从未有一刻觉得满眼的红色会那么的刺眼,那些红几乎像无数根尖刺狠狠地扎进了心窝里,眼前的场景让我心里一直存在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一瞬间疼得让我窒息、呼吸开始不畅起来。
  何瑜连连哭着:“怎么办怎么办甘霁甘霁怎么办啊”
  他用毛巾去压住田小七颈动脉上的刀伤,我扑到血泊里的田小七边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进了帐篷开始就在哭了,但我头一回深刻地理解了“手足无措”这个词的意思。
  我推了一把何瑜,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快去,再去拿一条毛巾来!快点!还有没有后土血,你们刚才的后土血有没有剩的,那个还能不能救!”
  何瑜被我吓得呆滞了一秒,然后我把他推开,抢过他手里的毛巾,跪在地上搂住田小七的肩膀把她的上半身稍微抱起来,田小七还有意识,她眨着眼睛看我,手里一直攥着那只给我绣好的荷包,我低下头,看着她新换的衣服上、脖子上,乃至我的手上,目之所及,全都是血。
  “教教我,我该怎么做?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求求你教教我我们还要一起回去回去骑马”
  我说得彻底哽咽了,我用手拼命捂住她的脖子,试图让血流出来得慢一些,但这样做的效果微乎其微。
  田小七发不出声音来,她始终用那双眼睛看着我,然后流着泪伸出手搭在我的脖子上,勉强发了几个音,我弯下身抱住她,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趴在我的耳边,对我说:“好好活着”
  不等我回应一句,我就觉得她的身体骤然间软了下来,手逐渐从我的背上滑落,我托着她的背,转过头看向她,被血浸湿的荷包从手里脱落,掉进血泊里,我的脑子里当即嗡了一下。
  何瑜也僵在了一旁。
  顿时草原上那些相处的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我的眼前闪回,历历在目,我感受着尸身的余温,伸手捡起了落在血里的荷包,攥在手心,胸腔里疼闷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刻我才发现,今生今世我再也没有机会叫出“小七姑娘”这个称呼了。
  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第262章 大蜈蚣
  人对于突然降临的噩耗感觉会自然变得不敏感起来,在接受噩耗的那一瞬间,心理会产生一种所谓防御机制的东西,这种东西会使人暂时摆脱痛苦,所以当田小七在我怀里再没了气息之后,我跟何瑜都在原地呆坐了很久。
  久到时间仿佛已经不存在了,我手上的血已经凉透了,冷风从帐篷外吹进来,何瑜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激灵了一下双手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边上推了推我。
  我抬头去看他,何瑜吸了吸鼻子说:“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当务之急的是这里太危险,咱们不能再呆在这儿了,你看清刚才那人的模样了吗?”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迟钝地转了转,半晌才调整好状态,说:“是那些蒙面人其中的一个,跑得很快,脸没看清,这顶帐篷的帘子已经被刀划开了,这人应该是在这附近蹲了很久,就在等我们分开。”
  何瑜在一旁缓慢地将睡袋撑开来,帐篷里都是血,我们只能把田小七的尸体抬到外面的空地上,再放进睡袋里,我从何瑜包里掏出四哥给我准备好的毛巾,用水浸湿后再给田小七擦脸和脖子上的血。
  我们一直有这样的习俗,人不论是火葬还是土葬,死后仍要保持最基本的体面,脸上身上全是血污的尸身实在说不过去,在给田小七擦完脖子上的血之后,摸着她逐渐冰凉的尸体,我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与此同时,我的神经开始绷起来,眼中再一次积满了水雾,手掌攥成拳,刚才那人跑得速度太快,我知道我确实没有看见脸,但我也并非什么都没有觉察到,我知道,我迟早会照着这个线索,找到杀死田小七的凶手,然后报仇。
  我给田小七擦完脸,抬起头,站起来朝四周看了看,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汗毛直立的感觉,这种不安是冷不丁所产生的,我看着我们目前所处的两道石崖的底部,感觉有些奇怪。
  何瑜在一旁给火又填了点儿可燃物,我立刻蹲下把装着田小七尸体的睡袋拉锁拉起来,把睡袋背上身,然后去扯何瑜,对他说:“快收拾东西,这地方很奇怪,不能呆了。”
  何瑜还蹲在地上用小树枝拨弄火,不理解道:“为什么?其中只要咱们俩不分开,那货通了天也不可能再来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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