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程宿照做,感觉到衣服被撩开,那人看了眼,没好气冷哼一声,摔隔帘出去。
  过会儿拿着一种药味很浓的东西进来,再次掀开他的衣服,用棉球和药酒擦拭皮肤,再将粗糙的叶汁物重重敷在伤口上。
  药汁渗入皮肉,刺痛每一处神经。
  程宿闷哼一声,咬牙强忍痛意。
  孙清方起初并不在意,瞥见他那副模样,不着痕迹笑了笑,力道逐渐放轻。
  春水由师姐给她擦好消肿药膏,休息片刻后,就跟着师姐忙前忙后照看病人。
  从后院端出一碗煎好的药汤送到病人桌边,恰好碰上从隔间出来的程宿。
  精神比来时更颓靡些,唇色发白,目色黯淡。
  “程宿,你怎么了?”春水有些担心地问。
  程宿眸光聚拢,偏头对她笑笑,去柜台拿了自己的东西便离开了。
  春水还得在医馆待到傍晚,再坐马车回去。
  ……
  第二日,照常上班下班。
  傍晚坐车回村时,春水让驾车的谨兰开到新屋附近,看看盖房进度到哪了。
  谨兰便是马奴的名字,一般买回家的奴仆都让主家重新取名,春水没想好取啥,干脆继续喊她原本的名。
  巡视一圈,泥瓦匠勤勤恳恳干活,没因为她到来而分心。
  工头告诉她最快也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完工,春水点点头,十二月左右,在年前住进去就成。
  绕回眠家,发现门口站着一人。
  “程宿?有事吗?”
  春水跳下马车,伸手拍拍程宿。
  程宿转过身,递给她一物。
  春水接过一看,是一双灰白靴子,摸摸外皮,感觉像鹿皮,内里是柔软的兔毛,手伸进去没两秒就暖了。
  她弯弯眼眸,“是用鹿皮做的吗?给我的?”
  程宿点头,敛眸视线偏向别处,没看她。
  春水抱着鹿靴,笑意明媚:“谢谢你,我很喜欢!”
  察觉对方悄悄打量的目光,她歪头笑问:* “嗯?怎么了,要不要进屋坐坐?”
  程宿喉结微微滚动,后退一步,轻轻摇头转身离开。
  春水视线紧紧追随那道远去的背影,眼底不知怎地带上一丝落寞,风掠过耳际,凌乱发丝。
  “姑娘,那我先回去了。”
  谨兰的声音将她拉回神,春水对她笑笑:“辛苦你了小兰,明天还是晨时前来接我。”
  “好的姑娘。”谨兰应道。
  一甩马鞭,中气十足喝一声:“驾!”
  马车缓缓往前驶动,越来越快,只留一地纷扬尘土。
  春水抱着鹿靴去她娘的屋子,“娘,你给我在这靴子上绣两朵花呗,要不太单调了。”
  文桂芬正在做冬衣,放下手里的袄子,接过靴子一看,啧啧称奇:“这面料够好的咧,你花多少买的?”
  “没花钱,昨天我不是在街上替程宿解围吗,他把那鹿皮做成靴子送我了。”
  文桂芬闻言,拎着靴子左看右看,半晌,摇摇头:“看这成色,一晚上做不出来。”
  说完,把鞋子放到一边,捡起没缝好的袄子铺在腿上,笑道:“等我做好这件袄子就给你绣,绣一簇杏花可行?”
  “当然行了,娘你忙,我不打扰你了。”春水边退边说。
  关好门,站在屋外发愣。
  指腹无意识地搓搓衣角,满脑子都是那句“一晚上做不出来”。
  第57章 大哥中秀才
  十一月初, 寒衣节方过,天彻底冷下来,出来闲聊散步的都没几个人。
  今儿是院试放榜的日子, 三房两口子带着大哥上县里看名次,春水没跟着凑热闹,窝家里闲玩。
  抱着黑蛋去厨房指挥她娘做拔丝地瓜和翻糖芋头。
  这两前期做法一致, 差别就在最后裹糖液的步骤。
  切好的地瓜芋头块倒热水锅里煮熟, 等待期间, 春水坐在灶火旁候着, 丢两个地瓜进去烤。
  文桂芬坐在她对面逗弄黑蛋, “也不晓得你大哥这次能不能考上秀才,唉, 希望他能中吧。”
  春水捏着竹钳伸到炭火里给地瓜翻身,笑道:“肯定能考上, 就是考不上,咱家也不缺啥,去书院的钱都是三叔三婶掏的, 大哥想考到啥时候都成。”
  “也是,鸿哥儿是个聪明的,又勤奋,说不定真是咱村第二个秀才咧,”文桂芬说完,不知想到什么,眉间凝起一缕忧思, “你三婶说年后就给鸿哥儿看媳妇, 咱家现在条件好了,不少人想结亲呢。唉, 我也想给你姐再看一个婆家,之前跟她提过一嘴,她不愿,还差点吵起来,说什么她以后都不想嫁,只想把吃食铺子做好,让我别再提这事。”
  “你说这哪成啊?年后就十七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了,往上可没有好夫婿给她挑。”
  “娘,你就不怕二姐再遇到王大牛那样的夫婿?若是给她找的婆家不让她在铺子里抛头露面做生意咋办,你舍得让铺子关门?”
  “肯定不行啊,能赚钱的活咋能不要,你姐不能做,我可以替她忙活呀。”
  春水摇摇头:“那不一样,我姐开这铺子就是为了圆自己的心愿,她喜欢做甜食卖,和让人帮她卖是两回事。你让她嫁人,逼她放弃自己喜欢的事,和斩断她的幸福没区别。”
  “难道娘忍心看二姐闷闷不乐一辈子?”
  “那就给她找个接受她做生意的婆家。”
  春水再次摇头,“娘,你咋老是纠结嫁不嫁这事呢,这世上不嫁人的女子多了去,就像村头那个三叶姑姑,她不也一直没嫁?如今在咱作坊里干活,赚的钱上交一半给爹娘,哥嫂也没怨言,在自家住得快活自在,这不好吗?”
  “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你不看看大榕树下那几个……”
  “如今谁敢说咱家闲话?而且就算被说,也没缺斤少两,总比去婆家受苦受难的好。”
  见她娘仍是不甘,春水伸手把黑蛋抱过来,拍拍文桂芬的肩:“娘,我闻到香气了,地瓜和芋头应该熟了,你捞起来下油炸吧。”
  文桂芬注意力转移到锅上,揭开锅盖,大片热雾袭散。
  春水放开黑蛋,一拍棕黄肚皮让它出去玩。
  拿竹钳翻翻地瓜,丢两根木柴进去。
  “呼——呼——”春水往通心竹筒里吹气,给木柴助燃。
  溢出来的烟灰熏得眼睛酸红,上方传来她娘的声音:“唉,不早点嫁,以后有得她后悔。”
  春水闻言,放下竹筒无奈笑道:“后不后悔也是二姐的事,至少她不会怨你头上,要是现在逼她嫁人,往后若是过得不好,怨不怨你这可不一定哦~”
  上方沉寂一瞬,随后锅里迸发滋拉油炸声。
  盖上锅盖,油点炸散声逐渐沉闷、淡弱。
  烧火时窗是打开的,寒风肆意涌入,冷意寻间隙钻进皮肤里,春水一哆嗦,更加贴近灶火,汲取暖意。
  文桂芬看她一眼,眉眼含笑:“叫你不多穿点,那件袄子已经做好了,你去我屋里拿来披上。”
  “不要,穿过来一会弄脏了,大冬天的我不想洗。”
  “我给你洗,行了吧,别冻发寒了。”
  “嘻嘻,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袄子是一件红色夹袄,纽扣边边绣了柿子叶和柿子,可爱生动,春水披着棉袄出来,正好听到有人敲院门。
  “谁啊?”
  “是我,周小花。春水我找你有事呢。”外面的人应道。
  春水过去开门,倚在门边笑吟吟道:“小花姐,找我啥事?”
  “嘿嘿,进去说。”周小花迈进门,顺手将门关上,殷切地拉着她往里走。
  “就是,你在镇上不是有间接妆的铺子吗,想问问,我能不能自荐,我也想做妆娘卖玉女粉。”
  周小花见她神色淡淡,生怕她秒拒,赶紧补充:“你先别急着拒绝,给我个机会说说吧。”
  春水停下,拢拢领口,往厨房偏了偏头:“我没拒绝呀,外边太冷了,去灶房说吧。”
  “哎!好!”周小花喜上眉梢,拉着她快步进了厨房。
  瞧见文桂芬也在,礼貌打招呼:“眠大娘好。”
  “哎,小花来玩了啊。”文桂芬回头应一声,手握锅铲上下翻搅地瓜芋头块。
  春水重新坐回板凳上,双手贴近灶口取暖。
  周小花十分自然地拉张板凳靠着她坐下来,“我身上没啥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说会道,还有脸皮厚。我给你说,我家鸡蛋卖不出去的时候都靠我这张嘴又夸又拉让人买下的。”
  “我也喜欢上妆,你看,这是我看你们的妆容自己琢磨画出来的。”她将脸凑到春水面前,让她仔细瞧瞧。
  春水上下端详一番,和她们的桃花妆有七八分像,没专门找三姐和她学的话,这手艺确实不错了。
  卧蚕和眼影有些重,可能因为皮肤本就粗糙,即便上了润肤的也有些卡粉,但整体没什么问题,颜色处理得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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