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武侯铺金吾卫们,挨家挨户搜查,确保每户每人均接种花苗,并与户籍一道登记在册。
  百般不愿者,签下生死状,禁止发放过所1,永世不得离开安兴坊。
  随着莫婤指令的下达,安兴坊中掀起了花苗接种之风。
  担忧稳娘们把握不好婴儿接种的力度,她只好奔波于安兴坊中的接生馆,挨个指点,如柳叶刀要选何种型号、刀口要细要浅、如何观察婴儿接种的不良反应等等。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方迈过长孙无忌所在院落的门槛时,就听见了医女的惊呼声。
  “长孙公子,您终于醒了!”医女喜极而泣道,“您吓死铃兰了,铃兰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能陪着您醒来,铃兰就满足了。”
  长孙无忌躲开铃兰的搀扶,半坐起来,双眼淡漠地刺向她道:“若有癫狂就去治。”2
  “噗嗤——”方行至门前的莫婤正巧听见,没忍住笑。
  探头望见他冰冷的目光骤然变得柔和,鼻头一酸,奔入内,扑进了他怀中。
  第127章
  长孙无忌紧紧抱着她,温声道:
  “吓着了罢?”
  “嗯!”
  莫婤仰头望向他,重重颔首,羽睫上挂了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抬手轻触睫稍,泪珠滑落到他指尖,他心头翻涌起无尽怜惜,额头同她的眉心轻抵,只能不住道歉:“对不起……对……”
  用朱唇堵上了他,探出软糯的舌尖勾得他呼吸瞬时乱了,手将她抱得更紧些,唇齿交缠间,两人愈发缠绵。
  忽觉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盯着他们,他掀起薄衾挡住怀中娇艳欲滴的莫婤,腻得出水的眸光骤然变得凶狠慎人,径直射向床畔。
  铃兰早在莫婤出声时便起了身,只是未离去,此时正杵在床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瞧莫大人的行事作风颇为强势,长孙公子定是俱内才百般拒绝她,但哪有男人不偷腥的,滴水都能穿石,只要她小意撩拨,定能勾到他。
  未曾想,竟见到这样的莫大人,遇上对手……
  “滚——”
  还未想完,长孙无忌寒彻骨髓的声儿在她耳边炸响,将她激得猛地一抖。
  她不由楚楚可怜地望向他,却见那双令她心折的凤眸中,盛满了滔天的怒意,凶猛地扑上来,似勒住她脖颈的白绫。
  她若濒死的鱼儿,一面大口喘息,一面疯逃出了屋。
  赶走碍事之人,长孙无忌搂着她卧入床榻,她缩在他怀中,同他分享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我病后,那定禅山还有无突现的女子?”爱人在怀,难免有些心猿意马,为压下心头躁动,他徐徐开口问道。
  “未曾。”她轻拧眉头答道,想着多年前发现的硫磺,忧心忡忡道,“此山必有大患!”
  他亦赞同地颔首,当年他们监视了那条密道许久,始终未发现端倪,后随李渊去了太原,便撤回了那处的人手,现今看来漏掉了条大鱼。
  “那女子还是不肯吐露半句?”他凤眸微眯,神色变幻莫测地问道。
  是夜,从关押美娇娘的屋中,走出位丰神俊朗的郎君,他神色淡漠未沾尘埃,身后却传出女子的怒吼声。
  “阿忌,忽悠……问出来了?”莫婤迎上前去问道。
  他周身的冷峻骤然柔和,勾起宠溺的笑,轻捏她的鼻尖道:“那女子你应认识,她原是高家家奴,姓陶。”
  听他这般说道,莫婤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扒拉出那对非要拜师的极品母女——陶氏母女。这同她一般大的白衣女子,应是长大的陶小娘子。
  “她不是被送到庄子上了?”她拧眉问道。
  “原本是,后来她痴恋一玉面书生,与其私奔,就进了贼窝。”
  长孙无忌向来对别人的遭遇无甚兴致,自幼被赶出家门,生性淡漠,唯一热烈的情感只给了莫婤,对他人不会惋惜更无同情。
  因而只漫不经心地简述,甚至还有心神筹划如何攻下禅定山。
  熟透的梅子掉落满地,墙下竹笋已然成林,恍惚间,盛夏悄然流逝,竟走到了金秋九月。
  安兴坊中,男女老少的左臂皆绽开朵米粒大小的花儿,是接种花苗印下的痕迹。
  而在众人皆接种的半月后,坊中终是再未有过新出花者。
  “咚——咚咚——”
  嘈嘈晨鼓尽,安兴坊四面坊门缓缓转动,封锁了整整三月的坊门终是开启。
  百姓们围于坊门处,欢呼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忽而,一匹泛粉的白马疾行而来,身后追着匹黑马。
  黑马背上骑着个身着铠甲、威武英俊的将士,他一手御马,一手高举明黄帛书,口中高呼着:
  “圣旨道——”
  此声甚至压过了坊中百姓们的欢呼声儿,大伙儿或追着将士、或奔走相告、或等在他们推断的目的地。
  而黑马足足绕着安兴坊跑了三圈,吊足了众人胃口,方停在了疠人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女莫婤,于瘟疫猖獗之时,深入疫区,终研抗疫良方,拯救万名于水火,其功甚大,朕倍感欣慰,特擢升正五品,钦此!”
  “臣领旨,谢主隆恩。”
  接下圣旨,莫婤很是疑惑,虽早已料到会升官,但出自秦王府的她,在李渊对李世民忌惮愈深时,怎会连跳两级?
  正琢磨着,她竟被赶来道喜的稳娘们抬起抛向空中,外围里三层外三层堵满了恭贺的百姓。
  当她头晕目眩落地时,还是胭脂雪不耐烦地吹了吹鼻,将众人抵开,她忙挤过缝隙,翻身上了马。
  “胭脂雪,禅定山!”
  待她坐稳后,胭脂雪如离弦的利箭般冲了出去,甩掉了众人蠢蠢欲动的手。
  禅定山脚,她方与长孙无忌的玉骨十指相扣,就见远方晃晃悠悠行来辆金车玉辇。
  马车行至他们跟前跳下几名男子,领头的是此时万万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
  “世民,你怎来了?”冲着房、杜两人颔首后,她蹙眉望向李世民。
  李世民一身戎装,皁衣玄甲泛着烁烁寒光,面容沉寂,双眸布满血丝。
  凌厉杀气笼罩着他的眉眼,在看向她的同时藏起了凶煞,只是她已有所察觉,径直问道:“世民,是宫中出事了?”
  “无事,我等来相助,阿婤不喜?”他如往常般朗笑着与她胡侃,只是周身萦绕着无尽的疲惫和悲切。
  她眉头锁得愈发紧,回首望了望眸色渐深的长孙无忌。
  “现今九月。”
  没头没尾留下个月份,长孙无忌揽过李世民,唤上房、杜二人去瞧围剿定禅山的布阵图。
  独留莫婤在原
  地思绪翻滚,渐渐地,她脸上浮现的神态,完全掩不住心头掀起的惊涛骇浪。
  午时三刻,她应李世民所求,在营帐中为他接种花苗。
  在其袒露的左臂上,用薄片柳叶刀轻轻划下道细口,接过长孙无忌手中的花苗液淋了上去。
  正收拾着刀具,便闻及帐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王爷!您真让……”
  杜如晦拉着胡子一大把的房玄龄急急闯入帐中,瞧着一旁冷着脸的长孙无忌和淡定自若的莫婤,颇为咋舌。
  “这就成了?”
  他呢喃道,一向风流自命的脸上绷不住惊诧。王爷就真轻易地将性命交予一女子手中?
  身后的房玄龄理着被风刮乱的胡子,眸光微动,忽朝莫婤拱手道:“有劳莫大人也为玄龄种下花苗。”
  猛地扭头,他觉好友也失了智,只是瞧见其意味深长的神情,想着第一次与莫婤相遇的情形,忙恳切道:“我也劳烦莫大人了!”
  午后,房、杜两人上臂起了些红疹,李世民只在刀口处冒了个红痘,傍晚三人便已是生龙活虎了。
  夜半三更,禅定山脚,堵在密道口的巨石被悄然挪开。
  唐军们正欲跟随秦王入内,就见密道内竟杀出批训练有素的蒙面艳女,斩落她们的头颅,面纱下是一张张溃烂流脓的脸。
  将士们皆接种了花苗,自是不惧,未曾想女子身后接踵而至的是一批批装备精良的死士。
  他们右手或手持弯刀、或举着长枪、或挥起利剑……
  立于后方战车顶的莫婤,却是眼尖地瞧见了他们左手紧握,指缝中透出些黝黑粉末。
  “世民,防御!”
  她高声疾呼,李世民振臂一挥,众将士在死士抛洒粉末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连后退,手中燕尾盾牌连成一片。
  “嘭——彭彭——”
  爆破声接二连三响起,在泛着银光的盾牌上,留下道道黑痕。
  “冲啊——”
  声若洪钟,响彻云霄,将士们齐声响应,吼声震天,士气高昂。
  杀手锏被轻而易举地破掉,李世民领着将士们迅猛反攻。
  他一马当先闯入阵中,身姿矫健,手中长枪似龙,左突右刺,枪锋所指之处,敌人纷纷落马,每次出手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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