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骤而,莫婤又想到了一事,浑身瞬时冒起了鸡皮疙瘩。
她记得——郑三娘产下的婴孩,在她发疯尖叫时,竟半声未吭……
“莫小娘子?”
见莫婤忽而变了脸色,昕娘以为她想到了昨夜不合理之处,误会了,忙开口解释。
她们以为沈生境被送入空门,就能过几年安稳日子,谁曾想,仗着祖父是主持师弟,他竟还不老实,时不时就要偷溜回沈府,同柔娘亲香。
柔娘大着个肚儿还要与他周旋,苦不堪言,就同昕娘商议如何能一劳永逸。
昕娘装作香客,在寺庙住了半旬,日日踩点,发现了寺中往来多为官人娘子或富贵人家,从她们的闲聊中,听了满耳朵的家长里短,却是抿出了她能利用的消息
——她们对妾室和通房怒意和恨意颇深。
而观察沈生境也成了她的日常,知道了他爱焚香,藏了酒,好色无比,瞧见上香的美妇就走不动道,若不是被他师兄拉着,定早就发生**之事了。
收集好消息后,她便买了能让人失智的催情香,掺到了他的旃檀香里。
她早已观察到旃檀香味浓,足以遮盖催情香的甜腥,再加上烈酒的推动,沈生境果然上钩了。
他颠鸾倒凤间,未无半分察觉,他身下其实是一头白白胖胖的死猪。
“噗嗤——哈哈哈——”
说到此,昕娘不禁乐呵出声,柔娘眸子亦盛满笑意,目光如水的望着喜笑颜开的昕娘。
笑着将婴孩放回柔娘怀中,莫婤起身,想着昕娘行了个拱手礼道:
“娘子英勇,莫婤叹服啊!”
“好说,好说。”
昕娘忙起身扶起她,亦对她回了个礼道,
“多谢小娘子救了柔娘,日后若有用得上之处,任君差遣!”
说罢,拿出方才准备好的布袋,塞了过来,莫婤一掂量,银子形状,约莫有百两重。
“不用这般多的!”
如同烫手山芋,莫婤忙将其丢回了昕娘怀中。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平日接生多是收二十两,遇上棘手的,则涨到三十两;撞上心思不正的,如龚娘子之流,五十两她也吃得下;若碰上心肠歹毒的,如郑三娘之辈,百两她也不觉得多。
今日接生她只收三十两,且她们两个女子,日后需花钱打点之处颇多,自是不能占她们便宜的。
“娘子放心手下罢,沈府的祖上传下来的宝贝多,我们早存了不少银钱!”见莫婤不肯收,昕娘忙劝道。
她还没说的是,除了柔娘分到的家产,她还哄过来了沈家另一半家产,待风头过了,她就找个二道贩子,将这些都出手了,带着钱和柔娘,重新过活!
见她这般坚决,莫婤只好提出各退一步,最终收了她们五十两银钿。
“哒哒哒——”
房门再次被敲响,观音婢正用湿帕子裹着药炉的双耳,端来了熬好的汤药。
莫婤忙接了过来,瞧着她花着张小脸,不由问道:
“怎搞得这般可怜?”
“你瞧他们。”
空了手的观音婢往后一指,乐呵呵道。
莫婤探出脑袋一瞧:好家伙,何处来的两个煤炭,还是个会走的巨无霸煤。
“怎弄得这般埋汰?”
回应他的是两个圆圆的后老勺,两个好兄弟默契地同时转身,还差点撞上,若黑乎乎的脸上再叮着个大包,就更滑稽了些。
“怎不洗洗再来?”
莫婤将药炉放了进去,晾了一碗,同昕娘交代后,搬出屋中剩的热水,翻出手帕,在水中润湿,帮观音婢擦小脸。
只不知何时,两人又转了过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像两只求关注的大狗狗,她便从观音婢袖中多翻出张帕子,润湿后塞进了她手中。
“哥哥我来帮你!”
观音婢秒懂,向长孙无忌走去。
本想培养观音婢同李世民的青梅竹马情的莫婤,此时也只能无奈地朝李二郎耸了耸肩,成功瞧见他的小黑脸垮了下来。
“哥哥?”
而正走到长孙无忌面前的观音婢,被他一掌挡住,疑惑的问道,忽而眼珠一转,冲他做了个鬼脸道,
“哦~哥哥定是想自己擦!”
听及此,莫婤将目光转到长孙无忌的脸
上,从他黝黑的脸上,竟能辨出几分委屈。
“要不——”
见长孙无忌眸子亮了起来,她勾出笑颜道,
“要不你们回小院再洗?”
第82章
回了小院,收拾规整,四人盘腿围坐于菩提树下,李二郎说了他们的发现。
高个和尚悟虚打发走小和尚后,从悲田院后门窜了出去,绕过长廊,穿过树冠蔽日的参天古柏,行至一处崖壁。
崖壁上悬着些枯草,他撩开一处,闪身钻进了窄缝。
让观音婢回小院,找夫人们安排熬药,长孙无忌同李二郎就守在山崖,约莫躲了一刻钟,才见悟虚和尚出来。
待他走远后,他们也入内,欲一探究竟。
打燃火折子,借着微光,缝口崖壁上蛛网密布,空中还弥漫着烟灰。
约莫走了二十米,终是挤过了仅容人侧身通过的狭缝,前头出现了一半人高的矮洞。
正当他们要进去时,里头传来一阵轰鸣,无数的灰烬朝他们扑来,巨大的冲劲让两个习武少年都退后了四五步。
听着里头似还有脚步声传来,他们只好匆匆离去。
不知那烟尘是何物,将他们扑得漆黑,观音婢则是因着熬药不熟练,而成的小花猫。
瞧他们二人颇有兴致的神情,莫婤猜到他们心中所谋,转而说起柔娘的故事。
隐去不可说之处,见三人皆若有所思,莫婤心头油然而生一股欣慰,果然,三观要从少年时期开始培养啊。
“阿婤?”李二郎见莫婤一直盯着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虚地瞧了眼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仍面无表情,只身侧的温度更冰凉了两分。
“胡想甚呢?”瞪了眼一脸古怪的李二郎,莫婤拉着脸说,“你从中感悟了何?”
“阿婤,你怎么成老夫子了?”原是想考他,李二郎松了口气,背也挺得更直溜了些,瞥了眼回暖的长孙无忌,说起自己的理解……
翌日,同柔娘约好在容焕阁拆线的日子后,柔娘提着桑皮纸包的草药,先一步辞别。
瞧着她和昕娘子相携而去的背影,莫婤默默祈祷:愿她们往后,平安遂顺,无恙亦无忧。
“婤婤,我们也启程罢!”
应下高夫人的招呼,莫婤快步上马,行至高府已是午时。
她辞别高夫人,迫不及待挎着褡裢,回了莫家小院。
莫母今日未外出接生,正扫着院子,忽而在火灶旁,发现个盖着粗布的满月形簸箕,正掀开来,就听见了莫婤开锁的声儿。
“阿娘,我回来了!”
一进门,见阿娘在家,她忙腻了过去。
母女两先是亲香了一番,接着她的耳朵就被莫母揪了起来。
“你怎这般糟践东西?”
莫母指着敞开粗布的簸箕,颇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架势。
顺着莫母的指瞧去,只见灶台角放着个圆簸箕,足有一人环抱般大,掀开的布下,整整齐齐码着一个个白乎乎的小方墩。
小方墩上还粘有寸许白茸,细细辨认,竟是长了毛的霉豆腐。
风一吹,随风摇曳的短毛上,还吐出淡淡的酸臭味,莫母忙将院门开了条缝,散散味。
“我从燕姐儿处拿的。”
见莫母这般动气,她忙解释道。
当初跟着冯婆子,因酸米浆挨打的细娘,燕姐儿,现今已成了冯婆子的第一爱徒。
不过是一盘长了毛的豆腐,见她想要,燕姐儿都不惜得收她的铜钿,直给了她。
燕姐儿也是个奇人,前些年容焕阁扩张时,莫婤便去找过她,问她愿不愿意换份工。
但当时已是九岁大娃,却还穿着开裆裤,上头只裹了个薄短裙,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燕姐儿,却是笑着拒绝了。
没多久,大厨房便传出了冯婆子中风的消息。
因着大厨房油水丰,多的是想撬冯婆子位置的,几个厨娘甚至因此分成了几派,连燕姐儿这自来不受宠的细娘,都争相拉拢。
燕姐儿却以德报怨,哭着来求莫婤救冯婆子,莫婤便叫上为高母施针的秦娘子,也同冯婆子治了几回。
幸而,冯婆子年纪还算轻,约莫是夜里吹多了冷风,除了脸歪了,也就右半只手使不上劲。
怕真丢了肥差,在还未康复的日子里,冯婆子就用不熟练的左手,做些简单别致的吃食奉上。
只这般做不了大菜,手下的学徒都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厨娘要走了,独燕姐儿为她忙前忙后,拒了别的厨娘的拉拢,还要忍受刻薄婆子的酸话和刁难。
燕姐儿不声不响老实做事,都被害了病,闲得慌的冯婆子瞧进了眼里,考察了一段时日后,恢复过来的冯婆子便慢慢开始教她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