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待莫婤抱着她的鸳鸯纹漆盒回来时,就见着规矩坐于床沿的小两口,红着脸却紧拉着小手。
“你怎不去迎酒?”
见二人这般拘束,莫婤只好开口打岔道。
“我装受不住醉酒了,躲回来陪观音婢。”李二郎似还在神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她听罢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一身牛劲,你装受不住回来得早,夜半真受不住的就该是观音婢了。
“咳咳咳——”
思及此,她暗自摇头,清了清嗓子,将害羞的两位心神皆吸引了过来,打开了鸳鸯纹漆盒。
见阿婤竟还单独送了新婚礼,李二郎甚是欣慰,伸手捞了出来,兴致勃勃一瞧,他能拉动五石强弓“惊雁”,能使其射出五百步远距的手,竟瞬时没了力,差些摔了这礼物。
“阿婤……这是甚啊?”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李二郎,结结巴巴地问道,眼瞧着心态不稳了。
“模具而已。放心,我托人加急新做的。”怕李二郎嫌弃,她还追加了句,却见李二郎拎着模具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阿婤,你有没有点姑娘家的自觉!”李二郎本就红的脸,已成了酱色,痛心疾首点着莫婤,差些被气得憋过去。
他是真将莫婤当妹妹,见她这般荤素不忌,气极怄极,愁得觉自个儿老了十岁。
“龌龊,是给你上课用的!”她端出教书先生的架势,甚至还从袖中掏出两份讲义,递给李二郎和观音婢一人一份。
“观音婢先别看!”说着李二郎就要去捂观音婢的眼,观音婢却是拉下他的手,冲他娇嗔一笑,甜甜道:“我早看过啦!”
说罢,观音婢还煞有介事地让李二郎听莫姐姐的话,好生学。
“可不能当老古板,学好了对你们皆有益,若日后能推广,更是万民之福!”见李二郎这般排斥,她有些发愁,若不能说服李二郎,日后推行可是难了。
“我龌龊?我老古板?”李二郎素来自诩革新,如何能受得住她这般质疑,见爱妻都不赞同地望向他,便拿起讲义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配合着生动形象的模具,竟真将其中道义看了进去。
阿耶只给了他小人图,却未教过他如何入,怎能不伤着观音婢,如何让他们更融洽,出现了危急状况如何处置……
待熟记于心,瞧着一脸本该如此的莫婤,李二郎仍觉天旋地转,借由到了歇息的吉时,好声好气(咬牙切齿)将她请了出去。
莫婤早就想走了,见状溜得更快,只是方跨出门又将推她的李二郎拽住道:“记住我方才所言,别留在体内啊!观音婢现今可受不住孕,若她有个三长两短,够你痛哭个三天三夜的!”
“莫!婤!”
李二郎顿觉气血翻腾,直想揍这倒霉妹子,见着过来接人的长孙无忌,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将莫婤推进了他怀中,嘭地关了门。
让辅机去承受这荒唐大胆的妹子罢,他是招架不住了。
“不识好人心!”她瘪了瘪嘴道,装作若无其事地从长孙无忌怀中起身。
“世民只是嘴硬,他会记下的。”长孙无忌扶她站稳,目光柔和地望向她,温柔道。
莫婤颔首,她当然是知道李世民会接受才教的,此番除了真为小两口好外,亦是她给自己留的后手,希望在他成帝的日子里,忆起今日美好之际,也能记得她的丁点功劳和拉满的性缩力。
忽然,她站稳的身子竟一哆嗦,晃了晃问道:“你……你听见了多少?”
“从头到尾。”
李二郎是长孙无忌掩护着回来的,知莫婤在里头,他便没忍住隔着纱窗等,也是他墙角挑得好,竟也上了堂生动的课,只是遗憾没有讲义,不够形象。
念及昨日向高夫人讨要的画册,他于莫婤耳畔轻声道:
“阿婤若喜画册姿势,我定细细钻研。”
第94章
院中八角鸳鸯宫灯渐熄,独莫婤和长孙无忌头顶的红灯笼还摇曳着微光。
长孙无忌说罢便退开半步,在烛光下,公子光风霁月,瞧不出半分方才于莫婤耳畔的孟浪。
晚风徐徐,吹起他垂于两侧若乌墨洒就的鬓发,晕开抹玄色诗笺,借着烛火清辉,她将他红透的耳垂瞧得分明。
原来……不过是故作镇定。
缓缓抬起的手柔若无骨,她将他扬起的几丝发尾捉住,慢条斯理往上卷,随着指尖上裹,引得长孙无忌的玉面更近了几分。
头微微错开,颤动的双睫如两片轻轻振翅的蝶翼,刮下他侧脸的战栗,几欲贴上他耳垂的唇若即若离,吐出春水般柔情的话:
“公子只管钻研,婤是爱极,可惜与君用不上。”
搭上他胸膛的手,趁其愣神,将之猛然推开,长孙无忌竟踉跄着退后了两步,匆忙抬首却已不见她的踪影。
莫婤绕向屋后,从侧门溜去了小两口在唐国公府邸留给她的院子。
唐国公府规模颇大,有中东西三路,每路均是五进院落,后头还有家庙和马号,连她的胭脂雪都有了单间。
府中已成亲的只有李世民和其长兄李建成,李建成夫妇独占东路,李世民同观音婢则居西路,其余弟妹同唐国公夫妇住于中路。
因另无成亲弟兄,李二郎亦还未有通房侍妾,西路空了颇多院子,小两口就不愿莫婤去住,那高三层还挤了密密麻麻三列的后罩楼,在正屋后给她留了处小院。
说是小,里头却有十余间屋子,她只开了正屋三间,倒将屋舍前后苗圃垦了个干净,欲前头栽花草香料,后头培药材。
院中还有一门通街,是小两口考虑她日常上工专开的。
心头暖意颇浓,掀起黑漆钿螺架子床上,倒挂着的秋香色牙子,枕上赤金钱蟒引枕,搭着樱草薄被,睡到寅时就起了身。
知她今日要早起,长孙无忌还在梦中缠了她整宿,真
是混账,边骂边行至小两口院中,就瞧见同她一般黝黑眼眶的李二郎。
见阿婤皱起眉,李二郎心头直叫屈,昨日他怕伤着观音婢,光她说的前戏就用去半个时辰,总共只要了一回,夜半偷摸冲了三道凉,只这些怎好道明。
“昨夜亥时正屋就要了水。”
追出来的明媚倒是心明,见姑爷为难,垂首给他挂玉,还不忘插嘴帮着解释,忙活完抬眼就见莫婤直勾勾盯着她,又匆匆颔首低眉。
“记住你的身份。”李二郎撂下句话,三两步追上转身往里去的莫婤,愈觉百口莫辩,他只好道:“戌时末就已……”
话还未说完,就瞧莫婤神色有异,她离去时已是戌时,小两口应是没多胡来,除非李二郎有早……泄。
“莫婤,你龌龊。”
见她这般,李二郎哪有不懂的,将话奉还,铁青的脸飘着红,眼见就要发飙。
“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说罢,她脚底抹油进了屋,屋中观音婢正梳妆,手中还捧着书却半晌未翻动,面上还不自觉带着些紧张。
她正欲上前开解,身后的李二郎先一步绕过她,接过明桃手中的螺子黛,边为观音婢描眉,边道出兄弟姊妹的童年趣事。
如他长兄李建成八岁被假乞丐骗,遭唐国公两口子混合双打;如弟李元吉五岁逞强拉惊雁,差些射穿自个儿的脚;如他胞妹李秀宁1七岁扮做男童,溜出府指挥一队童子军与人干仗……
稀疏平常的小事,李二郎却讲得惟妙惟肖,观音婢被逗乐的同时,瞬时便领悟了趣事中的暗喻。
小两口情不自禁望向彼此,为此番心有灵犀,喜悦不已,莫婤瞧着铜镜中印出的两张甜蜜笑颜,不自觉露出姨母般和蔼的笑。
送走相携而去的小两口,莫婤的假期也已结束,驾着胭脂雪,喜气洋洋回了毓麟居。
进了院子,方接过辛掌柜给的飞页,就被兮掌柜神神秘秘拉去了她办公之所。
兮掌柜已是总掌柜,来往稳娘学徒们都得尊称一声兮总,早已将钱柜的宝座让给了新掌柜,在院中另辟了个小间做办公室,处理复杂紧要之事。
“何事让兮总这般在意?”她笑着调侃,怕待会儿体力不够还捞起碟中的胡饼咬了口。
“隔着条街,也开了家接生馆,叫育灵居!”兮掌柜眉头微拧道。
“呦,名儿取得真像。不过,前两年不就有效仿者?”
接生馆因需过硬的技术、人脉和资金,模仿者出现得已算晚,从前兮掌柜多一笑了之,这回因着名像就这般重视?
“仿了我们的布局不说,连接产模式都学了去,定是有内鬼!”兮掌柜嗔怒道,“里头还专聘老稳婆,瞧着更让人信赖,还打出接生圣手的名号!”
“是我们的名头还不够响?”她笑着嚣张反问道,虽是玩笑,却显出十足的自信。
不是莫婤夜郎自大,毓麟居的成名固然有萧皇后和南阳公主的加持,但这泼天富贵却是靠毓麟居上下齐心协力,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接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