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平复了一下心情,正准备转头换条路走,突然一个人影从我上方的枝桠上飞扑过来,我脚下一个不稳,拽着他一起人仰马翻坠下树去。
掉了没几米就摔在下面的树枝上,我的腰硬生生砸在枝干上,疼得我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隐约间就看见老钱没事儿人一样直立起来,张着嘴再一次向我扑来。
我狠心咬咬牙,大吼一声也索性朝他扑了过去,两个人又是一阵翻滚。
期间撞到了什么我也顾不着管了,我只记得我们至少撞到了三根树枝做缓冲,每次老钱想咬人我都拽着他继续往下跳,最后两人一起摔在地上,老钱直接摔晕过去了。
落地后我只感觉摔得浑身发麻,右手则是完全没了知觉,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臼了。
何瑜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跳下树来,还不等他把我扶起来,我就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招呼他:“快走,树上全是虫。”
他被我说得一愣,马上转身背起老钱,俩人拼着两条命逃也似的狂奔出了深林。
外面天光大亮,跑到帐篷时,我已经累得虚脱了,等缓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何瑜正一言难尽地盯着我的手,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右手手腕已经有些发肿了。
陈苍海过来给我的手腕做了复位,然后就去用酒精给手术刀消毒去了。
陈苍海的动作很快,不到傍晚,库巴肚子里的虫卵已经被他全部挑了出来,晚上就该轮到老钱了。
我刚被林子里那堆密密麻麻的虫子恶心过,实在见不得这种在人肚子上拉口子的血腥场面,只好让何瑜帮忙打下手,自己则出去坐在帐篷外边儿抽根烟冷静冷静。
当烟草蔓延开来的那一刻,我才算这几年中头一次享受到了这东西的好处。
手腕还是疼着,但是这种疼痛貌似已经唤不醒我的痛觉一样,昨天来时那股想要大干一场的气氛已经完全消失了,我开始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梳理。
草原的风和死一般的寂静让我平静下来,路阿爻的离开仿佛一下子把我从美梦中惊醒,让我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再度画上了重重问号。
这就跟我刚开始认识梁子成时对他的百般信任一样,这种信任,最后我得到了什么呢?就是他拿着我的成果四处招摇撞骗,最后甚至连报告上都没捎带上我的名字;就是他偷了我的画拿去高价卖出,还在信昌银号金库把我给阴了。
在这么大一个局中,我究竟还能耗费这样的信任在几个人身上?
我坐在那儿,一口一口把手里那根烟抽完,之后又从何瑜那儿要来的烟盒里再拿出来一根,点上,继续抽。
直到何瑜满手是血地从帐篷里出来,我已经把他那剩下的半包烟给全部抽完了。
他边用水壶冲手边说:“我这辈子都难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小幺你这回可得好好谢我,要说这事儿还是我心细如发,我们仨昨晚出帐篷的时候我给你把帘子拉上了,我估计那姓路的就是走之前忘了拉帘子,才让老钱他们着了这虫子的道儿了!”
我没说话,他洗完手就坐到我旁边,一看我脚边的烟头,笑了笑:“嚯!哪儿有你这么抽烟的,这是逮着一天把一个月的量都给抽了?”
我还是没说话。
何瑜见我没搭腔,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跟我道起歉来:“我承认,昨晚的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我就不该听老路的瞒着你,瞒了也是瞎瞒,是我没考虑清楚,我跟你道歉。”
我说:“是路阿爻让你这么干的,这事儿我要怨也怨不到你身上。”
“哎!还是小幺你最明白事理,老路要这么干之前我也跟他说了,我说甘霁知道了肯定得急眼,但是他不听啊!他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
听何瑜这么说,我却突然笑了起来:“看来咱们都以为特别了解对方,但其实到现在,都只是一知半解。”
“什么?”
我转头看向何瑜,嘴角还扬着,但是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笑意。
我看着他说:“何瑜,我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第232章 棋子
何瑜被我一句话搞得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我并不是平时正常的疑问句。
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诶呀,你是不是没听到,别生气了,我这不刚才已经跟你道歉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什么事儿都先跟你说。”
我的目光没有移开,身体也没有丝毫移动,仍旧看着他,平淡道:“不是这个,是其他事。”
何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我面不改色,平静地说:“他拿我当报恩工具,那你呢,你拿我当什么?”
这句心里话就这么被我问出了口,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内心甚至没有半分忐忑,仿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般平静。
何瑜收回了手:“什什么.什么拿你当什么,当然拿你当兄弟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语气就像是在客观分析一件与我无关的事:“不会,几乎每一个接触我的人都有目的,他们这些人,我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点,但是我暂时还猜不到你的,你从一开始在甘肃就那么护着我,所以你的目的应该更深层,或者说,更能接近某件事的核心,因为我现在所了解到的只是浮于表面,所以我才猜不到你的动机,对吗?”
“够了甘霁!”
不知道是我哪句话戳中了何瑜的内心,他突然非常暴躁地站起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哦,就因为他姓路的抛下咱们走了,你就也开始怀疑兄弟我了?我还就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们路家一样,做什么事都得有个理由,有个什么他娘的目的!我何瑜他娘的护着你,就是觉得你人好,是真拿你当兄弟、当朋友,你把我他娘的想成什么人了!”
我抬头看着他,忽然就觉得鼻子一酸。
何瑜一屁股又坐下来,把我抱住大力拍了拍我的后背:“兄弟知道这滋味儿不好受,我发誓,我绝对就骗你这一回,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不怨你隐瞒了什么,我只是怕,什么时候要是你也走了,那我就算真的没人去信了。”我说。
何瑜不愿意说,我也不再难为他,想必他所隐瞒的应该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而他现在死活都不愿意告诉我,我相信他是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我把周围的烟头收集起来装进垃圾袋里,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何瑜的肩膀就掀开帐篷走了进去,何瑜这回倒是没有追上来,而是坐在我坐过的地方想了很久。
帐篷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两个仍在昏迷的人躺在地上被保温毯盖着,陈苍海坐在帐篷的角落里睡觉。
我随意拎起地上的一件外套过去,才踏出一步,陈苍海就睁开了眼,他的警惕性是我之前所没有重视过的,我把手里的外套递给他,随后自然地坐到他旁边。
陈苍海拿起腿边的塑料袋给我看,里面全是我们在林子里看见的那种青绿色的虫子以及透明的虫卵。
他说:“这些虫卵是通过他们的口鼻进入到身体内部的,幸好你发现的及时,进去的虫卵不多,大部分我都取出来了,但应该还有一些在比较刁钻的位置,我们条件有限,要彻底处理干净可能还是得寻求你四哥的帮助,他们有相对完备的仪器,取虫过程中出现意外的几率不大。”
我点头:“这个我再想想办法,保险起见,我想先到对面去摸摸消息。”
“你也意识到了?”陈苍海穿上外套,看着我。
我说:“应该说,我的反应还是太慢了,如果不是老钱和库巴中了招,我会尽量避免和四哥他们打照面,也尽量不跟他们一起行动,从之前四哥一直想方设法阻止我跟着他,我就该明白他并不是在阻拦我,而是在暗示我独自进行一些秘密的调查,他想让我从这些调查中获取消息,这些消息也是他对我传递的口信,如果我没猜错,哭林这个地点,也是他暗示珠日格告诉我的。”
陈苍海听我说这些,表现得非常淡然,我想得不错,很多消息他果然都查的差不多了。
“你们五师的队伍里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他说。
我扭头问他:“你说的是,哪个方面的问题?”
陈苍海没听见我在说什么,之前在哭林里他就表现得相当沉默,不过应该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话,而是他耳朵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于是我又凑近了说了一遍,这回他听到了。
“根据我的调查,从九环玉匣被你在你四哥的铺子里开出来,到现在,这只玉匣一直都在你们五师的手里,从未落到过其他人手中,而上面水系图也没有任何拓印的版本,所以一切坐标信息都只有能够看到玉匣的人能够清楚,可这回陆陆续续来到草原的队伍远远超过了想象,他们这些人并没有见过真正的九环玉匣,那他们是怎么知道一路沿着坐标寻到这儿来的?”陈苍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