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现今是何月啊?”莫婤
  顺着问道,一时记不清岁月。
  长孙无忌伸手,接住了巷子口被风吹落,翩跹而来的繁花,他捧道莫婤眼前道:“阿婤你瞧,石榴花落,已是七月上。”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捻起凋落的石榴花,莫婤又哭又笑,历史上的窦夫人死于五月,那这算是改变吗?
  满腹疑问无从解,她跟着众人将窦夫人的棺椁往唐国公府里送,路过女童和那夫人时,不经意间闻及同她们寒暄的李渊,唤其阴夫人。
  莫婤步履微滞,余光始终瞥着女童,似要将她印入脑海,毕竟阴这个姓可不多见……
  第98章
  莫婤以为她瞄得隐晦,但自是瞒不过从始至终一门心思皆放于她身上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只淡淡扫了女童一眼,记下她的相貌后,就不再关注了,毕竟于他而言,除了莫婤,其余多是无关紧要之人
  只是这道眼风,惊动了敏锐的李世民。
  李二郎亦朝女童望去,方注意到女童身着素裙、髻簪白花,一幅吊丧的打扮,心下稍有愧疚,触及她委屈娇憨的眸子,不由想到观音婢为她阿耶守孝的那些年,也多是这幅打扮。
  忽而,眼前一暗,原本因步子稍顿而落后他们的莫婤,快步上前牵起观音婢时,不慎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实,但他也不在意,见阿婤终是不再哭了还暗自松了口气。
  他也还想哭,断不能让阿婤再来招他,他可忍不住!
  暗自的李二郎有些失神,观音婢拉着他的手松了松,渐渐垂下眼帘,而被挡住的女童正恶狠狠地盯着碍事的莫婤。
  “不过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不值得我动气!”
  莫婤一面在心头劝慰自己,一面还是恨了回去,正欲再耍狠就觉身后有声气笑,拧头瞧去,长孙无忌正勾着唇。
  头微僵而后一顿一顿往前转,她深觉丢人,竟被发现同一幼女置气,长孙无忌却是俯身轻声道:
  “好可爱。”
  “……”
  “肉麻!!!”
  莫婤骤然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阔步躲进了唐国公府邸。
  大堂被布置成灵堂,连超度的僧人都已到场,因方才的打岔,她情绪好了不少,帮着操持窦夫人的丧葬。
  翌日,在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时,莫婤遇上了一个许久未见之人——刘景行。
  刘郎消瘦了许多,一身素缟尽显空荡,木着眼,僵直着身子,宛若行尸走肉。他身旁站着一貌美小娘子,素襦都穿出书香气质,他们身后还寸步不离地跟着几名虎背熊腰的壮汉。
  莫婤看向他们时,美娘也瞧见了她,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抬手挽上了刘郎的臂弯,刘郎空洞的眸光聚焦,拧头看向美娘,又顺着她的目光望见了莫婤。
  瞬时,他灰暗的眸亮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舍移开半分。
  隔着攒动的人头,她只好冲他客套一笑,他却回了个同屋外日头般烈的笑,在素净清冷的缟服衬托下闪得她眼疼。
  忽而,她也被阻了视线,抬首长孙无忌仍一脸平静,但她却从他冷淡的丹凤中,品出了委屈与慌乱。
  正觉是她的臆想,就听长孙无忌垂着眸子无措道:
  “婤婤,看我,我更好看些。”
  翻了个白眼,见高夫人来了,她忙迎了上去,身后长孙无忌亦步亦趋跟着,还是同来的长孙高氏瞧不过眼,将他拉至一旁谈事,高夫人亦给莫婤带来了高府巨变的消息。
  杨广班师回朝后,穷治杨玄感党羽,与其共谋反叛的斛斯政事败后逃往高句丽,而与斛斯政交好的高士廉亦受贬为朱鸢县主簿。
  莫婤早便知此事,为不被高夫人瞧出,只好装作惊讶,接下来的事却让她瞠目结舌。
  “他竟想卖了高家老宅。”高夫人嗤笑一声道,“说是给我和玉娘一人换套小些的院落独居,还说我在长安照顾中风的寡母劳累,让偏房皆同他一道去朱鸢县吃苦。”
  “哈哈哈——”说着说着,高夫人还笑出些泪来。
  莫婤忙掏出白绡,给高夫人拭泪,心头颇不是滋味。这些年,高大人分明对高夫人千依百顺,她以为他……
  “我这是高兴的!”高夫人笑道,“他许是真这般想的,带走偏房他快活,我也轻松些,不过她们可不愿去!”
  高夫人一脸瞧好戏的模样,同莫婤八卦。
  高母中风后,从未踏进过其院子半步的庄姨娘,日日天不见亮就去高母屋中伺候,也不嫌老太屎尿腌臜了,主动同她翻身擦背,定要留下来服侍她。
  一向生龙活虎的张姨娘,说是上次见了高头大马受不住贵气,躲在房中不肯出,见着生人就装疯卖傻,这般也是去不了了。
  最离谱的要数刘姨娘,竟被丫鬟砸了腿,恰逢天热,高夫人掀开纱布罩瞧过,里头已流脓溃烂,连下地都难。
  全是狠人啊,莫婤心头感慨不已,不由问起高夫人日后如何打算。
  “卖便卖,正好打发了他那些烂庶兄。”高夫忽而又道,“婤婤,容焕阁我分了一成给观音婢作嫁妆,剩下的两成,我留一成养老,另一成便留给你作嫁妆罢!”
  莫婤惊得连连摆手,拒绝道:“阿姆,这可使不得,你还有小公子要养呢!”
  “嗤——”高夫人冷笑一声道,“高府还有些老本,他们高家的儿子,自要用高家的东西养,再别来惦记我的东西了。我帮他养了这些年家,已是仁至义尽。我也没几年活头了,留着也不知最后便宜了谁!”
  “阿姆胡说甚!”本就满目素缟,高夫人还说得这般不吉利,莫婤心头难受,又见她被伤透了心,心意已决的模样,只好暂且应下。
  待送走高夫人,已至午后,院无风,柳丝垂,蝉鸣声声惹人累。
  连着几日守夜,白日若毓麟居有棘手之事她还要赶往处理,此时得知高夫人的打算,她愈感疲惫,找了个院墙角落靠着低头缓神,夏日烈焰却不放过她,将她晒出了汗。
  正摸着袖兜里的生绡白团扇,就觉头上传来阵阵清凉,身前有影子映上了她的裙尾,她抬眸望去,竟是晒红了脸的刘景行,正用宽大的衣袖帮她扇风。
  见她望过来,刘郎欣喜了一瞬,眼中又饱含愧疚道:“阿婤,我没能说服双亲。”
  莫婤久不见他,早已猜到这结果,不在意地淡笑颔首,正欲离去,手腕却被刘郎紧紧握住。
  不自觉蹙紧眉,抬眼询问,刘郎脸愈发红甚至烫到了脖颈,他鼓起勇气道:“阿婤,我们私奔罢。”
  骤然,无尽的荒谬之感从莫婤心底升起,他怎这般天真,烽火连天的乱世,他一文弱书生,她一如花女子,私奔去哪儿?
  何况她也算事业有成,他是怎觉她会抛下一切,只为同他双宿双飞?她有这般像恋爱脑?
  想不通,莫婤甚至染上了几分怒气,冷声道:“公子定要断了这念头,我从未答应嫁你,连心悦也无。”
  听罢,刘郎怔怔然脱了手,削瘦的身子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往她身上倒,她忙一个侧身躲过,转去了屋内,身后有重物坠地和忍痛声,她步子愈发快了。
  决绝离去的她,没有瞧见刘景行被人堵了嘴,揍翻在地。
  方进了门槛,又被先前跟在刘景行身旁的美娘拦住。
  美娘端得温婉大气,理所当然道:“郎君既看得上你,你也别当外室了,毁了我们太学博士府色声誉,我请公婆赏你个贱妾的名分,良妾你就不要想了,商贾女子可够不上。”
  “我何时成他外室了?”莫婤眉心紧皱问道。
  “若我们不答应,不是迟早的事?”美娘一脸看透她的模样。
  “你把他当宝,我瞧他却是烂泥一滩,你挺可笑。”
  莫婤气极反笑,一面讽了回去,一面掏出毓麟居的名帖,插进她齐胸襦裙的绦带间道,
  “祝你们早生贵子,能生不能生,都能来照顾我毓麟居的生意!”
  一个合格的东家,就是要将铺子的名帖随身携带!这不就用上了!
  “你……你有辱斯文!”瞧着将生子挂于嘴边的莫婤,美娘臊红了脸,险些被气出泪来。
  见状,莫婤笑得更甜了,还掏出本“秘籍”送予她,瞧她捧着画册手激动地似羊癫疯发作,不禁感叹自己真真良善,竟这般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的莫婤很快就迎来了福报,毓麟居掌柜们终于查到了谣言源头。
  在莫婤的提示下,兮掌柜同毓麟居其他掌柜,联合容焕阁的叶掌柜和樊掌柜,调查了所有购买阴丨道润滑剂的顾客,竟发现用于闺房之乐的和产后女子用的各占了一半。
  产后女子里头,因会阴侧切后出不了蜜而购买的,竟皆
  是在育灵居生产的。
  随后,掌柜们又逐一拜访了近来抵触侧切但已顺利生产的产妇们,顺藤摸瓜,竟查明是闰娘子的婆母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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