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她正听得羞红了脸,忙用手帕裹着卷进了香囊,蹑手蹑脚地往远处逃,心中还在感叹,还是自个儿想浅了。
魏晋南北朝时,有流传下一古怪习俗,人们将偷窃当戏耍,可以互相随意偷窃而不受惩罚。
最早见于《魏书》的记载,“四年春正月禁十五日相偷戏”。
而别人只是互相偷些价值不高的小玩意,你们是直接偷人啊。
回了下人院,莫母正煮着元宵。
这元宵特意在马家铺子买的滴粉汤圆,用井水淘洗出珍珠般的江米,里头桂花香馅裹着胡桃仁。
正同莫母吃着元宵,小院中零散几颗石子落地。
端着碗,一抬头,长孙无忌同李二郎正挂在斜颈树上,邀她出去顽。
“快去快去——”
阿娘摸了把碎银子塞她袖里,将她送出门。
一开院门,门外的单大人,不知已在门口晃悠了多少圈了。
“阿娘也快些罢!”
打趣着阿娘,见她罕见地红了脸。
趁阿娘回屋梳妆时,她仔细打量单大人,直把小伙伴们瞧得都着急了。
长孙无忌蒙上她的眼,李二郎拽着她的胳膊,二人哄着她上了街。
市井间,箫鼓喧腾,人影攒动,条条道上幽香阵阵。
她还拉着他们,提花灯,过小桥,绕城墙,讲述何为游百病。
大隋没有游百病这一说法,多是明清以后妇人们的习俗。
在元宵节,着盛装,成群出门,走桥渡危,登城,摸钉求子,夜半始归。
“有用吗?”李二郎好奇询问。
“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景。”莫婤加重语气重复。
“所以没用。”长孙无忌帮忙总结。
两个大直男,莫婤气得又一人拍了一掌,回了高府。
方进屋,郑妈妈便送来一碟高夫人赏的兔子面灯,足足十二盏,代表一整年。
面团搓成圆球是兔子头,细长条弯曲成兔耳,红豆点出眼,剪子剪出嘴、胡子、尾巴和四条腿,还用剔牙签子按了爪印。
中间放着杏仁油,镶了根棉做灯芯,一闪一闪寓意驱妖避邪祛病。
“婤婤好生收拾,夫人让你过几日同她一道去终南山上香。”
走前郑妈妈还扔下这一消息,莫婤瞬时心花怒放,途中她得仔细找找折磨她的官差,想个法子,这个仇她是定要报的。
终南山,又称太乙山,除了是牧场圣地外,从秦周以来就是道教发源地之一,是其“十大洞天”之一的“朱陵洞天”。
大隋时,佛教空前繁荣,终南山周边又建起众多佛寺,甚有“南五台”之称,高夫人要去的是其著名的“草堂寺”。
一
路上,风平浪静,别说搜查的官差,就是拦路的乞儿也无。
许是高夫人有运势,或是缘分到了,他们一行人竟还见到了最负盛名的吉藏大师。
吉藏大师在法堂讲经说法,一旁还坐着个灰袍老者。
莫婤在现代作为新时代接班人,对此毫无了解。
见她一头雾水,高母怕其冲撞了大师,便细细同她讲着。
吉藏大师讲的是三宗论:法相宗、破相宗、法性宗……
抱着学习的态度莫婤努力听,但愈听愈晕乎,又快睡着了,心中想着才穿越来时,在义庄听僧人与上吊女尸念往生咒时,自己也是这般,不禁感叹道:
“与我佛无缘啊!”
“有缘才会相见,只是缘深缘浅。”
听罢,莫婤猛地抬头,她虽困得不行,但确定自己没有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环顾四周,竟只剩吉藏大师同这灰袍老者,立于她面前。
凑近了瞧,莫婤才惊觉,这灰袍老者衣上画有五行八卦,应是道服。
好家伙,你们这佛、道不是对家吗?怎么还一道授课,这是准备出联名款?
心中正吐槽着,她再抬头往那道士脸上望去,竟是当日风雨山神庙所见的老者!
这老者见她认出他,方道:
“佛大概就是指引你,入我道的。”
她听罢,心头一凛,虽然与这老者有一面之缘,对他好奇,但她可不想入道教;虽然入道教不用剃头,但她可不想当尼姑。
灰袍老者似亦能闻及她心中所想,长笑一声道:
“是入我道,为我的弟子,此道非彼道。”
“敢问如何称呼,您道为何道?”
“世人多唤我孙真人。”
孙真人友善说道,
“不过若你成为我弟子,应知我俗名——孙思邈,我道为……”
听完这个名字,剩下的莫婤已听不进去,也不需要听了,医学生还能不知道孙思邈?!
回高府的路上,莫婤还觉晕乎乎的。
怎么一不小心就认识了孙思邈,更奇幻的是还成了他弟子。
孙思邈也不用她留在终南山修行,扔了些药典、医书给她,让她啃透,说他自会上门来教;扔了三个锦囊,说是危急之时再打开,便让她离开了。
就径直将这些物件丢给一小女娃?
是他收徒太草率,还是他知我有医学基础?
莫婤心中更发慌了,他不会已看透我是异世之人?他不会把我当异端烧了吧?
烧应是不会了,那他不会是以收徒之名,行监视之实吧?
在现代看的小说情节骤然涌上心头,什么祸国灾星,什么当世妲己。
莫婤在心中排着可能性。
大隋都要亡了,还需要她迫害?
虽说她同李世民关系不错,但她们是挚友,是发小,她可没当妲己的想法!
而且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出了名的恩爱,她可没挖人墙角的念头,也接受不了一夫多妻,磕cp,抱大腿不香吗?
又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暗示,莫婤终是放下心来。
回来的路上,她隐约觉高府守卫更严了些。
吴娘子悄声同她说,他们要穿过圭峰山,因其险峻的山势,又被称为鬼谷山。
而这座山上,多马贼。
第43章
车马辚辚,辕辙交错,马蹄得得。
高大的骏马、骡子打着鼻响,驾马的车夫和四周的护卫,一刻亦不敢懈怠。
行至半山腰,前方骤然传来一阵巨响。
高府众人皆自顾停下,护卫们列队,刀剑出鞘,弓弦紧绷,众人皆做好浴血奋战的准备。
半晌过去,却迟迟未见马贼出现,只零星听到些碎石滚落的响动。
因着高府车马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星罗棋布的马车、骡车,渐渐汇拢,首尾相连。
见僵持在此处,后头的车队纷纷叫嚷开来。
“快走啊,摆什么假把式?”
“堵着干嘛?这么怕死啊?”
“胆小如鼠,上啊!”
骑着小马驹的莫婤听烦了,才不惯着这些臭嘴的人,高声骂了回去:
“急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嘿,你个小娘们,爷爷我来教教你做人。”
紧邻着高府车队的一护卫,颧骨高耸,粗腰扭动上前,撸起袖子,露出打着结的汗毛,欲将莫婤拽下马。
莫婤一面握紧手中的飞镖,一面捏着装曼陀罗子粉的药囊。
可惜那人还未冲到她跟前,就被吴娘子拦下。
“哟,护卫都是个小娘子啊!”
那人见了吴娘子,还眼神不正地调戏。
吴娘子欲挖了他双眼,但瞧着他身后马车中探出头的三白眼妇人,还是只将他揍得鼻青脸肿后,丢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丢人现眼。”
三白眼夫人唾了护卫一口,扔下帘子躲了进去,四周传来了哄笑声。
“夫人,我是君子风度,不同这小娘们计较!”
这护卫隔着帘子,勾腰驼背向他夫人解释,嘴似抹了蜜,明明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仍要吹得天花乱坠。
见忽悠不了高府车队先去探路,这护卫亦想在夫人面前挽回些颜面,仗着自家护卫多,先行一步,欲前去杀了马贼,一展雄威。
俄而,一阵低沉的轰鸣自山腹深处传来,仿佛异兽的咆哮。
紧接着,整个山体开始颤抖,大地脉搏剧烈跳动。
高府一行人,眼见着十米外的马车直直坠下去,陷出个巨坑。
一时尖叫,悲鸣响起,马儿扬蹄嘶叫,刨动泥浆欲往上骑,却仍被背后沉重的车马带下深渊。
同时目睹此情形的车马,猛然骚动起来,马子、骡子们拼命挣脱缰绳,嘶喊与哀嚎连绵不断,一片混乱。
有死命拽着发狂的马子,往回走的;有试图攀上身旁的岩石,往高处爬的;有寻找巨石,藏身的。
挺着大肚的妇人,绝望无助地喊着丢下他们逃窜的夫郎;步履蹒跚的老者,被嫌他碍事的至亲,推向外围……
高府众人还算冷静,护卫们变换队形护着马车内的主子们往后退,高夫人一面安慰心惊肉跳的婆母,一面低哄哭泣的稚子。